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矜汐第三次回過頭看她既沒有初見時的荒唐又沒有青瑞樓中的無奈。她的五官很精致特別是當她安靜下來面無表情的時候。
听皇兄說她很愚執換句話說這個人很驕傲也很傻。就像現在不論自己趕路趕得多急她都穩穩地落在五步之後即使氣息已經有些凌亂。
剛從青瑞樓出來兩人就保持這種距離前行。自己還問過她︰「你跟著我做什麼?」
沒想到她冷冰冰地回道︰「捉鬼總要曉得是個什麼鬼吧。」
強按耐下心中的不悅心想真是晉國的怪胎。其實她自己何嘗不是皇宮的怪胎——既討厭宮妃惺惺作態地曲意奉承又討厭別人不拿她當回事。
矜泉宮離前朝很近因有一脈溫泉而得名由赤金蛟龍的龍吻涓涓而出與皇宮大浴室——「龍涎湯」、「帝華湯」、「晴儀湯」齊名。矜泉宮的上一任主人是頗受先帝寵愛的銀容貴妃。而當一行人匆匆趕到時已是晌午都不由得空腸斷。
但是楚軒瑤可沒有一點食欲一邁進殿門就問秦矜汐要那兩個受傷的宮女畢竟誰也沒有膽量去看個死人。
秦矜汐看她一臉認真有些于心不忍張口就請人吃飯。雖然說她一見面就騙她、玩弄她但畢竟人家被自己耍得要小命不保了她可不想再多個厲鬼纏身。
楚軒瑤一愣好像嚇得不輕結果秦矜汐「哼」一聲「吃不吃隨你」這才揚起一絲耐人尋味的笑容。
沉默地用完飯楚軒瑤被凌月領著去了凌煙閣。長長的復道無意間听到背後的腳步聲才現某人也晃晃悠悠地跟在後頭。輕笑一聲繼續不緊不慢地邁拽步。
走出凌煙閣楚軒瑤心里已經有了個大概。
傷害到人的並不是什麼奇詭玄奧的秘法只是一種強腐蝕性的物質。
「你說這是個什麼鬼?」秦矜汐看她倚著軒廊上的橫檻沉思不禁湊上頭去問道。
楚軒瑤搖搖頭。「她們都沒有看清鬼怪的長相但是那個鬼並非是沖著值夜的宮女來的」她頓了頓瞟了秦矜汐一眼繼續道「值夜的宮女是守在你的臥房外只是偶爾起夜便遇到了這等事可見那個鬼出現在樓梯上並非是守株待兔。」
秦矜汐倒吸一口涼氣︰「你是說……它是沖著我來的。」
楚軒瑤一攤手表示就是這樣你節哀。「想想有沒有與人結怨。」
「這……你說不是鬼嗎?」她狐疑地看看那個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堇衣女孩咬了咬唇道︰「不會她又進不了後宮。」
楚軒瑤也不多問想想也知道是靜家老二了一口一個賤人人家想報仇也是正常的。不過應該不會是她她不敢。
或許……根本就是鬼物?異形的血不就是可以腐蝕一切嗎?楚軒瑤打了個寒噤這麼科幻的東西還是從腦子中刪掉吧。可愣是剎不住車為錯過《鐵血戰士大戰異形2》而哀嘆。一邊廂楚軒瑤自傷身世一邊廂秦矜汐已經朝溫德殿走去。
「喂」走了幾步路秦矜汐磨著牙回頭道︰「還愣著干什麼?」
切楚軒瑤偏生慢吞吞走過去氣得秦矜汐連從來都盤得服服帖貼的髻都有幾根立了起來。
兩個人看著樓梯上干干淨淨的木板一個放肆地以責備的眼神轟擊對方另一個則眼珠子到處亂轉。
「怎麼你還想留著那些血氣過湯喝不成?」實在被怨念波震得不行秦矜汐就吼了過去。
