自那日起霰汐宮里頭的來人漸漸多了起來這就好比一個經紀人捧紅了一個歌手所有人都覺得此人不可低估。就連貞妃安嬪也時不時空降一回。每當這時候楚軒瑤就一臉無奈地更衣然後笑語盈盈地應付同時鄙視一下自己怎麼變得那麼老奸巨猾居然和她們都能胡侃上半天。自恃甚高的穆妃也常常在她宮里頭出入雖然楚軒瑤再三聲明不識字牧璉清還是不肯相信——果真是清純的孩子就這樣被她的皮相給騙了。
「嘿嘿她們一看到花琤音在我宮里就起哄。」楚軒瑤傻樂著說。
曇姿落下一粒黑子沒有對手時她就用左手和右手對弈。「她們不過是想借公主的風。」
縴月卻一把攙住楚軒瑤道︰「曇姿姐姐說得好可怕——我看啊那些人是被公主迷得七暈八素早就把皇上拋到干雲霄了。」
「那不是更糟糕?」曇姿輕鎖眉思襯著下一枚子的去處。「皇上覺得公主成了他的勁敵以後公主要是有了什麼錯處皇上定是狠狠地罰。而宮妃們即使再喜歡公主都不敢吱聲的這樣就……」
楚軒瑤本來听著滿得意的這時就開始冒冷汗了「長得帥他也要打擊啊!敢情是臥榻之旁豈容他人安睡?!」
「就是這個道理了公主可要小心。」曇姿氣定神閑地講。
「你不要詐唬我。」楚軒瑤大大的眼楮滴溜溜地一轉微眯起來邪邪地說︰「皇帝還怕我不成?他恐怕要謝我吧……宮里頭那麼多女人我給他分流了他用不著天天愁六宮雨露均分。」
曇姿縴月無奈地對望一眼。縴月輕輕搖搖她的手臂︰「公主若還有下次的話可千萬別演男人了。」
楚軒瑤當然曉得她指什麼便抬起手彈了彈她的腦袋「想些什麼呢?還有下次啊?我才不呢!」再說就算她想靜妃會答應下一次嗎?因為她們的輕敵已經吃了一次癟了恐怕下次寧願讓她坐上也不會答應讓她再上一次場吧。
不過太後那里……
太後似乎並沒有責怪她把好事留給了花琤音倒是對她的故事感興趣得多——這宮里頭也並不是所有人都沉心于明爭暗搶。對哦她是太後爭什麼?
七夕過後那天她們又閑閑地逛到青瑞樓去。听聞最近墨王殿下衣不解帶地服侍太妃太妃的病有了很大的起色。有心想見見這個傳說中的才子王爺不過天不隨人願墨王跟著皇帝朝議去了。一路上太後倒像個極想听故事的孩子催著讓她講梁祝。楚軒瑤就磨著性子和她講那段江南事把太後煽得不行。
「唉真是越听越難過……謠兒這個本來是哪兒的故事?」
楚軒瑤扶著她上了青瑞樓撩開錦障道︰「江南那地方的——江南人杰地靈女兒生來鐘靈毓秀男兒自是儒雅非常所以有不少才子佳人的故事。」
「不少?」美眸一勾笑著執起她的手︰「那就一個個講吧——只是每一個都那麼悲涼嗎?」
楚軒瑤沉吟了一會兒道︰「那倒也不是不過絕大多數都是悲劇。」
「悲劇?就是不好的結局?」
楚軒瑤搖搖頭對著她的眸子說︰「是把美好的東西撕裂在你面前。」
太後好像被電到了一半停下了腳步眼神有一絲絲空靈。楚軒瑤覺察她剎那的失態有些慌亂不知如何是好于是耐心地等著。太後也是有故事的人吧。
于嫣絡回過神幽幽地說︰「因為他們都有執念都不懂得放手。」
楚軒瑤被她深深的眸子凝視著心里涼颼颼的強笑著說︰「每個人都有執念。」
「有時候看淡了就不苦了」太後轉過頭進了內室「洪澄把哀家放在床頭的那本佛經拿來——謠兒你要多看看佛經才好。」
啥?看佛經?楚軒瑤睜大了眼楮——我說的人又不是我除了回去之外我沒有什麼執念啊。她低下頭擺弄著手腕上的景泰藍手鏈想我可是基督徒啊這輩子沒踫過佛經、沒參過禪意。
「呃啟稟太後娘娘謠兒……不識字……」她支支吾吾地低下頭想這應該不算撒了一個彌天大慌吧——她的確覺得繁體字恐怖也不太會寫惟一比較拿手的小篆這里又不用。
「什麼?」太後和太妃一齊轉過頭來不識字?!
