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空大師爽朗一笑,「殿下謬贊了,貧僧也是前不久才品嘗過,對這種先澀後甜的味道記憶猶新而已。」
季優臉上的微笑頓時僵在了唇邊,這碧落銀針是她在奉御殿時自大魔頭那里偷來的,她當時嘗過之後就特別喜歡這種味道,所以趁著大魔頭不在時偷來了那麼一點,今日也不知道美惠從哪里翻出來的,剛才品著這種味道,她心里就有一點酸酸澀澀和一點喜悅交纏著,現在又听淨空大師提起她心陡然一緊,眼神也防備起來,她霍然站起身來,自主位踱步下來,冷風自虛掩著的門扉灌了進來,吹起她的裙角翻飛如蝶。
「大師此來並不是品茶那麼簡單吧?」季優神情嚴肅的盯緊淨空大師無波無緒的眼楮,偏偏他的眼楮又如那幽靜的深井,讓人看了止不住的心慌,可是季優卻倔強的挺著,她不能在這樣一雙眸子下認輸,絕對不能。寬大袖袍里的雙手死死的絞緊著,仿佛只要她稍有放松,心底的堅強就會遇風而散。
淨空大師面對她嚴肅的小臉與冷聲質問表現得一點也不慌張,他站起身來,嘆息似的望了一眼桌上還兀自冒著茶香的茶盞,眼里有一絲痛惜閃過,這麼好的茶畢竟不能多飲,他惋惜了一陣之後便回過頭來注視著季優強繃的臉,「貧僧此來並無惡意,只是奉勸殿下一句,萬事切莫妄動,請等待時機。」說完留下眼里驟然升起迷惘的季優揚長而去。
季優怔怔的望著他瀟灑離去的背影,耳邊回蕩著「等待時機」四個字,他這番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已知道她的動機與打算?
漫天飛舞的雪花已在地上積出厚厚一層,屋外傳來美惠與美娜欣喜的叫喚聲,季優邁步行至窗前,看著雪花絮絮叨叨的飄揚著,她的心慢慢的平靜下來,剛才地她似乎過于尖銳。以淨空大師的修為,他不可能看不出她的異常,那麼他此番前的目的何在,難道真是為了告訴她「等待時機」?那麼何時才是時機到來了呢?
「小姐,雪下得大了,還是進屋吧。」小紅去而復返。臉上已沒了先前的凝重,反而有了拔雲見日地欣喜,她凝視著季優深深蹙起的雙眉,開解道︰「小姐,心事總會有拔雲見日的時候,你現在憂心也改變不了什麼,還不如每天過得快快樂樂的,說不定所有的難事都會迎刃而解。」
季優回過頭來淡掃了她一眼,然後又將目光落在飄飛的雪花上。良久之後才傳來她的聲音,「小紅,母後宣你去過了?」
小紅面色一僵。但隨即又被笑臉覆蓋,她答得輕松,「是啊,皇後娘娘知道你昨夜病了,宣我過去訓斥我,嘻嘻,不過皇後娘娘好親切啊,跟夫人一樣,訓斥起人來也是溫柔的得很呢?」
季優根本不信。別說皇後娘娘平日里待她親近,但是昨日在祈福時她冷冷的斥責聲讓她現在心里還驚懼著,皇後地心思掩藏得太深,她這種初進宮的菜鳥級別的人根本就不是她地對手,能那樣隨意展露出威懾一面的人怎麼可能會是個容易親近的人?
「她沒有為難你就好,我這身子自生下來就是這樣,好不能再好,壞也不能再壞了。」季優並不想讓小紅勉強說出皇後娘娘跟她說了什麼,這個世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與苦衷。就算她逼得她吐露真相,也不過是言不及意罷了。
小紅聞言急了。忙過去將窗戶掩上。回頭責備地望著她。「小姐怎能這般不愛惜自己地身體。如果讓夫人知道。她一定會難過地。話說我們進宮已有一月之久了。夫人怎麼從來都沒進宮來探望我們呢?」小紅說著說著就惆悵起來。
季優眼神閃了閃。轉身向床榻邊走去。娘親不來看她。自是不希望她再與娘家親厚。可是在那華麗地牢籠里。她內心地孤寂與煩悶又有誰能理解呢?現在她每走一步都特別小心。生怕自己走錯一步就為季家帶來抄家滅門地大禍。這樣沉重地壓力放在她地肩上。她又如何負擔得起?
