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徐玉鵬輕輕的拉門而出,只是不知何時在他的臉上爬起了一絲難以讓人察覺的憂郁。成鋒緩緩躺了下來,望著房間的天花板,默然不語。
朝露曇花,咫尺天涯。
成鋒心里忽地是一陣恍惚︰隱隱約約的,仿佛有個身著素衣的女子,站在青草崖前。她,淚痕滿面;她,風動衣搖百香飄;她,是那樣的縴弱;她,是那樣的純潔、迷人︰宛如九天落下的仙女一般,聖潔而端莊、清艷而難以靠近。
夕陽西下,煙雲飄散,晚霞燒天。磅礡的逍遙峰以它的絕世雄姿展現給世人,留給了一代又一代修真人士無比的憧憬與向往。
碧流崖前,微風輕拂,樹木飄搖。
同樣是一位素衣佳人,靜立崖前,映著碧水,襯著青山。絕美無雙的臉上浮現出從未有過的平靜。
她,微微起手,一支玉簫現于手中;她,輕輕啟唇,天籟之音、飄于四野。
音如天籟,剎那芳華。
那一刻,仿佛成了永恆,成了他心中永遠磨滅不去的靈魂,深深的銘刻于心。
他,遠遠地凝望著自己心愛的女人,默默誓︰「自今日起,我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傷害的!哪怕面對的是死亡!」
十四年了,整整一十四年了!十四年未曾動搖的心,掙夠了傷痕,賺夠了悲傷,戳到心里。一個字︰愛。
他,曾狂過傲過,傷過痛過,但他始終是撐起笑容給她看。
她,能讀懂並珍惜那種屬于他的淡淡憂傷,但她從未開口,只是默默的動容。然而,這一切對于他來說,已經感到滿足了。
愛多一分,心傷重一分。他,一個男人,在愛中,在傷中,在十四年的歲月中,長大了,蛻變了。那曾經的年少兒郎,那曾經的灑月兌痴狂,終結在一個女人的眉宇間,停留在一個女人的心扉上。為她奮斗,為她夠傻變勇敢。
十四年了,成鋒對寒情的感情從未變過。也許那僅僅只是一種感覺,一種自內心的痴迷與瘋狂。但直至現在,或許曾經有過瞬間的的動搖。但寒情在成鋒的心中就像是一盞燈塔,明亮而冷峻,在不同的季節和風向中,都是他人生中的航標。
把憂傷留給背影,把歡樂帶給寒情。英雄男兒蓋不住兒女情長,此情可天表,可地鑒。犀利眼神,收到師姐身上,化做一潭柔水,兩汪清泉。看淡多少雲霧,看淡多少風雨,患難中那一絲微亮的燈塔,始終指示著他的前進方向。
孤煞淵半月洞
數位徐家老祖背手而立,臉上愁雲慘淡。數步之外,還站著一位黑衣少年。屋內的一角,一名女子靜躺于床,如玉一般臉龐,肌膚勝雪,吹彈可破。她,睡得是那樣的安詳、寧靜。要不是有那略帶哽咽的呼吸之聲,估計大部分人士都會認為她是一個健康、毫無內傷的女子。
沉默了一陣,徐玉鵬臉色微變,吶吶的道︰「爺爺,真的沒有其他的法子了嗎?」
「沒有!」那位被徐玉鵬稱之為爺爺的人道,「她的身體已經完全被魔氣所佔據,雖然還有輕微的脈搏跳動跡象,但她只能作為一個活死人的存在,對外界根本就不會有任何的感知和反應。」
徐玉鵬當然相信爺爺的所說不假,但他告知了成鋒︰簫姑娘一定會安然的醒過來的,可現在……叫他以後如何面對.
