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牙 第三十九節 天下皆同理,得勢便欺人

作者 ︰ 天地豪雷

等到馬胡子傷愈以後,就經常興致勃勃地去參加農會的活動,農會的會員們也驚喜地現這個新會員抄家真不是一般的專業,往往能現地主老財家里深藏著的財物,用馬胡子的話說就是︰「我一聞就知道哪里有金銀珠寶。」

農會里本來就非常缺乏這樣的專業人才,而且又是熊先生介紹來的,所以上上下下都對馬胡子非常尊重,連農會主席都和他稱兄道弟起來。

薛鵬很不喜歡和農會的人呆在一起,他現農會的人不是一身土氣就是一身匪氣,很多人都是奔著分田地來的,分完田地就默默地回家侍弄土地去了,再也沒來參加過農會的活動。薛鵬尤其不喜歡那個農會主席,每天就是拉著別人喝酒,喝完酒就夸夸其談,說他們已經在廣東安排下了幾百萬軍隊,很快整個中國就都是他們的了。他醉醺醺地拉著馬胡子手道︰「幾百萬啊兄弟,就光站在那里都有這麼多,」他拿手比畫了一下,覺得不夠,又站起身來張開雙臂劃了一個大大的***道︰「不用打,光嚇就能把人嚇死了。到時候孫先生坐了龍廷,我們可都是開國的功臣啊,都要封個將軍的。」

馬胡子也笑得合不攏嘴,將軍啊,做土匪就是吃碗年輕飯,平日里不知生死不說,老了以後還總是要擔驚受怕。自從桑植的賀胡子從了軍以後,听說現在已經做到了師長,進進出出的別人都要稱一聲賀將軍,這對土匪們的吸引力比什麼財寶都大,大多數人都給自己定下了一條路,匪而優則仕。

薛鵬開始還耐著性子听了幾次,現那個農會主席每天也就是翻來覆去地講這些東西,然後就極力地動員馬胡子入黨,他經常道︰「人生嘛,不過就是圖個升官財睡女人,只要你入了*,這些都是輕而易舉的事……」薛鵬听得氣悶,每次農會主席再來的時候,都是隨便找個理由躲了出去。

外面正下著雪,也沒什麼地方可去,薛鵬漸漸地與這家的少主人吳覲光熟絡起來。兩人的年紀相仿,又都是讀過一些書的,所以也還談得來。

吳覲光總是會夸耀他們吳家過去多麼的風光,可是很快就會低下頭來,吳家的祖產到他這一代已經敗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一些田地。可是這田地很快就被農會瓜分了干淨,就連這祖屋也被農會佔用了,家僕紛紛走散,只留下他們夫妻二人在為農會的領導們做飯。

吳覲光每次說到這里,滿臉都是落寞蕭索之色︰「可憐我吳某自幼讀書,手無縛雞之力,不能與強人相抗。唉,百無一用是書生啊。」說到這里,身邊的美麗女人總是會面帶戚容地把手放到他肩上為他開解,吳覲光只能輕輕的拍著女人的手,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薛鵬靜靜地看著,心里面總是好象有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讓他很不舒服,而農會會員每天對吳覲光的大聲呼喝和調笑,吳覲光永遠的忍氣吞聲,更是讓他眼中似有火噴出,仿佛看到曾經的自己。

他開始不願意呆在大屋里了,每天總是找個由頭,很早就跑出去,到晚上才回來,馬胡子正在忙著寫入黨申請書,也不來管他。

桃江的雪就象初戀一樣,當你剛剛感覺到它的存在,它就忽然消失了,雪融了還沒幾天,和煦的春風就吹進了四里八鄉,老人們還在說著今年天時不正,桃花就已經悄悄開放了。

薛鵬以前也不是沒見過盛開的桃花,但是這滿村滿鄉的桃花還是把他深深震撼了,映山萬點緋紅,夾岸十里桃花,他很想做幾詩贊美一下眼前的美景,卻忽然現,他已經不會做詩了。薛鵬站在桃樹下,呼吸著飄灑如煙的芬芳,觸模著繽紛如雨的落紅,曾經文思如涌的頭腦里竟然空空如也,他抱著桃樹傷心地哭了起來。

