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靜說道︰「芷蘭格格並未生太子爺的氣,請太子爺放寬心。格格說原以為會著惱,誰知事情出了卻平靜的很,心里便清明了。以後只以君臣、兄妹之禮待太子爺,希望太子爺亦如是。」
太子听了神色立變,眼中現出的絕望深幽如寒潭玄冰,他雖極力自持卻仍禁不住身子顫。
我見他如此,竟生出些許同病相憐之意,心里一軟,柔聲安慰道︰「事已至此,太子千金之軀還請保重。雖情深緣淺,鴛盟難諧,但如格格所言,視太子為長兄,未必不是難得的情份。」
太子悵悵然轉身,聲音似從遠空中傳來︰「當真無可挽回?」
我決然答道︰「是!」
芷蘭想要的,太子永遠也給不了,既然如此,我想我也沒必要告訴他芷蘭到底想要的是什麼了。
太子蹣跚離去,看著他愴然的背影,我想他應該是愛芷蘭的,至少也是用了幾分真心。只是,這愛實在太縴薄,甚至抵擋不住最低級的誘惑。
雪漸漸下得大了,須臾已如扯絮一般揚揚灑灑。我靜靜立著等著八阿哥,半響未動,睫毛上就密密粘了一層雪花,眼前便生出些迷蒙之意。小月復隱隱墜痛,大概那位親戚又要來訪了。
昨日收到他「萬望今日得見一面」的傳話,今日例行去寧壽宮問安,果然見他在側。我知他必有法子找到我,了結了太子之事便立在此處等候。
靴聲橐橐,由遠及近,還未等我回頭,一玄青油傘已伸了過來遮住了頭頂咫尺天空。
我轉頭含笑施禮,他虛扶我一把。抬眼望去見他穿了青狐大氅,執了傘,目光柔和,嘴角微微上揚帶了溫暖笑意。雖然手腳已凍得冰涼,心底卻升起一股暖意。
良久不言,我微垂眼簾從長長密密的睫毛縫隙中偷眼瞧他,心跳漸漸加,卻只盼時間永永遠遠的停駐于此。
終于他還是開了口,聲音又暖又潤,「那日皇阿瑪考較功課,我們兄弟幾個背不出來書被罰跪在奉先殿里。那樣一個粉妝玉琢的小人兒跑了進來對我們嘻嘻而笑,變戲法似的掏出幾個餑餑來給我們吃。後來安親王說了情,皇阿瑪才饒了我們。那時她就躲在安親王腿後,探頭朝我笑,眼楮漆黑溜圓,就像她腳邊的京叭兒……那年芷蘭才四歲。」
他笑了笑,眼神溫柔而幽遠,漫過我遠遠的陷在往昔純美的記憶中。
「再見芷蘭她已十歲,初初長成,我和九弟、十弟一見之下就失了心神。」他笑著搖了搖頭,「那時她常常住在宮里,大家都喜歡她,因為她的一片真心。我額娘那時只是個貴人,我便不大被瞧得起,兄弟間一時惱了,便幾個欺我一個,有時吃了虧,芷蘭知道了便偷偷跑來瞧我。看見她,我就覺得傷也疼的好些了。那時我便想,長大了我一定要娶她做我的福晉,要她一輩子留在我身邊,小心翼翼的護著她,不讓她受到半分世俗的侵擾,永永遠遠都像玉蘭般聖潔、無暇……漸漸大了,要見面就不再容易,偶爾看見一眼,哪怕只是擦肩而過,也會讓我歡喜好幾天……」
「別說了……」我想大聲吼叫待得出口卻只是顫微的低吟。他的眼眸中含了太多的似水柔情,太多的纏綿繾綣,如深海汪洋,淹沒我在里面沒有絲毫逃生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