楚軒瑤狡黠一笑︰「我這也是恨鐵不成鋼啊……」然後如願以償地看到某人的臉由白轉紅由紅轉綠。
「滾!」她狠狠一跺腳和他哥哥一樣開不起玩笑。楚軒瑤無奈地聳聳肩回過身去看地板上整塊整塊的黑斑直到現在還有刺鼻的嗆味。
听那兩個宮女說那個鬼怪出「 」的怪聲後就感到肢體上濺到了什麼然後就疼得不行。絡牧無疑是其中最倒霉的一個她的臉上被潑濺到最多而且趕忙用盆器中的水洗結果沒有熬過今晨。以這個程度來看不是硫酸還是什麼?而且濃度可觀。
原來中國古代真是有硫酸的……她汗汗地想起那個化學男在講台上張著嘴貌似循循善誘狀地問著︰「古代可以制硫酸伐?可以伐?啊可以伐?……」看到講台下一群低著頭懦懦、悶頭不響的學生就瞬時光火爆︰「尬這不是可以達!!!把綠礬、膽礬放進煉丹爐不就可以了?硫酸沒有怎麼辦?大量地去煉好勒!」
楚軒瑤收回飄得很遠的思緒輕笑著現自己原來很想那個化學男。「我剛才問了你宮里頭的人她們都說有時經常在溫德殿里看到黑 的影為什麼你從來不介意縱容它直到傷了人為止?」
秦矜汐低下頭不語。
「你是不是曉得它是什麼或者它是誰?」楚軒瑤好像有點抓住了事情的節點循循誘道。
秦矜汐抬眼就白了過去「我曉得我還會找你?」
「你沒找我你不過是中途逮到我、然後耍我而已。」楚軒瑤更正道。
「哼彼此彼此!」
「大姐你不要跑題先回答我。」
「誰是你大姐啊?洪七洪七怎麼听都是鶉衣百結之人吧!」
楚軒瑤心中佩服秦矜汐的第六感但還是從嘴里擠出罪惡五個字︰「那叫大媽吧。」
和秦矜汐吵了一下午的架長公主的輩分光榮地連升三級從大姐、大媽一直到老嫗老媼;楚軒瑤更不幸直接被跳躍性思維的長公主冠以「老鴇」之名。還把她餓得前胸貼後背然後以「該查問得都查問完了」為由十分客氣地把她「請」出了矜泉宮讓她一個人怨念地游蕩去。矜泉宮和霰汐宮剛好處在後宮的對角線上直線距離堪稱各宮之最。
剛踏出後門楚軒瑤就悶悶不樂地想自己怎麼總是走後門啊。一抬頭居然看到芙影和一個蒙著黑色面紗的女子在清冷的後院花圃中談話不禁詫異地連說「乖乖」。芙影怎麼會出現在矜泉宮?
芙影從蒙面女子手里接過一小包東西笑了笑便告了別。楚軒瑤不禁微皺了眉頭連忙偷偷模模跟上。不料才走出宮外幾步就把人跟丟了四處望望都沒有看到青色的人影。直到楚軒瑤回過頭才現她正插著腰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自己。
「啊……天氣真好……」楚軒瑤第一反應居然頗有大不列顛風味。
芙影斜睨了她一眼揚了揚下巴︰「公主居然學會跟蹤了啊?」
「哪有誰說的誰說的站出來!看本公主皮拉皮拉抽他大耳刮子是吧芙影?」
芙影放下手看她走過來攙住自己的胳膊往前拖埋怨道︰「我是來接你的!」楚軒瑤心里不禁浮起一絲愧怍。
「猜這是什麼?」芙影攤開她的手掌露出剛才那個蒙面女人給的小紙包獻寶似地問道。
楚軒瑤看了看很肯定地說︰「紙。」
芙影訕訕地笑了幾聲。
「那你說這是什麼?」她的公主似乎很不滿意她的表情大有要理論的樣子。
「哦這是熒惑的花籽。」
「熒惑?」楚軒瑤現自己對這個世界真得太不熟悉了原來火星可以拿來種啊!
