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狀元 二、塞外鎮魂歌 第二十二章 波瀾再起

作者 ︰ 凌禎

婉貞來到臥榻前,老人家已經重新躺下了,有些微弱地笑道︰「听到振業說你的一些事,果然名不虛傳,敢那樣搶白鄭濤的人也就是你了。」

看來剛才帳外的話,左士良已經听到了。婉貞有些遲疑︰「下官不是有意打擾您……」

「沒什麼,老夫我听著很過癮啊。要是我也有像你這樣的女兒就好了……」聲音越來越低,幾乎不聞。

女兒?婉貞瞪圓了眼楮,沒听錯吧?以她現在的身份,左士良的這句話這個可是很奇怪的說法。

梁振業在一旁听到,笑道︰「你老人家怎麼糊涂了?我們這位狀元公可是少年郎。」

听著非常刺耳的辯解,婉貞干咳了一聲,鎮定道︰「不妨事,左帥您趕快好起來,回頭我讓梁振業給您做上門女婿。」

「又說我什麼?」梁振業不依不饒。

這樣話家常一般,左帥似乎高興了一些,嘿嘿笑道︰「他可不行……算了,老夫是看你的相貌和一個老朋友有幾分相似,他就有個乖巧的女兒……唉,一時觸景生情,莫要見怪。」

婉貞突然明白,這位左將軍可能是父親的老相識,也許當時年紀小記不清了。這樣來說也就不奇怪了。老人憑著敏銳的感覺無心說出的話正中了婉貞的心事。婉貞微笑著握住放在被外那雙蒼老的手,就像對父親一樣的體貼地說道︰「您好生將養吧,平常身體這麼硬朗,一定可以很快好起來,到時候我們就一舉殲敵、班師回朝。」

老人喃喃回答幾句,沒听清楚。婉貞的注意被別的事物吸引了。

忽然在病人身邊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泥潭里腐朽的青銅,酸臭中帶著一些金屬氣息。這種氣息在人的身上聞到很奇怪,即使是年紀大的老人。這是沒有生命感、陰冷的味道。

醫道講究望聞問切。難道大夫沒有發現什麼嗎?婉貞抬頭向梁振業問道︰「大夫有沒有特別說什麼?」

「沒有什麼,也就是注意飲食,好好調養之類的。」

沒有發現嗎?婉貞皺眉思索,這氣息的確很微弱,但也應該能察覺到的。自己多慮了?這是兵營,盔甲兵刃隨處可見,老帥的金漆烏龍甲就掛在床前。

梁振業看婉貞低頭思索,不禁低聲問道︰「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左帥也抬起褶皺的眼皮,有些疑惑的看著她。

婉貞站起身,離開老人的視線,來到桌邊。上面擺著今早的菜羹,只動了幾口。

梁振業也跟過來。「這是今早左帥的飲食?」婉貞問,邊說邊從衣袖里模出一把精巧的銀質小刀。

這刀是兒時父親給的,本來嫌這刀華而不實,不想帶著,但師傅說官場如同江湖,不得不小心謹慎。銀器可以驗毒。平時有德雲在自己懶得操心,今天倒是為別人照看一下。

梁振業已經明白,點點頭說道︰「是,今早就吃了一點,我怎樣勸也不肯再多用了。」婉貞則趁他說話,將純銀的刀刃在湯和飯里輕輕攪拌了幾下。

沒有變化。果然是我多慮了嗎?

老人不察覺,依舊說著「不想吃」「吃不下」的話。

婉貞突然想到一個可能,隨即聞了聞刀刃,果然有那種淡淡的森冷之氣,心中有了主意。

回到床前,婉貞不露聲色,依然溫和笑道︰「不多吃可不行,體力會變差的。不過軍中的飯食做的未免粗糙。我有一書童,最會做這樣的細點,人又聰明乖巧,不如讓他過來侍候您,我等也算盡孝心。不知元帥一下如何?」

梁振業也道︰「有個細心體貼的人照顧,我們也安心。人我見過,您就答應吧。」

左帥想了想,道︰「好,如今也只好憑你們吩咐。」

二人笑道︰「我們怎敢?您還是早些康健了,我們就鞍前馬後听憑調遣。」

「但是,」老帥臉色一正,即使在病中,威震三軍的氣勢絲毫不減,「我這一病,便會很多意想不到的事就會發生,你們要警惕,要為自己好好謀劃。振業,特別是你,李大人遇事機敏,你要多向他請教。」

婉貞忙道「不敢」。梁振業笑道︰「這就把我給比下去了?罷了,李兄可要多多提攜在下。」

又說笑了幾句,婉貞起身告辭,梁振業出來送。

看到周圍沒人,梁振業低聲問道︰「你覺得是怎麼回事?可查出什麼端倪?」

婉貞道︰「現在不敢斷言,但是老元帥心里都有些明白,提醒我們注意。我想讓德雲過來看看再說。」

「好。告訴德雲也要小心,對老帥也不要透露風聲,免得動怒。剛才在帳中你做的不露聲色,這樣很好。」

婉貞點頭︰「嗯,這個我理會的。」

***

婉貞回來將原委說給德雲說,德雲听了,道︰「我的傻小姐,您不知道有好幾種毒都是銀器試不出來的?還有很多是慢慢進入人體,在人體內郁積起來才開始中毒,這些奇毒可都是銀器試不出來的。」