對失槍的調查已經進入了一個大泥潭,所有的線索都被高級軍官悄悄地掐掉,所以官兵的搜查也漸漸松懈了。唐生明有時也會從省城過來找薛鵬玩,當薛鵬問他對于農會的看法時,他總是天真爛漫地回答︰「好不好我自己是不知道了,不過我哥哥說好,熊先生說好,毛大哥也說好,那我看這個應該是好的吧。」

清明很快到了,馬胡子又提出來要回老家祭祖。不過因為他已經成為了內部同志,農會很快就幫他打通了關節,做好了掩護,所以這次完全是風平浪靜得如同春游一般。

在這中間有個小插曲,馬胡子帶著桃花到上次提供避難的老太婆家里登門道謝,結果卻被老太婆打了出來。鐵牛當場就要砸門,卻被同去的農會會員死死地拉住了,說這老太婆家里以前是排教的排頭,惹不得。

如果忽略這個小事件,總的說來這次馬胡子還是非常滿意,很有狀元得中,衣錦還鄉的感覺。這邊的農會主席也是*員,兩個黨內同志相見恨晚,連著大醉幾場,在附近地主的酒桌上將革命進行到了底。

薛鵬跟著志得意滿的馬胡子再回到桃江,卻看見大屋前擠滿了人,一向威風凜凜的農會主席竟然跪在屋前的空地上,連頭也不敢抬。

薛鵬很快就把情況問了個清楚,原來前幾天清明節燒包的時候,農會主席喝多了酒,竟然把吳覲光的堂客叫到房里強暴了。那女人當晚就上了吊,吳覲光象瘋了一樣到處告狀,可是官府對農會的事總是避恐不及,他就只有把熊先生請出來主持公道了。

熊亨瀚到場的第一反應就是把農會主席拖出去砍頭,可是旁邊的農會還有一班雜漢紛紛起哄道農會主席平日里為農會盡心盡力,勞苦功高,就是偶爾犯點小錯也只要小小懲戒下就行了。還有深通政務的黨棍冷言冷語道農會主席是*的人,就是出了什麼事也輪不到國民黨來管,而且這種事最多也就是黨內處分或留黨查看一下就可以收場了。

熊亨瀚正氣得渾身抖,忽然有人叫道*的官也來了,大家紛紛讓開,一個年輕女子走了進來,有認得的人便說出這個就是*的婦女部長向警予。

向警予剛從上海開完會回來,本來是到這附近來動工作的,從鄉人口中听說了這件事,連忙趕過來看看,她也沒想到熊亨瀚也在這里。

熊亨瀚見到向警予,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向警予卻大方地朝他打著招呼︰「熊先生,幾年不見了,還好吧?」

熊亨瀚幾乎是咬著牙道︰「死不了,還能見到豆腐娘子。」

向警予的臉色也變了︰「熊先生,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只不過難得見到有人將軍夫人不做卻要嫁個做豆腐的……」

向警予臉上青了又白︰「熊先生,這次我是過來幫你一起處理這件事情的,你又何必給我臉色看。「

「哼,以前我代周司令上你家提親的時候,哪一天你不給我臉色看,如果不是你,周司令怎麼會死在廖湘芸手里。」

兩人還在爭吵,圍觀的眾人已經不耐煩地哄鬧起來,兩人于是暫且休兵,共同來處理這件案子。

但是很快地兩人的觀點又產生了分歧,熊亨瀚主張殺一儆百,向警予卻堅持要把事情調查清楚再做定論,而且她也舉出了幾例其他地方的地主家眷色誘農會干部以求逃避農民運動的事實。

別人都在看著兩人的爭論,薛鵬卻眼楮也不眨地盯著場中的吳覲光,他的臉忽喜忽憂地轉變了無數次,終于平靜無波,他一直都是狠狠地瞪著跪著的農會主席,卻忽然把仇恨的目光轉向了尤在爭辯的熊亨瀚和向警予,那一刻,薛鵬看到,他的眼神凶惡如狼。

吳覲光忽然出一聲長嚎,如孤狼,如夜梟,他坐在地上號啕痛哭,哭聲淒慘,觀多有落淚的。哭聲止住以後,吳覲光靜靜地站了起來,靜靜地撥開人群,靜靜地走了出去,很快就蹤影不見了。

農會主席被撤職以後,依然還在農會里做了個小角色。熊亨瀚正要安排人四處尋找吳覲光,忽然從南邊傳來了一個消息︰孫先生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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