小紅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看她驀然變得沉重地背影。心里難過。她緊跟走幾步攙扶著她躺到床上去。季優閉上眼楮。將眼里不斷變化地情緒掩藏住。小紅站在床側痴痴地看著她仍舊緊蹙地眉頭。她低低地嘆息了一聲。然後轉身向外走去。還未走至門邊。耳邊便傳來季優清靈而空洞地聲音。
「小紅。吩咐美惠美娜暫時不要來打擾我。我要歇息一會
小紅聞言回過頭來。卻見季優仍舊閉著眼楮。那姿勢動都未動分毫。她頹然轉身打開房門。那吱呀地一聲在這寂靜地空間里特別刺耳。隨著吱呀地一聲。門又被合上。季優寧神听著小紅地腳步漸漸走遠。她才猛然自床上爬起來。匆匆穿好羽履。再將狐裘披在身上。她悄然行至門邊。細听門外地動靜。確定沒有人在外她才小心翼翼地拉開房門。在門前探頭探腦一番。然後快閃身出去。將木門合上。她便匆匆向後山跑去。
一顆心砰砰跳著。仿佛在下一瞬間就會跳出心口去。寒風夾雜著漫天大雪直襲向她面頰。凍得她瑟瑟抖。她將狐裘裹得緊了些。只讓兩只眼楮露了出來。眼前是滿世界地白。白色地房子。白色地路。白色地樹。而她在這漫山漫地地白雪中是那麼地渺小。一會兒功夫便消失在後院門口。
「快,快回去稟報娘娘,殿下出了寺廟,我這就追過去。」一道略顯沉重的聲音在廊沿上傳來,然後又是恭敬的應答聲與急匆匆離去的腳步聲,那人望著漫天飛雪,眼神里夾雜著深深的愁緒,她只躊躇了一瞬,便深一腳淺一腳追尋而去。
季優一路踏雪而去,羽履踩著積雪嘎吱嘎吱的直響,她的動作絲毫沒有因為路的艱難而停凝滯,仍舊賣力的向前奔去,仿佛她稍停一下。心里的那道執念就會消失。
順著記憶中地路線,她走得飛快,在身後的積雪上留下深深淺淺的印跡,片刻又被飛雪掩蓋住,她提著裙裾走得氣喘吁吁,狐裘被寒風吹起。襯托著她瘦弱的身子更加單薄,但她眼中燃燒著的火焰卻又能將漫天的積雪給融化,跟在她後面地那人體力畢竟不如她,不一會兒便甩在身後,那人眼見著眼前的人影越來越小,心里不禁憂急,她加快步子再次跟上去,卻被積雪中地面凸起處給絆倒在地,待她自積雪中爬起來時。眼前哪里還有季優的影子,她不禁氣苦的跺跺腳,站在原地張望著。
季優並不知道身後有人跟蹤。她一心一意的想要早些到達那棟充滿溫馨充滿愛情充滿**的竹屋,那里有她這一生最美好的回憶,那里有她這一生最最愛的人在等著她。
穿過竹林,那棟竹屋已近在眼前,她慢慢的停下腳步,凝望著飛雪下如夢似幻地竹屋,心里突然升起怯懦,腳下下意識的向後倒退了幾步,背倚靠著竹桿。好像這樣就能給她向前跨出的勇氣。
淚瞬時涌進眼眶,在眼里打了幾轉後終于控制不住潸然落下,被冰雪凍紅地小臉上霎時爬滿了晶瑩的淚珠,最後情不自禁的落進雪地里,溫熱的淚珠將雪融出一個小洞,然後歡欣的與雪水融會在一起,將主人的愁主人的愁傳向大地,傳向那個她一心牽掛著的人心里。
竹屋內,白鳳宇望著漫天飛舞的大雪。自從他得到消息說齊國皇後與太子妃將到西福寺祈福,他就日夜兼程趕回竹屋,他知道季優一定會出現在竹屋,但是今天已是第三天了,明日她們就要返程回宮,她還會來嗎?還是她早已忘記自己是她地夫、她的天、她的一切了?
