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毓無限惋惜,「真懷念從前的日子。」
「人可不能活在過去,往前看不是很好麼?不管如何,大王還是器重你的,將來在軍營里,你會有出頭之日。」
鐘毓笑了笑,看他道,「將軍以前公務繁重,成日眉頭緊皺,一陣子不見你,倒覺得你看起來年青活力多了。還是這樣活得自在啊。」
耶律赦望著遠處,「本來卸下重擔,人就會活得更輕松一些。你中意的那姑娘呢,還不去找,不怕找不著了?」
「不怕,若有緣,總能找著了。若無緣,那也是沒法子,我已經盡力了。」他聳了聳肩,「我告了兩個月假,打算也借此機會好好玩耍一番。可有太久太久,不曾如此愜意地過過日子了。對了,,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耶律赦看他道,「說。」
鐘毓遲疑了會兒,方道︰「就是嚴沁珠夫人。她……投河了。」
耶律赦大吃一驚,「怎麼會……」
「听說她離開將軍府之後就一直好賭,那次將軍把她送出營之後,她大概又去賭了,沒錢吃飯,衣衫襤褸的,還當街遭人調戲。我看不過眼,幫了她幾兩銀子。沒想到再見面,她就已經……哎!也只能幫忙處理了後事,草草葬了。」
耶律赦心下黯然。
這個女子給過他她最美的青春,然而她犯下的錯,也是那樣不可饒恕。後來的嗜賭,卻是她自己不學好,自取滅亡。心里嘆息,好好一個人,就這樣去了。最後一次見面她那可憐兮兮的眼神,讓他的胸口悶痛。
耶律赦交待,「若別人問起,你只說不知道我在這里。」
「明白。」鐘毓道,「你不希望他們來打擾。但還望不要斷了聯系,你是我鐘毓這輩子里最尊敬的人,我不想永遠都沒有你的消息。」
耶律赦點了點頭。他送走鐘毓,回家的路上心情顯得有些沉重。曉霜正在門口張望,他叫她,她才露齒一笑,他問︰「在做什麼呢?」
「找你啊,剛剛端了點心到你書房里,怎麼不見人?」
「有熟人來找,出去了會兒。」
「熟人?」
耶律赦攬著她的腰進屋子,順手把門關上。「嗯。你說這天地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你瞧,離了這麼遠,想找還是能找得上。」
染曉霜面色一變,「是大王找來了?!」
「不是。是鐘毓。」
曉霜的氣息微松,「當真把我嚇一跳,還以為他們想怎麼樣呢。鐘毓來找,怎麼也不請他進來坐坐?」
「不用了,他自有他的事情要忙。」
「就沒見過你這麼待客的。」捶了他一下,臉上卻仍然笑意盎然。
「如今與那邊既沒有關系了,還是少聯絡為好,省得他在軍營中為難。」
染曉霜怔了怔,「是哦,你想得有理,倒是我不懂事了。快趁熱吃豬心湯暖暖,今兒天氣涼了不少呢。」
「嗯。」耶律赦進了屋子。
曉霜看著他把一碗湯都喝下去,坐到他大腿上,用手摟著他的脖子,耶律赦笑道,「這麼獻殷勤?接下去是哪一句,我要不要說出來呢?」
曉霜在他鼻子上啃了一下。「待你好你也有話說。」
「可我感覺你有什麼話要和我說。」
曉霜趴在他的胸口,「是有話要和你說。阿赦,我想去一趟蘇州行嗎?」
「去做什麼?」他低頭看她。
「隔壁阿嬸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那想必蘇州是漂亮的地方了,雖然爹爹說最好不去蘇州,但事情過去這麼多年,去一趟也無妨吧?我想去瞧一瞧。」她認真地說,「現在鋪里不忙,爹也沒想把生意做大,所以我們三口正巧去蘇州玩一玩,你說好嗎?」
耶律赦打量著她,突然擰了下她的鼻子︰「就我們三去?你打什麼主意?」
「呵呵,」她露齒微笑,「叫你給猜著了?你就順著我的意思走嘛,成不?」
「傻丫頭,他們都是經歷過事兒的人,又都沒有那個心……」