而旁邊的芙影已經打開了話匣子︰「熒惑花很珍貴的本來只在無人冰原上有。景帝時候的花藝大師木然枝在瓊然院里面培育出來現在的品種但還是很難養活。我小時候听說熒惑是很通靈的花那年樊印塵遇到風鏡旋的時候熒惑花整整開了一樹呢!」
看著芙影一臉神往的樣子楚軒瑤很不好意思地打破她不知是對愛情還是熒惑的遐想︰「他們是誰啊?」
芙影咧開嘴異常無奈地說︰「公主小時候最喜歡說書先生講‘瓊然院帝師戲樊主’那一段了。」
「哦。」楚軒瑤不尷不尬地應了聲突然覺得很悲哀。她開始覺得這一切荒唐得可笑。
芙影也沉默了一會兒終是絮絮說起了熒惑的往事不過听者無心。楚軒謠胡想了一通終于重重地出了口氣。「影影啊……有沒有燒掉的花花草草?弄點草木灰給我啊!」
到了戌時她就跑到兩儀宮開始了信差生涯。端著滿滿一食盒的夜宵楚軒瑤忐忑不安地朝龍翔宮走去。雖然是他的正牌未婚妻可她從來沒有去過龍翔宮。越走近皇城的中心天下的地臍就越來越感到惶恐不安。
所有人都很想要這個地位不管是誰住在這里都會油然而生一種君臨天下、傲睨紅塵的傲然。
曇姿小步跟在她身後蹜蹜而行。兩人行至能看到那明黃色的琉璃瓦時楚軒瑤突然轉身對曇姿說︰「我怕……」
曇姿看了她一眼︰「公主我們熬了那麼多年才熬到這一步。」
楚軒瑤不響愣愣地站在那里看風中輕輕逐轉的絲絛。她還沒有及笄不能盤所以有幾絡青絲和絲絛輕輕纏在了一起。
「我們還能回去嗎?」
「我們回不去了公主。」
楚軒瑤點點頭回過身往龍翔殿走去步伐里沒了往日的驕傲。待把曇姿留在了外殿她一個人穿行過彩繪的壁畫心一點點拎起來。秦雍 不可怕龍翔宮也不可怕但是把秦雍 放到龍翔宮里面謝謝、謝謝十分可怕。
楚軒瑤在宮人的指引下來到東殿的御書房突然想起來她其實很想問問曇姿如果光明紀元仙府之緣光明紀元最新章節仙府之緣快眼看書燃文小說網武動乾坤燃文遮天燃文全文閱讀斗破蒼穹全文閱讀吞噬星空全文閱讀武動乾坤綠豆小說網小說室小說者小說草第九中文網那個大叔非禮她她能不能在合理自衛的情況下扁他。秦雍 比她大整整七歲隔了兩個代溝;用公元計算的花可能少說也有一千好幾百年。
昏黯的天色下御書房里亮著燈火但有些黯淡。前面有一片樹林使得這個帝國的中樞看起來很清雅甚至淒清。
連隅守在不遠處的廊軒拐角看樣子早知道她會來了。楚軒瑤放輕腳步迎上去把手里的食盒遞與他道︰「有勞……」
還沒把大叔兩個字擠出來就听見秦雍 在里頭淡淡說︰「進來。」
什麼听力啊……連隅和楚軒瑤對視一眼那一瞬間連隅眼里滿是同情。她咽了口口水乖乖取回食盒磨磨蹭蹭地扭到門口抬眼張望正巧觸到一雙很深的眼楮。
楚軒瑤強自鎮定不知道怎麼回事腦子里就不停地回響著關于「龍」的東西踏出第一步想到葉公好龍踏出第二步想到孫悟空搶龍王的定海神針踏出第三步想到法海水漫金山……不對不對這是蛇她搖了搖頭。秦雍 看著她慢吞吞地還邊走邊晃頭不經凜聲道︰「快點。」
楚軒瑤「是」一聲跑上來放在「龍桌」上然後撤開三步低頭站好準備受訓。
「太後讓你來的。」
「是。」楚軒瑤干脆道。
「朕沒問你話不要自作聰明。」秦雍 別開臉去看著窗外。
楚軒瑤乘他不備白了他一眼繼續一板一眼地答︰「是。」
「食盒里都有些什麼?誰做的?」
「不曉得。」楚軒瑤頓了頓又道︰「太後親自做的。」
「好走吧。」
嗯?這樣就結束了?今天真是黃道吉日。楚軒瑤抬眼正巧看到他提起竹筆又潛到滿桌的奏章中了。祥瑞祥瑞……
她匆匆說了句「謝皇上」沒注意身後就是一堵大大的書牆一轉身就被磕得天昏地暗幾秒鐘後兩道熱熱的液體順著人中奔騰而下。
說嘛某人那麼便宜她肯定是祥瑞……
楚軒瑤極其冷靜地仰頭直到秦雍 冷冷地問︰「怎麼還不走?」
她不語只是把頭仰得更高些。
