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呢……知不知道……越是這樣我就越難……」暗啞的聲音帶著一絲自己都不確定的無奈。
「素顏……你讓我怎麼辦才好……」
「……如果不能全部給我,就全都不要給我……那樣只會更難放下,如果一開始不是因為誤會,說不定……」我有些不能控制地微顫著,不知為何,內心有種東西好象要焚燒起來的感覺一樣……
「你怎麼了……?」他似乎並沒有特別的感受。
我不由喘起氣來「好難受……你有沒有聞到什麼香味?」
「香味……?他走近前來模了模我的額頭,「可能是熱才會有那樣的錯覺吧……」
剛剛抑制住那樣熾熱地焚燒般的感覺,卻見他的手從我額前滑下,撫過我的鬢邊絲,在我的臉頰旁止不住地輕顫起來︰「素顏……」
這樣淒迷的聲音,讓我止不住的心頭一顫,悲哀得無法忍受,那種熾熱感仿佛越加沸騰起來,如果可以……像那個夜晚一樣,可以被他牢牢地圈住直到世界僅剩下彼此的心跳,如果可以同從前一樣告訴他「這里只有我一個人……想哭就哭吧……」,如果不是任何時候都可以看見他嘴角恰好的弧度,完美的偽裝,如果沒有倦煙……沒有姐姐……但我又如何能夠告訴他,他為倦煙而去尋求的尊嚴,是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才贏回的一場虛空……
「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他的聲音越來越虛無,隱藏在黑暗里,如同濃烈而熾熱的氣息一度把我侵襲,仿佛所有的眷戀與疼痛都是從這一刻開始的……
「倦煙……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穩耐風波願始從……我一直都沒有忘記!」是在他潮濕的唇吻上我的那一剎那,心里的某個地方開始脆弱地塌陷,撕扯出從未有過的劇痛,這樣的疼痛恍若隔世般在這黑夜里蔓延伸展,在心里張狂作祟……但是與此同時,身體的神經仿佛如同麻痹了般,被他濃濃的**燃燒著,席卷著,心里那種刀絞般的疼痛清醒地告誡自己「不可以……不可以……」,但身上無法控制的**被撩動得迫切想要得到……靠近…遠離……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恐懼與絕望……好象立馬要失去自己般的絕望……
「 !」門被人陡然撞開,一束耀眼的光線陡然隨著門的開闔探進這無邊無際的黑暗中來,猝不及防的,刺痛了我的雙眼……
「八爺……您……!素顏……?!」來人顯然是倒抽了一口涼氣,終于……結束了吧……竟有些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強睜開雙眼往門口望去,看見屏兒姑姑和安茹難以抑制的顫抖時,徹然地打了個冷噤,心跳有如春雷般一下、一下……振痛了自己的耳膜,唇邊浮起一絲蒼白的笑容……然後听到一句我之前從未听過的厲吼,那樣的厲吼,崩潰到不能自抑……「全部都給我滾出去!……出去!」
或者有那麼一刻是寂靜的吧,不知道什麼時候手已經自覺捂住了耳朵,直到「吱呀」一聲門響,屋子里重回黑暗,漫無目的的黑暗,吞噬著我已經沒有感知的心……
「胤……」辯不清楚那究竟是不是我自己的聲音,記憶里,這是我第一次這樣叫他的名字……低低地喚,語氣平靜,不帶有任何感情……
良久良久的沉默,夜好長啊……這冗長的黑暗疾涌上來,一點一點,要把我淹沒,這樣的疲憊不堪,卻不知道困倦是什麼,就這樣,長久的注視著黑暗中那個模糊的人影。
「素顏……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他有些不能自持,甚至啜泣,不再是帶著**的淒迷,那樣的聲音似乎是箏弦斷裂前細微的顫音,幾不可聞,好象很快就會,消失殆盡。
「不怪你……怎麼能夠怪你呢……你不過是想要證明,到最後,你是可以愛上我的,不一定是倦煙,……你是可以和我分享你的春賞百花秋賞月,夏賞繁陰冬賞雪的,而不一定是倦煙……不一定是她!是不是……是不是……?你在那一刻,喊的不是我的名字,只是因為我輸給了時間,而不是倦煙,是不是?」
我仰起頭,笑容悲漠而天真。
也許衰敗到了極致便會美得不可思議吧……點點微亮的晨光照射在凍了整整一夜的雪地上反射出刺目的光芒時,我別過頭看見偏殿雜亂的樹叢里一株至今都沒有枯萎的白菊,早已衰敗,卻頑強地直立著,絲絲花瓣被疏松的雪一積,便掉落幾許,美得驚人!