「你怎麼知道沒那個心?」曉霜說道,「我時常看見拉姑呆,慣可憐的。我爹也是,手上的活兒一停下來就愣,兒女雖好,有些事他們卻不與我們說,怕咱們多想了。他與拉姑年紀相當,兩個人又都沒了伴兒……」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耶律赦笑道,「依你吧。那次去蘇州找你,不過匆匆數日,還沒來得及上哪兒去玩呢。正巧這次去玩一玩。」
染曉霜欣喜,「那你可是答應了哦!」隨即又道,「我是蘇州人麼?」
「嗯,」他模著她柔軟垂順的頭,「都過了這麼久了,事還是想不起來呢。」
「大約中了忘情盅,就是這種癥狀罷。還好沒有今日事明日就忘,否則我可要哭起來了。」
想她中盅差點離開他,那一年生的事,盡數都涌了上來。他慶幸現在能有機會和妻兒有更多時間在一起。也要感謝耶律沅的不信任,讓他終于放下了這個包袱。事實證明,放下了軍營,他能活得更好。他擁著她,「我只能慶幸,景媛沒有把你捉去就殺了你,而是讓你回來了我們身邊,雖然她心存更邪惡的殘念,但是你好在是回來了。」
曉霜微笑仰頭看他,「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景媛沒有到罪無可赦的地步。」她深深彈凝望他的俊臉,「阿赦,你喜歡現在的生活麼?」
「喜歡。」
「真的?沒一點點隱瞞?」
「沒有。」他莞爾,「你哪來這麼多問題?」
「我擔心嘛,」她嘟起紅唇,「我總覺得你是為了我和駿兒才離開軍營,所以害怕有一天你會後悔,會離開我們。」
「傻子。我是那樣的人嘛?而且我和你說過很多次了,我不會後悔。並不是因為你才離開軍營,若是沒有讓我寒心的事,我仍然會繼續待下去的。現在這樣的生活很好,以前在極辛苦極累的時候想的就是這樣的畫面,擁有一個溫柔嬌妻,有孩子承歡膝下,過上了曾經夢寐以求的生活,還有什麼可抱怨和後悔的呢?也許這種生活不如以前有成績和自豪感,但是我是容易滿足的。人要知足。」
曉霜點了點頭,「那我以後再也不問了。我要相信你,相信我們。」
「嗯。」他笑,「你打算什麼時候去蘇州?」
「你想什麼時候去?時間由你來定。」
「過三四天吧……最近有新布要染,我得幫著岳父。」
「曾經的大將軍來染布,會不會覺得自己大材小用了?」
耶律赦笑了起來,「我那套功夫拿道這里,什麼也派不上用場。但是十分佩服岳父,他做生意真的很有一手,畢竟就是做這個出身的。而且我爹娘也都在你們染坊里做過,這樣,算不算是子承父業?」
曉霜笑了起來,「你只要有興趣就好。爹會教你的。等以後叫駿兒繼承。」
「我以為你想讓駿兒考功名。」
曉霜搖頭,「大家都想從政,我卻不稀罕駿兒當不當官。當然若是他自己想往這條路走,我們也管不著。那時我們都老啦!」
耶律赦若有所思的抱著她,只是靜靜不說話。書房的門被駿兒打開,拉姑隨後也進來,曉霜忙從耶律赦腿上跳下來,臉上有些許羞色。曉霜和拉姑說︰「拉姑,過幾天我們要去蘇州一趟。」
「去玩兒吧?好好好。」拉姑笑道,「你們只管去,駿兒我來帶就是了。」
「我們帶駿兒一起去,你總帶著他很辛苦,是該休息幾天了。」曉霜笑道,「本來該把你給帶上一起去蘇州看看,但是我們若都去了,可只剩下爹在這里,店里也忙不過來。」
「哦,」拉姑點頭道,「我倒不辛苦,你們帶著駿兒怎麼玩兒呢?還是我來帶罷。一邊帶著駿兒一邊關照親家老爺,也不是難事。」
「讓你好好歇幾天,等駿兒回來,又會成天煩著你了。」
拉姑笑笑沒有再說話。曉霜和耶律赦交換了個眼神,兩人莞爾一笑。晚上和染成業日到要去蘇州的時候,他只點了點頭,「去吧。最好別叫熟人給遇見了……不過,那些親戚大部分也都不在蘇州了,倒也不怕。」
曉霜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