蒼白而修長的十指交纏著,他極力控制欲泛濫的相思,他怕自己等不及沖去西福寺,從而違背與淨空大師的約定。但是怎耐相思噬骨。讓他片刻也坐不住,突然一股熟悉的香甜味隨著寒風飄進他鼻間。他心頭一震,陡然站起來,隔著門簾痴望著雪地里那抹單薄的身影,心在狂跳著,眼里跳躍著喜悅,他向前走了兩步,又硬生生的停了下來,而落在她身上地灼熱視線從頭到尾都不曾離開過。
季優望著那棟竹屋,眼前又突然涌現那日簡單卻又溫馨的婚禮,她的淚洶涌澎湃,一滴滴滾落下來,濕了臉頰,濕了衣襟,和著漫天飛舞的雪花飄飄揚揚的落入凡塵中。
蒼白的小手在衣袖中緊握成拳,她的身子微微顫抖著,抬起腳幾次想向前跨,可卻又在猶豫中幾番落回原地,她沒處理好一切,沒辦到答應過大魔頭的事,那麼她倚著太子妃的頭餃如何跨進這座純淨地家園里,愁緒在心間百轉千回,最後只化成無邊地嘆息輕飄飄的逸出唇間,消散在滿天飛舞地雪花中。
她驀然轉過身,向來時路走去,剛走了幾步,背後傳來悉悉索索的衣料磨擦聲,她的身形一頓,卻不敢回頭,但是眼里的淚卻又再次凝聚起來,直到背後傳來低沉而憔悴的聲音,「既然來了為何不回家?」
淚在這一刻如決堤的洪水漫過她的面頰,滴滴嗒嗒的落入積雪中,她雙肩不停的抖動中,卻仍倔強的咬著唇不讓自己痛哭出聲,耳畔響起他略帶心疼的嘆息,接著自己後背抵著一具溫暖的胸膛,她被他擁入懷里,他將頭擱在她兀自顫抖的肩上,逸出的灼熱氣息噴吐在她冰冷的頸間,惹得她渾身顫粟。
「小優,別走,我想你。」輕如羽毛的呢喃聲听在季優耳里卻如驚雷,她震顫了一下,白鳳宇已扳過她的身子,雙手圈在她瘦弱的腰上。
透過迷蒙的淚霧,季優望向這個自己一直放在心尖上的男子,只見他英俊的面容上泛著無邊的落寞與寂廖,眼底洶涌著重逢的喜悅,見她淚流滿面的樣子,眼里又迅閃過心疼與懊惱,他伸出手輕拭她滿面的淚珠,可是季優的淚卻越流越凶,他低低嘆息道︰「別哭,乖,別哭了。」
在他溫柔的誘哄下,季優的淚不止後而流得更加歡快,她伸出顫抖的手觸模著這張在夢里出現了億萬次的英俊面容,委屈的哽咽著︰「大魔頭。」
白鳳宇眼見她哭得越激烈,無法可施之下匆匆吻上她的眉她的眼,將那帶著苦澀相思、重逢喜悅的淚珠盡數納入唇內,季優被他的動作驚得停下了所有的動作,愣愣的盯著在眼前突然放大的俊臉,白鳳宇本來是想讓她停止哭泣,但是在踫觸到她時,他又止不住想要更多,輕輕的吻上她略顯冰冷的紅唇。
季優完全呆若木雞忘了反應,最後喟嘆著閉上眼楮,仍他的唇舌在她的唇間肆意品嘗,其實她也想念他的吻了。
唇與唇的接觸再不能滿足白鳳宇內心里的饑渴,他伸出舌尖細細描繪她優美的唇形,然後長驅直入吞噬她的舌,與她共享**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