于嫣絡不由得嘆了口氣那麼聰明的孩子就被這樣荒廢了。「也都是哀家疏忽了。」眸子里映出深深淺淺的疼惜。
太妃道︰「姐姐汐兒在東宮念書……不總是吵著沒個伴兒嗎?那些入宮陪讀的女孩兒她又都不喜歡不如讓謠兒去和她作個伴也好有個照應。」
太後思量了會兒宮妃在東宮陪讀似乎是沒有過先例。不過方國公主陪讀倒是有的。長長的天青色指套在沉香蝠椅上輕扣了。「也好謠兒過幾天你就到楚先生那里去上課吧。」
看到楚軒瑤一臉難以置信的驚惶太後忙安慰道︰「皇上那里你不必去理會的這事哀家說了算。」
其實楚軒謠想得是不會吧上了那麼多年學穿越了還要上?!果真是知識型社會。
「還有謠兒」太後輕輕坐在太妃榻前「皇上最近國事繁忙總是忙到三更半夜。皇上是不會體恤自己但哀家心疼。以後啊就每天晚上都去一趟龍翔宮把哀家熬的夜宵送過去。」
好直接的套近乎手段啊。「可是皇上的御書房……」楚軒瑤十分沒骨氣地跪地求道︰「還望太後娘娘三思。」
太後剝了顆龍眼放到嘴里「哀家也沒讓你進御書房呀。怎麼謠兒不想為哀家做好這份差事?」
月復黑強烈月復黑。楚軒瑤只好悶悶道︰「不敢。」
聊了會兒楚軒謠找了個托詞回去了留下兩個太字輩在那里八卦。
「這兩個孩子沒有我推推是不行的。」
景渝抿著嘴笑了笑說︰「姐姐也真是費盡心機了就是不曉得他們兩個人會領姐姐的這番心意嗎?」
「但願……」于嫣絡嘆了口氣無奈地向下望那個漸行漸遠的嬌小身影。
「若是皇上真不喜歡怎麼辦?」
「嗯?」
「不如許了我們家睍兒」景渝擺弄著青帷頗為淘氣地笑笑「也許他喜歡也說不準。」
「睍兒?」于嫣絡腦中很難把這兩個人湊到一塊兒「不成不成睍兒他……」
「還怕他看不上謠兒啊?」太妃一抿嘴微揚了揚頭「謠兒指給他還不是便宜了他小子?」
「說我什麼呢母妃?」墨王用簫挑開青帳溫和地問「皇兒不過出去半日就在背後數落皇兒的不是?」隨即對太後行了禮安靜地垂立在她身邊。他身後九五至尊正慢慢踱進內殿。
秦雍 見太後也端坐在榻上不免微微一怔。「皇兒給母後、母妃請安。」
景渝看了看站在面前的年輕君王默默地為于嫣絡不甘——皇上對太後甚至沒有對太妃來得親近。
「皇上最近宵旰勤政可要保重身體。」于嫣絡低著頭靜靜說。
「謝母後關心。」
「御膳房的吃食總歸沒有兩儀宮的精致。不如以後就讓母後為皇上熬夜宵……」
「謝母後。」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生生截斷了。
「撲哧」景渝的笑打破了氣氛的凝滯「皇上可知有個人每次到青瑞樓來的時候像極了皇上?」
眾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她她滿意地點點頭說︰「皇儲妃。」
見太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她繼續說道︰「姐姐謠兒第一次來青瑞樓也是這樣坐得筆直筆直的問一句答一句。」