「這一列全是《帝倫釋典》。」秦雍 有些不耐煩地講。
終于楚軒瑤很沒品地問道︰「有……有帕子嗎?」她開始相信出門帶塊手帕是好習慣既環保又方便。
秦雍 意識到生了什麼事不知不覺中臉上爬上了揶揄的神色。「沒有。看來儲妃只好用袖子將就了。」
賤男!楚軒瑤在心里罵道連塊破布也不肯借一天到晚想讓我出丑!她一邊想一邊小心翼翼地轉過身以極其詭異的兩手向前頭向上的姿勢向門口模去。還好御書房不大……
秦雍 就這樣靜靜地拿著竹筆眼睜睜地看著她成功地與門框對接在低下頭捂下巴的瞬間血流滿面。
暗爽。
良久他對著窗外說︰「連隅拿塊手巾來。」
「是皇上。」
好不容易給她止住了血秦雍 看著鼻子下拖著兩股白綃的楚軒瑤很深沉地點點頭。楚軒瑤回敬著也十分深沉地點點頭心想這個皇帝審美有問題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出御書房。
不料走了幾步背後竟然有不緊不慢的腳步聲立馬嚇出一聲冷汗——皇帝不會要跟著她回宮吧?她心下害怕不自覺走慢些結果看到他和連隅從她身邊掠過朝另一個方向走去了。
唉我還真是自作多情的女人啊……楚軒瑤撫了一把冷汗反正丟人也不止這一次了不是?
秦雍 去的地方是洗心殿龍翔宮最清冷的宮室。面闊十三間深七間的殿宇在整個雷城都沉睡的時候反而透著光亮。
室內的人不多一群人在內室的書桌上討論些什麼而外室大大的沙盤周圍有三個人握著各色兵俑或移動或停駐。
書桌旁坐著的人正是秦雍 一旁垂立著墨王正呈上曄晴城這個月的資財出入。不遠的紫檀木香幾旁倚著一個素衣的男子左手執卷軸右手輕托著黃底的帛面慵懶地眯著眼楮不知在看什麼——走近才曉得他手上正是楓縈聯名五大家族反對簡夙肜成為簡氏家主的奏折。一旁的錦衣青年因為死死按住扶手而指骨白。
「不要緊夙肜」白玄雷抬起頭來靜靜地說︰「即使九大公卿都反對只要簡氏的宗祠不退步你都會是這一代的家主。」
年輕的言官搖搖頭︰「他們被說動了……他們想讓且末城分家代替主家。」簡夙肜的聲音不復平靜甚至有些戰栗。白玄雷只是緩緩點了點頭合上了帛書。「如此荒唐。這次是我們掉以輕心了但只要皇上不松口誰都無法撼動雷城主家的地位。」
「可是……」
「拖到明年再說吧這是如今最好的辦法了朕先壓下這份奏折。」秦雍 對著簡夙肜說連墨王也不禁側目這個有些蒼白的年輕人。
白玄雷沉思一會兒。「也是。在明年開春之前不論在朝堂上還是私底下我們都要盡量斂起鋒芒免得他們起疑。現在世家手里所掌握的帝黨不過是我墨王和夜帝而已即使夜帝他們也只曉得他的存在而不知道他隱匿的身份。換句話說你們都還很安全。」他突然睜開了眼楮窅黑的眼眸竟泛著一絲絲幽藍仿佛引人投湖的鬼魅。「夙肜長鋒易折萬不可讓他們看出端倪。」
簡夙肜愣了愣低下頭應「是」對這個官階和身份都比他低很多的、修長而博雅的男子。
「白先生就定下是開春嗎?」秦雍睍上前一步恭敬地問。
「是就是開春。」他向後仰倒在木椅上雪白的衣衫晃蕩在腳邊補了一句道︰「在欽顏人最無力的時候。」
這是承平五年的七月離白玄雷雪白的袍角初踏進帝都波詭雲譎的局勢中已經過去六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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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雍 留驥白玄雷的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