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列夫在南宮三十六親部的護衛下匆匆趕往皇宮。在定安橋頭,遠遠的就看見城中火光四起,響聲陣陣。不遠處,一隊御林軍人馬已經趕到,打的是鄭氏的旗子。為首的一員將領報道︰「鄭將軍正在西城率部抵擋留守營人馬。請丞相下令支援!」
魏列夫道︰「不必了,讓鄭侯爺撤回皇城,阻止亂黨入城!」
那將領一愣,又說道︰「鄭將軍已經和留守營的人馬短兵相接,請丞相派隊馳援!」
魏列夫冷聲道︰「馳援什麼,京城已失,只有退守皇城!太後和皇後俱在城中,冀州的援軍也不日可到,告訴鄭濤,斷尾求生乃是上策!」
那將領听了這話,眼中閃過一抹哀色,勉強說道︰「末將領命。」
這一切南宮博看在眼中,心中主意已定。
除了鄭濤和魏雁輝帶走的人馬,魏列夫下令御林軍全部進入皇城,午門緊閉。只留下兩個側門待鄭濤的人馬進來之後也將關閉。
「去寧慈宮的榮華殿。」魏列夫對南宮兄妹吩咐道。
南宮博與弈蘭相視無言,已經知道了魏列夫的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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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前面街道燃起了篝火!」楊中庭率人馬從西門進了京城。迎面遇到鄭濤等人,然而兩邊並未纏斗,不到一炷香的時間,鄭濤便鳴金撤走,未及逃散的御林軍數百人便群龍無首,任其宰割。楊中庭本不願同僚相殘,放話「降者不殺」。于是這數百人就地受降。
行至大道,探子來報對面街道上篝火通明。楊中庭帶人過去查看,果然見街道兩側五步一燈十步一炬,照耀得兩側道路異常明亮。正在詫異時,幾個百姓模樣的人從深巷中走來,「什麼人?」
為首的是一位老者,周身綾羅富貴,如同常見的財主員外;身邊幾個中年人是隨從,看起來身手不凡。那老者站定說道︰「老朽乃是京中會賢幫當家的,前日曾受李相重托,說城中若有刀兵相見,請為雙方照明道路,以免混亂之中或自相殘殺或驚擾百姓。將軍們沿著燈火直走,可直奔皇城的東華門,那里的地勢易攻難守,進入之後可直奔禁宮。」
楊中庭早听聞會賢幫經營著京城附近三省兩都的漕運,其勢力和能耐非一般幫派可比。如今居然想相助勤王軍,實在是意外之喜。他連忙下馬,深深揖禮道︰「多謝老幫主相助。」
老者笑道︰「不敢不敢,李相之意乃是以火光示警,讓百姓避開刀兵之災。實則為我等著想。將軍們也可避免暗算,真是舉手之勞,一箭雙雕。」老者轉身離去,邊走邊說道︰「希望諸位將軍速戰速決,不再使百姓限于刀兵之災。不過……請轉告李相,萬一未能速戰,老朽願借他五萬石糧草,渡過難關!」
楊中庭聞之,不禁愕然︰五萬石糧草?會賢幫肯給李宛,也就是說萬一圍住皇宮久攻不下,他們也有足夠的糧草可以外御叛軍,內抗亂賊。
再抬頭時,那老者和隨從已經重新隱入深巷之中,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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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中庭帶隊行至東市路口時,遠遠見一伙無旗無號的人馬迎面而來。雙方拉開架勢正要對峙時,對面站出一員將領,黑袍金甲凜凜威儀。這將領迎著火光躍馬上前,喝道︰「本將乃御林軍統制梁振業,此番奉皇上密詔勤王討賊!來者何人,通名報姓!」火光映在臉上,果然是多日不見的梁振業。
馬天賜喜出望外。連聲叫道︰「大哥,是我們來了!」
楊中庭也松了口氣,應道︰「梁將軍,我等是留守營的勤王軍,本官楊中庭。」這時飄揚在陣前的旌旗也看得清楚了,為首的兩面正是楊」。
兩邊匯合相見。梁振業頗為欣慰︰「原來你們已經進城了,我還擔心賽燕和鄭涌人單勢薄,正要前去相助。」
楊中庭解釋道︰「看來左帥早有準備,我們也是接到密信連夜進城,城門開得不聲不響,若不是正遇到巡夜的鄭濤,只怕能毫無聲息的入宮。」
梁振業點頭道︰「我這邊也是從左帥府帶的人,原來老人家早有準備。」
馬天賜問道︰「大哥,剛剛的煙花是你的訊號?」
「是,為了掩護賽燕他們悄然離開,我們故意放了煙火,引得魏雁輝和白雲鵬前來,打了一場。」梁振業仔細查看過來的眾人,卻發現少了幾張熟悉的面孔。
「我們也是看到那煙花,知道你在這個方向趕過來的……」天賜的話被梁振業打斷,他問道︰「李宛呢?」
他並沒有看到陸婉貞,心中不禁揪了起來,難道阿婉她……
楊中庭道︰「她們先行一步,我們也快趕過去吧。」