婉貞點頭︰「我已經猜到了,正因為如此才向元帥舉薦了你去。這幾日你就不必管我了,在元帥那里多留意,發現什麼也不要聲張,先回來告訴我。事關重大,要謹言慎行,明白嗎?」

「嗯,小姐放心,德雲一定不辱使命。」

此後幾日,德雲便在中帳侍候臥床不起的左士良,飲食、熬藥全都親力親為,每天晚上回來向婉貞說明情況。

「我也覺得是中毒了,老人的指甲現出粉紅色,牙齦也常常出血,看來是體內中毒。您說的氣息我也聞到,是什麼毒還不知道,不過我已經在想辦法排毒解毒了。」

「好,帳中原來侍候元帥的是哪幾個?能不能猜到是誰下的手?」婉貞問道。

德雲想了想,答道︰「有兩個人,一個是跟隨元帥已有十年的家丁張恆,寡言少語的中年人,看不出來怎麼樣;另一個是軍中派的侍衛孫興,二十歲左右,人倒是俏皮,總是拉我說話,還搶著幫我做事,具體如何德雲也不能下定言。」

「可有閑雜人等常去帥帳?」

「這幾日麼,馬天賜倒是常常跑過來。」德雲不明就里。

婉貞心中暗笑,這可不是因為元帥,而是因為你這個還不明白事理的小丫頭。嘴上卻說︰「他不算,其余的呢?」

「第一天副帥來過,看我在盤問了幾句,就再沒來過;後來那個督軍魏雁輝也來過,問候了幾句,不過走的時候,他將在外面的孫興叫走。我那時月兌不開身,不知道他們去做了什麼。」

「好,我自有主張。你不用管太多,照顧好元帥,別的事留意就好。小心有危險。」

德雲答應了。

***

這日,婉貞思量妥當,帶著一隊衛兵直接來到帥帳前。見德雲問道︰「元帥何在?張恆和孫興呢?」

德雲答︰「元帥剛服過藥正在休息,張恆和孫興在外面那個帳子里候著。」

婉貞道︰「這樣剛好。不要驚動元帥。來人,將張恆、孫興二人拿下!」素手一揮,士兵們立刻行動。不一會兒,兩人捆綁著被押到婉貞面前。

年輕一點的孫興一臉的惶恐,連聲問道︰「不知小人哪里做的不是,還請大人明示,小的一定改!」

年長的張恆則悶聲不語,只是在觀察周圍人的臉色。

婉貞面沉似水,冷聲道︰「不必費力,等一下到牢里讓你們說個痛快。」隨即吩咐帶走。

還沒走幾步,鄭濤和魏雁輝就走了過來。婉貞心道︰耳報不錯啊,來的還真快。

鄭濤道︰「且慢。這二人是怎麼回事?」

婉貞沉著答道︰「這二人在下官治下犯了事,正要去審問。」

魏雁輝道︰「這不是左帥身邊的人嗎?李大人此舉只怕會傷了老人家的心,對左帥的病情不利啊。莫不是要清君側?」最後一句聲音很輕,又帶著陰笑,暗示婉貞等人是要趁主帥生病之際嘩變。

還敢倒打一耙?婉貞冷笑道︰「督軍大人多慮了。下官正是為元帥著想才要懲治這些亂臣賊子,以儆效尤!」最後一句說得鏗鏘有力,帶著堅定、富有威懾的眼神掃向兩人。可以察覺,鄭濤微微顫抖一下。

婉貞滿意地看到這二人臉色都不大好,隨即道︰「前幾日,軍需物品中大量珍貴的藥材和金銀器物突然不見了,下官懷疑有人監守自盜,命人私下查訪,就在這二人的帳篷中查出了端倪。還有人舉報說這二人最近都有些鬼鬼祟祟的,不知是哪一個人作的科,還是兩人都有份。」

「小人冤枉阿,小人從來沒做過這種事,那些器物還是第一次見呢。真的不是我做的。」孫興喊道。

婉貞冷眼看著他們,轉向沉默的張恆,「哦?這麼說,就是你干的了。」

張恆昂然道︰「大人明鑒,小人追隨元帥十年之久,還不至于這樣眼皮子淺!」

婉貞默然道︰「要是有什麼特別的原因也難說。」

偷眼看到鄭濤似乎松了口氣,婉貞回身說道︰「人證物證俱在,下官必須查清楚。私盜軍需,陷我大軍于不利境地,這幾乎和叛國投敵同罪。副帥和督軍大人沒異議的話,在下就將人押下去好好審問了。」

鄭濤二人啞口無言,婉貞擺擺手帶走了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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