這個清晨,我是呆在一個人的懷抱里被送回自己屋子的,溫暖的胸膛,修長的手臂,已經不再陌生的懷抱。在離開暖閣的時候,我現窗欞旁有小堆灰燼,散著奇異的香,只是早已淡去,風一吹便散了,不留痕跡。
被平穩地放在自己熟悉的床上,看著他沉默地轉身,沉默地邁至門口。
「吻你時的感情……不是假的,你說得沒錯,我只是想要證明,現在明了了,我忘不了倦煙……時間沒有辦法重新來過,我不知道這份情的始末,但是素顏,你在我心里……從來沒有輸過……從來沒有。別忘記了,吻你時的感情……不是假的……」臨走的時候,那個人這樣和我說。
躺了整整一天一夜,並沒有睡著,只是閉著眼楮,以為這樣就是逃避。很累很累,無力去想那些話的意思,但腦子里淺淺的意識仍不能自制地糾纏在昨晚的一點一滴,其實只要仔細想想就知道……怎麼可能那麼巧,屏兒姑姑和安茹就會突然找到偏殿的小暖閣里來,還有那味道奇異的香……說不定,我已經跌入了一個別人早早布好的網中,只是我有些好笑地想,是什麼人那麼大膽,竟連堂堂八貝勒都敢算計,安茹麼?往日里對她的了解告訴自己,她是個明哲保身的聰明人,若不是身後有強盾,決不會輕易冒這種險的……一層一層的抽絲剝繭,但終是知道自己的徒勞,一個宮女,遇到這種事情根本不會有解釋的余地,不過如果那個人願意保自己的話,也無須我多慮了。
燒熱在經受了刺激之後似乎好得更快,這一季累積的風寒濕冷因了一場又一場冷汗的出而消減了很多,只剩下腳上的凍傷,血液一活絡起來便開始起凍瘡來,痛癢得難受。
次日看著天色醒得很早,我在宮里的這些日子,幾乎夜夜都是睜眼看著天明起來的,我想不止我如此,這深宮之中,尚能安寢的人恐怕不多吧。
這樣的事情終究是無法瞞過良妃的,這半個多月的時間,我被「靜養」在單獨的屋子里,享受良妃批給我的病假,每日除了介音來給我送飯,便不再有人理會,其實也就是被孤立起來了吧,這些日子,我並沒有主動找介音說過話,她也只是沉默地送食盒來,又沉默的離開,和往日里天真單純的她叛若兩人,人終究是隨波逐流的,無論是謠言還是生僻,只要不止一個人看見,那就是真的了,何況,我們彼此都沒有否認過。
這一天,介音比平日里來得晚了些,一進門便有些欲言又止,看我的神色也有些復雜,我只好先開了口「介音……有事麼?」
「素顏姐……今天良主子把長的人都召了來,當著八貝勒的面,把那天晚上的事……說開了,可主子沒有責備姐姐的意思,還說宮中知及此事的人,若是有一個人敢說出去,決不輕饒。八貝勒都派人查仔細了,說是在窗欞上……現了催情迷香的殘灰……雖然還不知道這事是誰做的,可是介音一直都相信姐姐……不是他們說的那種人,前段時日,介音一直沒有搭理過姐姐,還望姐姐能原諒介音……」她低著頭有些怯怯地說。
我淡然一笑「是不是那種人……又怎是你我說了算的?有的事情,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如果我是你,我也會選擇那樣吧,介音,我不怪你。」
幾天之後,我又恢復了往昔的生活,依舊是負責茶水上的活兒,只是良妃單獨指了間屋子給我,其實一個人住,一個人吃飯、睡覺,也很好。在之前的那段日子里,長除了那晚生的事情之外,還有一件振奮人心的事情,那就是皇上來過了,雖沒有過夜,但听說那日皇上的心情是極好的,又就著快過年賞下了不少好東西給良妃,所以這幾天,誰都是臉上帶笑,惟獨很多人遇到我時,都避開了,很多事情其實澄清了也還是一樣吧,我這種風口浪尖上的人,不知哪天便會淹沒在不知名的浪花里,不想被席卷的人,本就該躲得遠遠的。
本以為這件事情會就此結束了,沒有徹查下去,亦沒有對我造成太直接的傷害,但我想錯了,這雲譎波詭的皇宮生活永遠也沒有寧靜的一日,就像有的人,有的事,看起來是那樣的,實際上你永遠不會知道這個站在面前的人,轉過身之後,說了什麼,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