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牙 第一百一十七節 鳳歌楚狂人,游江蚱蜢舟

作者 ︰ 天地豪雷

薛鵬被他們一口一個黨,一口一個主義的搞昏了頭,指著前面一家酒樓道︰「既然都是熟人,不如一起去喝杯酒吧。」

酒過三巡,大家開始熟絡起來,也漸漸放得開了。周佛海借著酒勁,開始向他們介紹沅陵,借母溪、二酉山、五強溪、龍興寺,他的口才極好,把這些地方的傳說娓娓道來,連已經熟知這些故事的沈岳煥都被他吸引住了。周佛海道︰「龍興寺建于唐代,據說是現存最古老的佛學院,大雄寶殿特別有皇家氣派,里面有武則天賜的鏤空蓮花講經寶座,明朝太後賜的千佛袈裟,還是王陽明第一次公布致良知的地方。」他忽然站起身來,斜著身子道︰「我年輕時還在龍興寺的照壁上題過一歪詩,我記得是這麼寫的︰登門把酒飲神龍,拔劍狂歌氣似虹。甘處中流攔巨浪,恥居窮壑伴群峰。怒濤滾滾山河杳,落木蕭蕭宇宙空。不盡沅江東逝水,古今淘盡幾英雄。」

夏光大聲叫起好來︰「周先生以詩言志,寫得太有氣勢了,真是蕩氣回腸。」薛鵬和沈岳煥對視一眼,也都附和著夸贊了一番,周佛海更加興奮了,忍不住手舞足蹈地唱起歌來︰「鳳翱翔于千仞兮,非梧不棲;士伏處于一方兮,非主不依;常躬耕于田畝兮,吾愛吾廬;聊寄傲于琴劍兮,以待天時。唉,天時,我的天時在哪里?」

正在狂態大之時,忽然在樓下傳來一陣女人叫罵的聲音︰「你個死鬼,叫你去打醬油,又不知道死到哪里撒亂談去了?」周佛海頓時就象初見老虎的武松一樣,酒都做冷汗出了,連忙推開窗子道︰「淑慧,別喊了,我在這里喝酒。」

女人一眼看到他臉上的酒意,更加憤怒了,站在樓下指著窗戶不住口地罵︰「叫你做點事你就跑來喝酒,你只管自己快活,有沒有想過家里沒米下鍋,兒子餓得哇哇的哭。你今天這個黨,明天那個黨,卻沒看見賺到幾個錢養家,現在家里都快揭不開鍋了,你還有心思跑來喝酒。以前騙我私奔的時候,說什麼日本回來的海歸,我看真是只沒用的海龜……」

女人一邊罵著,一邊掉下淚來,引得路人圍觀指點。周佛海的一張臉漲得通紅,搖著頭道︰「外有周恩來排擠,內有楊淑慧吵鬧,這日子沒法過了。」說著,他慌張地和眾人告辭,幾步便跑下樓去了。

等他走遠了,雲炎看著他的背影笑道︰「女人真是麻煩。」阿多馬上接口道︰「沒有女人才更麻煩。」薛鵬問沈岳煥道︰「沈兄覺得這個人怎麼樣?」沈岳煥看了看夏光才道︰「是有幾分才學,不過就是太狂了,恐怕將來會得罪很多人。」薛鵬笑道︰「好了,不說這個了,不知道沈兄接下來有什麼安排?」

沈岳煥道︰「不如我們去河漲洲坐坐小船,借著這微醉之意賞一賞岸芷汀蘭,游一游天光雲影,品一品沅江美味,听一听船娘歌聲,豈不是好?」阿多馬上道︰「有船娘?好啊,我們快去吧。」薛鵬瞪了他一眼,笑道︰「听沈兄的介紹,便沒去也能心馳神往了,如何可能抵擋這種誘惑?大家都去吧。」

夏光道︰「剛才我見周先生家里可能有些困難,我就不去游沅江了,去周先生家里坐坐,看有什麼可能幫到手的地方也好。」說完,他和薛鵬打聲招呼就徑自走了。

薛鵬一邊跟著沈岳煥往河漲洲走去,一邊道︰「其實昨天我們已經到過河漲洲了,還听那個茶博士說故事,可惜沒有說完就被打斷了,哈哈。」

沈岳煥微笑著道︰「那他一定說的又是土司的故事,土司的女兒不肯嫁給巫師,巫師就在沅水上游移山作法,積起大水要淹沒沅陵。有個一直暗戀著姑娘的阿水便向神仙祈禱,神仙就把阿水變成金鴨子托起了這片河洲,水漲洲漲,水再大也淹不到洲上,所以叫河漲洲。不過這個傳說我是不相信的,照我看來,這片洲地四周群山拱衛,恰似兩只手掌在此合成一處,我想這里原來應該是叫做合掌洲,後來被人叫誤叫做河漲洲了,還編出了這麼些傳說故事。」

