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天色還未大亮起來,依稀有幾顆星子掛在天邊,光芒熹微。良妃向來是起得早的,長的宮女們自也是早早忙碌起來,安茹端了清水來伺候娘娘洗漱,介音又捧了各色的旗裝供娘娘選擇,這些時候,我通常是無須做什麼的,只悄悄立在一旁,侯著娘娘穿戴完畢後上早膳便是。同平日里一樣,良妃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滑過一套澹澹色煙紋旗裝,略點了頭,精致的小兩把頭上斜簪上羊脂玉簪,隨後重重地抿了玫瑰花瓣調制的唇脂,眉眼間淡淡的倦映襯著那抹瀲灩的紅顯得嬌媚卻不失端莊。
宮門下了鑰後被吱呀地推開,仍未大亮的天有些迷蒙,一些宮中的燈燭還未滅,依舊有宮人們擎著八角宮燈在甬道來回走動著,更早的宮人雙雙提著木桶倒入經過各宮前的騾車里,悠悠駛往安定門外,而西直門的水車早已濕漉漉地行遍了多個宮門前,這樣的早晨往復了整整一季,如今,已是深秋了。
搓著微微泛涼的雙手,我忙往殿內跑去,深秋的日子了,天冷得厲害,我還是不適應北方的天氣吧,這樣的節氣下不當值我便只願呆在房里尋些刺繡的活或是偷偷臨幾副帖子打時間,在良妃宮中,除了每日里必來請安的八貝勒,平素很少有人來,而那位千古一帝的康熙更是從未踏進偏殿一步過,
「看把你凍的,也不知生得怎樣細皮女敕肉,這樣的天氣都挨不住,快去把茶水備來,今兒個德妃娘娘要過來,可得準備周全了!」安茹一邊促著我往冷風里趕,一邊攏了攏衣服。
她的出生其實也很高,只因為才貌並不出挑,才被分來當宮女了,我在良妃宮中的這些日子大部分時間都是獨來獨往,與那些看我不順眼的宮女們保持著恰當的距離,說實話,我並不知為何大家一處當值也要這樣互譏互諷,但還是不與他們相爭為好,記得第一次見良妃時她便說過,只好好守著自己的本分,也就是了。
往小廚房走去,想著要御些寒,便一路小跑了起來,待到吁吁地喘著氣時,才留意到身後一直有人跟著……
「什麼人啊?出來……」我回身望了望四周,卻並不見人影,一時心里也忐忑起來。
「什麼事催得這樣緊,竟讓你喘成這樣?」剛一轉過頭,便見一個少年翩然地站在我前面,冷風中他清淡的笑容純淨得沒有一絲塵埃,有一縷陽光仿佛能夠照進心里深處去,一點一滴的寒冷全部被驅散。他總是這樣,只要能夠靜靜地站在那里,什麼也不做,都能讓我覺得溫暖。
「怎麼是你?」我故意裝作驚訝地問道,但依舊掩不住嘴角的笑意,我從來沒有這樣深切地體味過,朋友對自己而言的重要性,而他是我的朋友,能夠不管我在哪里都會記得我來看我的朋友。
「怎麼?很驚訝麼?這樣重要的日子怎麼能少了我……」他淡淡的笑隨著平靜的語氣淡淡地綻開。
心里忍不住漾起一**如水般溫潤的波瀾,「重要的日子?什麼日子?」
「先別管這些,今天……給你個驚喜,快去準備準備,我帶你出宮……」
「帶我出宮?!我這樣……能出宮麼?」有些莫名地望著他,我詫異地問。
「只要你想,哪里都可以去……」陽光映射在他的臉上,平和,清新,絲絲縷縷地好似安撫……
他遞給我一個包裹,就好象當初在八爺府唯一能夠幫助我的人一樣。回房換了他準備好的衣物,不知原因地便隨他出了宮。
他沒有和我坐在馬車里,而是騎了馬伴在馬車邊,走得很慢很慢。我撩開簾子好奇地問「今天是什麼日子?我們……要去哪兒?」
「素顏……今天是你的生辰,如果,你不記得的話,我會幫你記得……」有些喧嚷的大街上,他凝著前方,微微勾起唇角,卻仿佛,像是說給他自己听……
我放下車簾,卻依然可以感受到他就在我身邊,「十四阿哥怎麼記得……我的生辰?」
「八哥不是捎了東西給你麼?要不是遇見他,我這會還不知道呢……」
「八爺捎了東西?給我?什麼時候的事……?」
「昨日下了早課,便遇上八哥在良妃娘娘那欲行又止的,問了才知道原是你今日生辰,八嫂給你捎帶了些東西。」
「這樣啊……」我口上答應著,心里確是鈍鈍的一擊,只有心里重復地響應著一個念頭︰八爺並不曾來給我捎過東西……
「怎麼?你沒收到?」他突然問道。
「啊,不是,我收到了……」我心虛地答道,心里卻微微一緊,若真是如十四說的那樣,他為什麼不來找我呢?抑或有什麼特別的理由不能給我……,不知他是否因為听進了我那日在良妃宮里所說的話,才會礙于我和姐姐的關系……但明明……那個晚上他不曾看到姐姐的……
「你在想什麼?八哥今日不能來陪你,肯定有他的原因,你……你的生辰就這樣一個人過……如果可以,我會陪著你,去哪里都可以……」
他的聲音突然從簾子外傳來,打斷了我的思緒,原來他竟以為我在悵然八爺沒能陪我一起,我並不曾完全听清他的話,只是一瞬間好象有些茫然,整個人陷入了一種極其微妙的情緒之中。
「十四……謝謝你。真的很謝謝你……那一次你在雨中跪了整整一宿,我不知道你竟是為了幫我…我……」話到嘴邊,卻不知為何突然說不下去……
感覺上,是過了很久,他都沒有回音,我知道此刻外頭的喧嚷,但或許是因為心里頭太空太空,我仍听得見馬蹄落在地上的聲音,好象全世界都只剩下那個聲音,一下一下,隔絕了所有,安撫著自己有些傷感的情緒。
「我會那麼做……只是為了不讓八哥趟這趟混水而已!不是為了你才那麼做,我……」他突變的語氣仿佛想要掩飾他所做的這些,但顯得那樣的令人生笑,我甚至可以想象得出那個不染一點雜礙的他有些焦急地想要辯解的樣子,他真不是一個適合撒謊的人。
「……于我來說,十四阿哥和其他人,很是不同。我說過的話,十四阿哥怎麼可以忘記?」
「我……我怎麼會忘記?我會一直記得你說的話,就是你不記得了我也會替你記得。」
「好啊……如果我不記得了,你也要替我記得,十四阿哥是素顏的朋友,朋友是……一輩子的事。」
「……一輩子的事……」
其實隔著簾子說話終歸听起來是有些模糊的,我不知道他是否听清了今天的話,但許久之後,他仿佛是記得清楚的,又仿佛是忘記了一些……一定是相欠了太多太多……到最後看著他淡淡綻開的笑容,依舊清淡得不含有一絲塵埃的笑容,听見他說有的東西一直不會變,原以為早已趨于淡漠的自己竟有些不能抑止地哭。原來我們對彼此最後的仰望,竟是上天賜予我們唯一的救贖與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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