不及解釋,兩處兵馬略加整頓,直奔正中央的眾矢之的——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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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列夫一行人趕往寧慈宮,一路上殺氣四起,引得宮娥失色,內侍逃避。魏府的侍衛粗魯的推開榮華殿的大門。就要往里闖,魏列夫道︰「慢,不得驚擾了太後。南宮兄妹隨我進去便可。」他料想太後和公主都是女流之輩,眼下是緊要關頭,要是驚嚇出什麼問題來,反而得不償失。
進到殿內,兩邊廊上還是幽暗的,里面內堂已經點起燈火,惠平太後端坐塌上,已經知道他們要來。
不等他要見禮,太後慢聲慢語的說道︰「丞相,這麼晚了什麼事這麼急啊?」到底是經歷過前朝舊事的嬪妃,雖是一介女流倒十分沉得住氣。
魏列夫略一揖禮便說道︰「太後贖罪,如今情勢緊急,亂臣賊子鼓動的留守營的大軍,現已經攻進城來,直指禁宮。老臣擔心太後和公主殿下的安危,特請二位隨臣移駕。」
太後倒不十分吃驚,略一思索,問道︰「皇帝何在?到底是什麼人攻城?」
魏列夫道︰「陛下的安危太後不必擔心。攻城的乃是逆賊李宛和楊中庭,還有作為內應的梁振業。此三人狼狽為煽動留守營和部分御林軍造反,欲對陛下不利。」
太後笑道︰「此言奇怪。李宛、梁振業和楊中庭都是陛下一手提拔起來。為何要對陛下不利?他們在朝中一無黨派根基,二無貴戚相倚,憑什麼造反呢?」
魏列夫眼楮一眯,知道這是太後出言諷刺,暗指魏家結黨鄭家憑後族身份亂政。他反問道︰「太後不相信老臣的話?」
太後冷笑道︰「怎麼會,丞相可是輔佐陛下登基的功臣吶。」
此言一出,四下屏息。南宮博見榮華殿的宮娥內侍大多在院中廊下等候,只有暖塌的屏風後躲著三個未及避開的女官,微弱的呼吸聲傳來,似乎正畏縮在一起發抖。人影一晃,只見瑞雲公主從屏風後走出。站在太後身旁,沉聲道︰「丞相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魏列夫冷聲道︰「老臣想請太後娘娘和公主力斥反賊,給大家贏取時間等待援兵到來。」
公主出言諷刺︰「這是想讓我和母後當你的擋箭牌吧?」
魏列夫並不出聲反駁,只是盯著太後問道︰「娘娘的意思呢?」
如今情勢已明,縱然唾罵叛黨逆臣又有什麼用呢?太後沉吟半響,只問道︰「皇帝如今何在?」
魏列夫面不改色︰「還在蕭妃的宮中靜養。」
太後舒了一口氣,放心道︰「是麼,這就好。」她輕拍了一下桌子,像是下了決心一般,道︰「丞相前面帶路!」
魏列夫當下說道︰「謝太後娘娘深明大義。」便要在前面引路。太後也起身,公主在一旁攙扶。
等在旁邊的南宮博忽然覺得屏風後面氣息不對,他向前一步,正要去開那副水墨山水的佳品,只見明晃晃的利刃從中穿透,只撲面門而來!
他剛閃到一旁,就听到熟悉的女子聲音道︰「別讓他們出去!」
于是三個身影跳將出來,一個挺身擋在太後和公主的面前,一個守住門口,一個截住魏列夫的去路。
魏列夫冷笑道︰「太後娘娘這是何意?老臣外面早有部署,此舉只怕不當。」
見這明道暗槍的架勢,太後和公主也不禁臉色蒼白,似乎已經噤聲。倒是其中一個女子對他說道︰「丞相大人好算計,竟沒認出在下麼?」
魏列夫身上一震,定楮望去︰那女官一身紫色宮裝,峨髻高聳,乍一看以為是的榮華殿的尚宮,但那風姿卓絕,神采奕奕,確是李宛無疑。
大驚之下,魏列夫退後兩步,道︰「你竟在這兒!」
婉貞長劍一指,逼住魏列夫的退路。南宮博欲來解圍,婉貞沉聲喝斷︰「博伶休要妄動!我與魏相之間的恩怨旁人莫要干涉!」
只消一個眼神,門口的賽燕立刻會意,立時關了房門。殿外的隨從們還在觀望,並不知內里的變故。落雁手持李昭改良過的利刃,已經護著太後和公主退到房間的角落里。如今三對二的局面。婉貞覺得有勝算一舉拿下魏列夫。
南宮博似乎並不驚訝婉貞的出現和舉動,只是略帶苦笑道︰「哎,你急什麼,只可惜還未到子時。」
他話音剛落,驟然響起破空之聲。三枚黑色棋子像憑空出現一般打向三人。賽燕往邊上一躲,那棋子正瓖在木框上;婉貞劍尖微斜,閃過了棋子卻放松了對魏列夫的鉗制;而落雁更是因經驗不足,震掉了武器。
趁著這空隙,博伶一掌震開了房門,挾著魏列夫飛身而出。賽燕自知失職,轉身要追,被婉貞止住,「且慢!賽燕與落雁一起留在此處,保護太後和公主。弈蘭等南宮家的高手還在暗中埋伏,一切小心為上!」
二女點點頭,自知責任重大。婉貞回身向惠平太後鄭重揖禮,隨即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