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狀元 二、塞外鎮魂歌 第二十三章 兵不厭詐

作者 ︰ 凌禎

「我听說了,怎麼回事?」當天晚上梁振業來到婉貞住處,推門就問道.

書桌前,婉貞停下手里筆墨,抬頭說道︰「盜竊貴重軍需,讓我給收監了。」

「真有這事?」

「我栽贓的。」婉貞面無表情的說著。

「這……到底怎麼回事?別賣關子。」梁振業有些無奈說道。

婉貞放下筆桿,示意梁振業坐下。德雲還沒回來,婉貞親自倒了杯茶,遞給梁振業。

梁振業看著伸到面前那只縴縴素手,微怔一下,穩穩心神接住了。

「這兩個人一直侍候著元帥的飲食起居,要說投毒的犯人,極有可能是兩人中的一個,亦或者兩人都有份。」婉貞頓一頓,噙了口茶,續道︰「即使是另有他人,這二人也必會知道些什麼,不是證人就是犯人。我已知道他們都與鄭、魏二人接觸過,不管他們背景如何,都有嫌疑,我就用了這個辦法,在他們帳篷里放上那些東西,栽贓給他們,用這種不大不小的罪名將他們關起來。如此這般,一是給鄭、魏二人一個警告,雖然有打草驚蛇之嫌;二是將他們變相保護起來,同時分開關押,應該能知道不少東西。鄭、魏一黨也不能隨便滅口。」

梁振業看著眼前這個精致俊秀的美少年,淡然的神情有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氣息,微微上翹的眼角露出堅定冷靜的目光,遺世獨立、自有威儀。

「原來如此,這樣考慮也算周到。」梁振業不知該怎樣言語這個還小自己幾歲的少年,難道是因為生長于名士俠者之家就特別的機智老練?