秦雍睍眯起眼想象那個在傳言中倔強、清俊如士子的皇儲妃想象著她坐在木椅上拘謹地挺著背的樣子雖從未見過面也不由得輕笑。
「妹妹這可冤枉謠兒了看哀家不告訴她——誰成天講笑話給你這個如花似玉的老太婆听啊?誰成天陪著你端茶送水地伺候啊?」
「還因為母妃的事被罰跪了出雲宮。」墨王接上一句立刻被秦雍 帶著冰冷絕殺的目光絕殺了。不過墨王依舊微笑著面不改色嘴角不自覺噙著一絲狡然。今上多少把柄捏在他手里啊?!有恃無恐大概就是形容他這種人。
「皇上以後可莫要隨著性子我大夔自立國以來哪代先帝曾經做出過那麼荒唐的處置?」
「是母後。」言簡意賅可怎麼听怎麼像是在說︰「是下次一定變本加厲。」
「呃……以後這夜宵就由……」
正在這時突然腳步聲從外殿傳來穿過了復道與樓梯急促得像是在奔命。
然後一只手撩開了錦障氣喘吁吁道︰「太後娘娘我……」
哎呀媽呀大家都在啊——楚軒謠訕訕地笑了笑早知道就不躲了寧願被秦矜汐撞得滿懷。四雙眼楮懷著不同的意思刺到她身上不由得讓她全身毛。
不過這時另一個脆亮的女聲在樓下大呼小叫起來︰「母後!母妃!……」
楚軒瑤屏住了呼吸——匆匆趕路的舞陽公主不上青瑞樓找母後又是作甚?技術型失誤!苦笑一聲退後在夔宮祥瑞——舞陽公主秦矜汐粉墨登場、閃亮登場的腳步下祈禱做一抹不起眼的陰影吧。
秦矜汐以不可思議的度沖上青瑞樓一邊「呼呵呼呵」一邊「哧活哧活」把愣在門邊不可思議地盯著她看的楚軒瑤撞了個滿懷然後沖進門撲進太後懷里。「母後……皇兒不要在矜泉宮里住下去了!」
眾人不由得都圍了上去。太後拍著她的背急急哄著「好了好了不哭……」
秦雍 拿出大哥的樣子皺著眉頭問︰「怎麼了皇妹?又受了誰的氣?」大有哥哥幫你滅了他全家的義薄雲天。
太妃心疼地拉過她的手看她埋在太後懷里不肯抬起頭來道︰「是什麼把汐兒嚇成這個樣子啊?」
墨王擔心地勸道︰「別光顧著哭到底什麼事告訴三哥啊。」話落不由得回過頭擔心地看了門外被撞得七暈八素的人一眼她正在艱難地扶著門框站起來。
「矜泉宮里頭有、有鬼!都是皇兄不好把出雲宮里的成年老鬼放出來了!」秦矜汐把矛頭對準秦雍 開始炮轟于是他立馬被眾人轟得抬不起頭來。什麼祭祀、度、移居一系列方案在一盞茶功夫里頭立馬成型。可秦雍 心中頗為憋屈出雲宮里頭明明是人怎麼就成了鬼?
「皇妹這鬼神之事……」
「玄虛是吧?!」秦矜汐抬頭憤憤地看了他一眼小臉哭得通紅通紅的「那鬼傷了我宮里三個丫頭!一個已經……」她一想到絡牧慘不忍睹的死相就又放聲大哭起來顯然是受了驚嚇。「母後……母後……皇兒在矜泉宮里頭住不下去了……絡牧絡牧昨晚上還……還活生生的被鬼……被鬼害得……皇兒都不敢看……結果沒熬過今早就……」
眾人一听傷到人了不免緊張起來楚軒瑤在門邊也被唬得一愣一愣的。照理說這種鬧鬼的事情一般都是人干的不過……有什麼理由去這樣受寵的長公主宮里頭制造麻煩?