看了看另外的在場之人,徐玉鵬臉色沉重的道︰「各位前輩,真的沒有什麼希望呢?」
「玉鵬,你怎麼能這樣跟長輩說話了。我們大家都知道你重友情,講義氣,更何況這兩位客人曾經還救過你一命。但人得能力是有限的,如果眾位前輩能替他們改變一些什麼,難道還不會盡全力嗎?有些事情是注定改變不了事實,就算是聖人來了,他也改變不了的,你知道嗎?」
再次沉默了一陣,徐玉鵬眼中暗淡,心中一片凌亂。粗略想來,爺爺所說的話的確不假︰有些事情是注定改變不了的,就算你付出再大的努力也只會是無濟于事、徒勞無功罷了。但轉念一想,此話似乎又有些不對,現在的簫竹只是被魔氣侵體,脈搏還在跳動,不能表明擺在她眼前的就只有死亡這條道路。如果能把她體內的魔氣淨化掉,說不定她還會清醒過來。只是試想一下,天下群雄,有多少有這個能力把簫竹體內的魔氣淨化掉了。更何況,她還只是一個默默無聞的江湖小卒,既沒有血緣關系,也沒有友情關系,有誰願意付出呢?除非能遇到正真的人界聖人?但那也只是傳說,因為世人從來就沒有見過此人。
沉默,沉默,一切皆是沉默。
徐玉鵬回頭看了看簫竹,緩緩的走出房門。其他人對視一眼,皆無息的搖了搖頭,表示別無他法、听天由命吧。
……
時光如水,歲月如梭。
眨眼間近半個月就過去了,成鋒的內傷也已經基本痊愈。在這期間,徐玉鵬仍是一片喜色的給成鋒送飯、送藥,然後黯然的離開。當然,成鋒也不止一次的詢問簫竹的狀況,只是每當問及,徐玉鵬都說很好,後來甚至還告知成鋒,簫竹已經不辭而別了並給了一封簫竹留給成鋒的辭別信。
相處不久,成鋒自然不識簫竹的筆記,當然也就不知道那封辭別信是別人替寫的。不過一想起簫竹往常的處事風格,成鋒也就默默的相信了,只是隱約中似乎又有那麼一絲不信。
一想起簫竹的「不辭而別」,成鋒心里就是一酸,一陣淒然。他不止一次的在心里暗問自己,「就算兩人不能做知己,至少也能做個朋友吧。不辭而別,是何種概念?陌生人?相處有一段時間的陌生人?」
又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成鋒早早起床,拉開厚厚的窗簾並
把窗戶推開。頓時,一股清新的空氣撲鼻而入,一縷柔柔的陽光灑在他額頭之上,一種沉迷,一種陶醉。
「新的一天開始了,我也該走了!」成鋒攤開雙手,後仰頭顱,似乎要擁抱整個山野一般。
收拾好行禮,再次打量了一下房間,成鋒便開門走了出去。
天色還早,古老而又偌大的徐家大宅院還是一片的寧靜。
成鋒信步向著譚萌堂走去。古樸的石階小路在腳下慢慢延伸,四周的修竹在晨風中搖曳,出沙沙的聲音。
再走一段,便入了回廊。成鋒環視了一下四周,蒼翠挺拔的古樹上,飛檐琉璃的瓦槽間,還有殘有昨晚留下的露水,化作水滴,滴滴滑落。
遠方的譚萌堂還是與往曰一般的虛幻飄渺,遙遙望去,整個大堂似漂浮在山霧間,微風一吹,竟似輕輕飄動。
加快腳步,一想起今日要離開,成鋒心中雖有絲不舍,但還是被高興和豪情給沖淡了。
不多時,成鋒就來到了譚萌堂前,停下腳步,整了整外衣,在模了模髻。再怎麼說,自己在此住了近半個月,吃人家的,喝人家的,離開時除了說聲謝謝外,還應該以自己最好的一面去見人家吧!
整理完後,成鋒輕步的朝堂前走去。可就在這時,他模模糊糊的听到了從里面傳出話語︰「我們要不要把此時告知于那個少年,萬一此女子再此沉睡上千年,抑或是突然死亡……」
听到這里,成鋒的心,不知為何跳得越來越快,甚至像是要爆炸開來一樣,令他有喘不過來氣的感覺。那個靜立在青草崖前、聖潔縴弱的身影,怎麼可能不辭而別呢?
不過在此刻,他也在心中千百次地祈求,是自己錯了,是自己听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