「官場也是江湖,家父總是這樣說。」婉貞笑道,她也明白自己冷淡老成的性情,幼年的經歷讓她和同齡人比——無論男女,總有些與眾不同。

「你打算怎麼處置這兩人?鄭、魏二人沒有說什麼嗎?」

婉貞道︰「他們確實攔了一下,被我頂了回去。我打算旁敲側擊地審訊,看看能不能查出點端倪。要是他們逼得緊了,我就將人送到幽州去。」

「這樣也好。」梁振業站起身,「那我先回去了。有事告訴我。」

「明天我開始審訊,」婉貞起身相送,「你若願意可以過來听一下。」

***

第二天一早,借了西平郡的府衙,換了正式官服的婉貞帶著下屬大小官員、侍衛和府衙衙役十幾人升堂審案。代理幕將梁振業一旁听案。

「帶孫興。」

不一會兒,五花大綁的年輕侍衛孫興就被押了上來。

「私盜貴重軍需,孫興你可知罪?」婉貞開了口。

「小人冤枉,這是嫁禍,是栽贓,小人從來沒有拿過那些東西。」

「哦?不是你做的那會是誰?東西是在你們帳篷里找到的,難道是張恆嗎?」

梁振業在一旁听得,心道︰演得還很像,明明就是你栽贓給人家的……

「這個,小人沒有親眼看到張恆去偷東西,是不是他也不知道,不過真的不是小人作的。」

「這麼說,你最近又沒有察覺到張恆或是你們周圍其他人又不尋常的舉動?出了這種事,不管是誰,都會有點蛛絲馬跡吧?你老實招來。」婉貞不露聲色,算是循循善誘。

「這個……小人沒看到什麼……」明顯的顧慮一下,孫興低頭說道。

「不拘什麼,有什麼稀奇的舉動,或是和什麼人接觸,都可以說出來。」

「小人不知。」還是低聲說。

婉貞有些不耐煩了,看來是我太好說話了,不給點厲害瞧瞧真是不行。

「真的不知道?」婉貞興意闌珊地開口。

「小人愚鈍……確實不曾……」

「啪」的一聲驚堂木,婉貞喝道;「不識好歹!給我用刑!」

衙役迅速行動,孫興還在下面「大人」「小人」惶恐地叫個不停。有四個人將刑具抬了出來。

是夾棍,前面的小一點,夾手的,後面的大一些、粗一些,夾腳踝的。

婉貞一皺眉,道︰「誰讓你們用這個的?」

衙役們一愣,孫興充滿希望的叫一聲「大人」。

「這種嚇唬女人和小孩的東西,你們也好搬上來?沒有什麼更痛快,更利索的家伙了嗎?」婉貞續道,「那些東西用了半天也不過就是听了一些鬼哭狼嚎,浪費時間。給我換!」

衙役們傻眼了。孫興在一旁听得臉都白了。

連梁振業都冷汗直冒,沒想到艷若桃李的美少年,竟然也可以行事如此果決陰狠。

婉貞心想,我這鐵血冷面的名聲,今天定是要傳出去了,演就演得像一點,達到目的才是真的。

「大人,」一個中年衙役有些遲疑,「要打板子嗎?」

婉貞砸了咂嘴,不耐煩道︰「你們就只會這點東西嗎?虧你們郡守還是讀書人,眼界怎可如此狹小?炮烙知道嗎?罷了,先從最簡單的‘披麻戴孝’開始吧。」

這些都是婉貞從那些野史異志上看到的,當時雖然覺得恐怖惡心,沒想到今天還真用上了。所謂「披麻戴孝」是有名的酷刑之一,將加了藥物、熬得有些溶了的動物肉皮,滾燙的一條一條貼在背上,這已經夠要命了,更折磨的是,待這些皮條漸漸冷卻下來,已經和人的肉皮粘到一起了,再猛地撕下。那可就真是「撕層皮下來」。再硬挺的漢子也早就暈過去了。

婉貞輕描淡寫的將過程講給下面的人听,並說道︰「東西好準備,你們下去收拾吧。總比在打了半天鬼哭狼嚎還不肯交待的好。」末了還加一句,「本來想用炮烙的,不過準備起來有些麻煩,也就罷了。」

下面跪的孫興已經抖如糠秕,听了這些話幾乎背棄過去,他明白這位看似文弱俊美的李大人其實是不擇手段的狠角色,終于艱難的說道︰「大人留情,小人想起一些事,統統都招。」

婉貞微笑道︰「這不結了,何苦費這麼多事?不過怕你改主意,還是讓他們準備一下吧。」

***

在嚴刑恐嚇之下,孫興道出了不少東西︰一是魏雁輝曾問過元帥的飲食情況,孫興說,老人口重,左帥常常會覺得飯菜味道有些寡淡,但也不很在意。後來鄭濤有時會問起元帥的身體狀況,自己也如實匯報,特別是元帥身體變差之後,也是如此,還每次囑咐孫興好好侍候元帥。再有,元帥的家丁張恆每次都會在元帥的飲食里鼓搗半天,具體做什麼就不知道,孫興不敢過問。可能是試毒。

婉貞沉思片刻,讓人將孫興帶走,隨即召喚了張恆。

張恆帶到後依然沉穩,看著周圍有些散落的刑具也沒有什麼表情。

婉貞也沒有急于問訊,審視著堂下之人。

公堂上一片肅靜。

「張恆,」良久,婉貞終于沉靜地開了口,「你究竟為什麼要往元帥的飲食里下藥?」

張恆頓時一怔,臉色忽紅忽白。

梁振業將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驚奇,他怎麼就敢如此斷定,而且似乎還不差毫厘?

「本官本不相信孫興的話,但言之灼灼有理有據,不得不信。本官知道,你追隨左帥出生入死十年光陰,但沒料到最終竟然真是你做的手腳。如今人證物證都在,連那東西也搜了過來,稍加等待就可知道大夫檢驗的結果,無論你招與不招,此案已經定案,也無須用刑了。」

張恆忽然拜倒在地,大聲道︰「大人容稟,小人有冤屈。」

「講!」

「小人的確將那劑味增料加入了元帥的飲食里,但那並不是小人初衷,乃是副帥鄭濤將軍指使。鄭將軍將這味增料給我,並許諾將小人的兒子編入御林軍,只求將那味增料每餐放入元帥的飲食中,增加口味。小人本是疑惑,但那時副帥正因為作戰不力而被停職,听說憂心元帥飲食減少,以為他想趁機討好,就答應了。小人也認真檢查過,沒發現有毒,連我自己都親嘗過,不曾有事。而元帥也確實愛吃了不少,這不是兩全其美麼?小人的兒子也有志從軍,小人實在不想看他駐守這苦寒之地,徘徊生死之間,就希望他能編入駐守京師的御林軍,這也是不得已。望大人能夠體諒,網開一面。小人不想家中妻兒老小無依無靠,也不想老元帥失望啊。」

婉貞與梁振業對視一下,梁振業微微點頭。婉貞隨即冷靜一笑,喝問道︰「你想拉上皇親國戚來分擔罪名嗎?可有證據?」

「小人有鄭將軍的手書,就是將小兒調入御林軍的文書和信函。」

信函交了上來,果然是鄭濤的筆跡。

婉貞又細細地問了幾句,張恆答得都算清晰可信。最後說道︰「事關重大,本官還要仔細查證。若果真有此事,本官會酌情斟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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