「母後」秦矜汐擦擦眼楮「皇兒要搬回來和母後一起住……」
秦雍 剛想說「這怎麼行?都及笄的大姑娘了。」但秦矜汐一回頭看到他欲張的嘴就楚楚可憐道︰「皇兄若是不答應……我……我就搬到龍翔宮和皇兄一塊兒住……」
楚軒瑤看著秦雍 很吃鱉地乖乖噤聲不由得露出很邪氣的笑來。嘿你小樣也有怕的啊……于是突然崇拜起舞陽公主來。
「當務之急」墨王驚鴻一瞥瞥到楚軒瑤臉上那抹太過邪氣的笑不由得打了個寒噤。「是把背後作祟的東西查出來移宮遷室反而不是好辦法。不然若是傳到了宮外怕又是一場風波。」
「怎麼查?」太後和秦矜汐同時吼道母愛泛濫的太後抱著女兒任由她眼淚鼻涕亂灑。
「三皇兄的意思是不管汐兒了不要汐兒了就讓汐兒在矜泉宮里被鬼吃掉了!」
兩個明顯是無神論者的男人悲哀地對望了一眼對視中生出一番同病相連的默契來。
是什麼把一貫冷傲的長公主嚇得花枝亂顫朱顏凋敝?
結果楚軒謠回霰汐宮一告訴曇姿芙影她們就遭到了集體鄙視︰「公主從出雲宮回來的時候恐怕有過之而不及吧?!」
話說秦矜汐在太後懷里扭了半天絮絮說著要給絡牧報仇要雪恥間隙地冒出幾句命苦啊、天理何在啊、要搬家啊。冷不丁用余光瞥到了門邊站著的人隔著淚眼看不分明也不甚在意。但端詳了半日居然是十天前見過的皇妹。對了皇妹!她居然忘記這茬了。于是抬頭有些迷蒙地回頭喚道︰「洪七你不是身懷異稟嗎?能不能捉鬼?」
洪七?眾人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看到一臉被捅了刀子的楚軒瑤。反應不過來的太後趕緊抱住女兒汐兒汐兒地喚了半日還當她被鬼神控了心神看到了什麼穢物。
楚軒瑤趕緊撅起臉貼在地上。「見過長公主殿下。」
秦矜汐感覺到好像有點不對勁狐疑地從轉過臉端詳太後現母後長得實在不太像她……啊呸是她長得不像母後!有詐!
「她是……」在太後懷里差點被悶死的公主問︰「母後她是誰?」
太後的思維明顯跳躍得沒那麼快還是一旁的太妃接道︰「哦這是晉國的嫡長王女謠兒你們小時候見過的。謠兒再過幾天就要到東宮陪皇兒你念書了……」
秦雍睍聞言再望望那個看似柔懿實則倔強的女孩唇角輕輕上揚。
秦矜汐聞言黑著一張臉望望那個看似老實、實則鬼靈的女孩想起十日前那段天馬行空的話。「哦晉庭王女皇儲妃啊……母後听說皇儲妃在出雲宮里受了千年老鬼而毫未損不如矜泉宮里的事就讓皇儲妃打理吧。」她怯怯地講一臉清稚無害還頗有皇室門風。
楚軒瑤痛苦地現這個公主比她還能編大夔立國才一百五十年就有只千年老鬼。不過當務之急是挖個地洞往下鑽。
「這……」秦雍睍輕皺著眉想說這不太合適不料被秦雍 冷清的聲音打斷︰「好!」
你們這對狗男女!楚軒瑤咬牙切齒地想耳邊還回蕩著某人那個「好」字里頭幸災樂禍的心緒。
「我這是招誰惹誰了?」
芙影听聞後閑閑地抖著腳「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