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毅一直記得跟徐眉一起種的那棵樹。
再毅和徐眉是同班同學。不過徐眉是女生個子比較矮,坐在教室的第一排;再毅是男生個子又比較高,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大一的上半學年徐眉好像從來都沒有看見過再毅,至少再毅自己是這樣認為的。徐眉的那雙漂亮的眼楮里經常是朦朦朧朧的,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麼,所以對身邊的人和事物視而不見是常有的事。再毅覺得這個女孩總是生活在她自己的世界里,而這個世界與現實的世界幾乎是無關的。對這個不為自己所知的世界再毅很好奇,所以經常偷偷地觀察徐眉,而徐眉總是渾然不覺。不久再毅的觀察就有了結果。
徐眉經常丟東西。什麼雨傘啊、書啊、坐墊啊、鋼筆啊等等零零碎碎的東西經常丟。因為再毅在觀察徐眉,所以徐眉丟的東西總能被再毅及時現後被及時送還給徐眉。
徐眉接到這些被她丟掉的東西時總是吃驚、微笑、道謝、然後離去,從來沒有跟再毅多說一句話。也許有時也多說過一兩句話吧,再毅記不清楚了,不過那樣的話說了和不說也沒有多大區別。
八十年代初的大學里女生的數量是很少的,尤其是理工科大學。再毅和徐眉這個班有六十人,只有五個女生。這就算很多了!把光棍系和和尚系(地質系和采礦系)的男生們羨慕得不行。每到節日舞會的時候能和一位真正的女生翩翩起舞是一件非常有面子的事。所以經常在離舞會還有半個多月的時候女生就已經全部被預定光了。
再毅很想約徐眉,可是再毅沒有勇氣。不是怕徐眉不答應,是再毅自己不會跳舞,所以再毅只好看著徐眉和別的男生跳舞。其實再毅不僅不會跳舞,再毅連下樓梯都下得不利索。再毅的家在一個偏僻的小山村,上高中才第一次進縣城。那個縣城里只有縣政府是二層樓,再毅還沒敢上去。下課時很多同學都是一溜煙跑下樓去,再毅沒那個本事,只好慢慢走在最後,走在最後的好處是徐眉丟的東西都被再毅揀去了。
徐眉有一個舞伴,是地質系的一位男生。從一年級到四的舞會徐眉多數是跟這位男生一起跳舞的。宿舍里的其他女生把這個男生稱作徐眉的老舞伴,可舞伴老是老徐眉卻不知道他的名字。也許男生自我介紹過,但徐眉沒記住,所以介不介紹也沒什麼區別。
若是沒有那棵樹也許再毅和徐眉還是路人,就跟地質系的那位男生一樣。
徐眉和再毅的學號竟然是挨著的!再毅二十號徐眉二十一。
春天種樹的時候老師分配任務三個人負責一棵樹,不僅要負責種在一定的地點,還要負責這棵樹不死,誰種的樹死了誰負責補種。
按照順序十九號、二十號、二十一號理所當然地分在一個組負責一棵樹。十九號小田是再毅的老鄉,再毅以前就曾通過找小田商量回家的事由著法子接近徐眉,可惜徐眉是個看起來十分好接近實際上十二分地難接近的女孩。
班里的男生都說小田丑,雖然徐眉並不認同可是男生們在這個問題上的看法是出奇地一致。徐眉覺得小田挺可愛的,先小田聰明,這是讓徐眉這種佩服的地方,小田不僅學習成績好連玩都玩得好,當時流行的一種叫做魔方的玩具小田在三分鐘內竟然能把六面都對好。其次小田熱情,只要用得著小田的地方您盡管開口,一般不會遭到拒絕。再次田有趣,整天嘻嘻哈哈連整人別人都沒法跟她急。
這麼又聰明又熱情又有趣的女孩子丑是擋不住她的魅力的,可惜當時得了「青春期想媳婦綜合癥」的男生們還處于一期病情階段唯美是戀。(病情二期饑不擇食、病情三期結婚恐懼)小田不夠美,可是小天夠聰明夠熱情,所以小田成了班上女一號電燈泡。不好意思直接找哪個中意女生的男生都以找小田為借口往女生宿舍跑。那時候的人比現在的人要單純,所以學校對男女生交往的防範比現在要寬松很多。其實在防範最嚴的時候往往是防不勝防的時候。
種樹那天是三月份的一個下午,那年的春節比較晚所以開學開得也比較晚。三月份的天氣因該是乍暖還寒,可是那天下午不止是暖簡直是熱!
樹基本上是再毅一個人種的,小田和徐眉只不過幫幫忙而已,就這樣也熱得把毛衣都月兌了。徐眉穿了件玫瑰紅的緊身內衣,露出了在厚厚的衣服里悟了一冬天的脖頸和手臂。徐眉的皮膚很白,再毅覺得覺得徐眉的皮膚不僅白而且白得有一種透明感,透明感之中有透出一種青春的紅潤。一時之間再毅都要看傻了,再毅的家鄉當然也有漂亮女孩,但絕沒有這樣細膩嬌女敕的,可這個女孩子連粉紅色的的嘴唇都似乎要半透明了。兩個女孩子不停地說笑著,勞動並不繁重的她們興高采烈地像在做一個有趣的游戲。
樹種上了,再毅把它戲稱為「我們的樹」,再毅說樹剛剛種下去的時候要多澆水,一直要澆到樹的新葉子長出來為止。徐眉是城市女孩,對種樹什麼的一竅不通,小田是礦區女孩,也不甚了了,再毅說什麼兩個女孩都只有听著。于是再毅決定每隔一天三個人來給樹澆一次水,這個決議順理成章地被一致通過了。
從此,每當夕陽西下的時候經常有兩個女生一個男生拎著小桶去給樹澆水,一直澆到這年的初夏。然後三個人又一起約天天到山上晨讀,慢慢的不知什麼時候三個人變成了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