薛鵬笑道︰「好了,我們又不是學,不用管他名字是怎麼來的,只要好玩就行了,你快去找你說的船娘去吧。」阿多連忙補充一句︰「一定要找最漂亮的啊。」

小杜昨天挨過一頓暴打,雖然沒有傷筋動骨,但是到今天臉上還是青一塊紫一塊的。他吞吞吐吐地道︰「怕是不好找船吧,那些船都有人守著的,不準外人靠近,你看我被打得這個樣子還弄不到船。」

沈岳煥看看他,失笑道︰「沒事,我們要找的只是普通的小漁船,不是要走客的那種大船,應該不會被人攔阻。」

看著沈岳煥快步走下河堤,小杜站在河岸上擔心地問道︰「沈先生這樣去行嗎?那些人都是蠻橫不講理的,沈先生這樣的身子骨怕挨不了幾拳吧?」

薛鵬笑道︰「你瞎操心什麼?沈先生是陳渠珍的文書,那些人再不長眼也不敢惹他的。」

沈岳煥感到非常奇怪,這些船家明明看著自己手中的銀洋垂涎欲滴,可就是沒有一家敢開口說願意讓自己上船的。找了一圈,他終于死心了,正要放棄時,忽然從江旁的蘆葦蕩里撐出一條小船,船上一名女子高聲叫道︰「那位先生請留步。」

沈岳煥回頭一看,不禁暗暗喝了一聲彩,這名女子生得唇紅齒白,眉眼如畫,顧盼之間透出說不出的一種風情。女子隨意地把百摺裙挽在腰間,一腳踏在船幫上,不客氣地道︰「喂,剛才是你要船嗎?」

沈岳煥呆呆地看著她,突然感到口舌干,說不出話來,只好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女子一揮手道︰「你不用再找來,他們一個個都跟瘟雞一樣,是不敢帶你出河的。你要是肯出價錢的話,就上我的船吧。」

沈岳煥好不容易才從她臉上收回目光,搖頭道︰「不行啊,你的船太小了,」他用手一指還站在河岸上往這邊看的薛鵬等人︰「坐不下我們那麼多人。」

女子噗嗤一笑︰「瞧你的樣子象個讀書人,怎麼做起事來象只呆頭鵝一樣,一條船坐不下,我可以多找幾條啊,不過船錢就要翻倍了。」

女子回身對著蘆葦蕩里就是一聲呼哨,隨著呼哨聲,蘆葦蕩里如飛也似撐出來好幾條和她一樣的小船,幾條大漢笑道︰「ど妹,又有生意要關照我們了?」

ど妹笑著回道︰「是啊,我有生意就會想到你們,你們以後也要多關照我哦。」

從ど妹撐船出來那一刻起,阿多的眼楮就瞪圓了,怎麼也不肯把視線從ど妹的身上挪開,見到沈岳煥招呼他們上船,連忙喜滋滋地幾步並做一步地就要往ど妹的船上蹦。

「慢著,」ど妹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我這船上不坐和尚的。」

阿多哭喪著臉道︰「我不是和尚,我只是被人剃了個光頭。」

ど妹仔細地看了他一會,抿嘴一笑道︰「那也不行,你去坐別人的船吧,我的客人我來挑。恩,就是他了。」

沈岳煥听見ど妹要自己挑船客,心頭就是一喜,莫非這女子對自己有幾分意思,定眼一看,ど妹的手卻指向了薛鵬。

薛鵬也以為ど妹是一定會挑沈岳煥的,正在和雲炎說笑,忽然看見那根白蔥一般的手指竟然指到了自己眼前,心頭就是一驚。正驚疑間,眼角卻看見雲炎微微點頭,薛鵬本是冰雪聰明的人,立刻笑著道︰「既然姑娘這麼看得起我,我自然恭敬不如從命了。」

蕩舟江上,微風徐來,有金鱗點點躍日而出,伴沙鷗聲聲上下起伏,薛鵬的心里似乎也一下子空明起來,因為賽賽和白牡丹而一直煩亂的心似乎也終于撥開雲層,見到了一絲陽光。

看看其他幾條船上面,除了雲炎在閉目養神外,阿多和小杜都是盡情呼嘯表達自己的喜悅,沈岳煥雖然沒有他們那麼張狂,卻也是滿臉陶醉的表情,口中喃喃道︰「金鱗何須慕雲龍,燕雀自在笑鯤鵬。平生際遇都一醉,大江歌罷掉頭東。」

薛鵬笑道︰「沈兄好興致在這里吟詩,只恐這雙溪蚱蜢舟,載不動,許多愁。」

沈岳煥道︰「我也只是觸景生情,有感而,怎比得薛兄信手拈來,天衣無縫。」

二人正在說笑,前面突然出現一個急灘,河面上可見並排幾個大漩渦在不停地吞吐著浮物。ど妹用力一漿,小船竟似被漩渦吸住一樣,薛鵬就感覺天旋地轉起來,忍不住扶著船幫大吐特吐。等到船身稍定,薛鵬抬頭一看,小船竟駛入了一條僻靜的河汊,其他的幾條船全部都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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