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的頭三十兒和初一忙著祭祀和拜謁,我和胤禛皆是各自忙的不可開交,一直到初一的傍晚才有間隙說上一會話。彼此皆知的別院廊檐下,正掩著年節下的一片祥和氣氛,瑞雪還未消融,卻已有冬陽暖暖遍灑下來,折射著雪光映得琉璃窗和瓦檐更加通明透亮。他一襲朝服地站在回廊盡頭,似有多時了。
「穿成這樣也不怕惹眼?」我一路小喘著跑過去道。
他唇角微牽︰「如今要將你從皇阿瑪身邊抽離一會兒可真是不容易啊……」說著雙手往我手心一放,一股暖意自手心蔓延至全身,我低首一看,原是個精致的小手爐,稀奇的卻是這手爐內里燃著熱,爐壁卻是由和田玉制成,捧在手心里溫潤剔透,竟不嫌恪手。
我不由覺著有些新奇︰「這和田玉不是最最涼性的?卻竟然還能用來做手爐?」
他幫我攏了攏領子,打趣道︰「若不是精妙事物兒,哪會拿得出手呢?你那兒得的賞賜,怕是有些連我們都沒見過吧?」
我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地瞅了瞅手心的東西道︰「可不是,你還是能尋思些我沒見過的……」
他搖了搖頭︰「這可不是官家制的,你瞧瞧爐底!」
我依言仔細看了看,卻見通透的玉璧底端秀氣地纂了「清歡」二字,心頭一喜︰「這是清歡閣的東西?李執姑娘制的?」
「老十三和你還真是對得上嘴兒,他料定你會喜歡,硬是討了來給我。」
我聞言一臉諂笑地看著胤禛,故意道︰「那我可得好好謝謝十三爺的賞賜!可是怎麼謝好呢……?」
他輕咳了一聲,佯怒道︰「就記得謝老十三?那我這呢?」
「誒……四爺這是說哪的話!這禮您也說了,好歹是十三爺硬討了來給我的,怎麼也是他的人情啊!」
他側過身子懶懶一笑︰「你這丫頭!真不是盞省油的燈。你料定了我也有準備,故意的不是?過來……」
蘇。于是不由分說地把我攬過去,讓我在他胸前
,只覺得他將一支發簪似的東西ha進了我的發髻里。我模模發髻,卻未見有通常發簪下的流
他扳過我的手去,低聲道︰「晚上再看……」
我點點頭,正色道︰「說正經的,過了正月的逡巡,你隨不隨?」
「京城里正是風雲密布的時候……只怕是走不開啊!」他忽而嘆了口氣。
我上前握了握他的手指,微扯了扯唇角,柔聲道︰「是為太子,還是為八爺?」
「太子那的矛盾是越積越多,我和老十三的意見他是半點兒也听不進去!老八那邊……現在還是和太子在擰著……這兩頭都不是易與之輩啊!」
「你也別太擔心了,這事情……總是船到橋頭自然直的。何況這朝堂上下,能顧及的只有這麼多……先顧著自身吧!」我出言安慰道,募地想起過了這個正月,康熙四十七年這風雨譎變的一年終是到了,我雖在電視劇或現代的歷史中讀過再多,然而真正親歷,卻是完全不同的感受……一想到豪氣干雲的十三未來多舛的命途,不禁心里一涼,不自覺地打了個寒噤……
如今局勢尚未到石破天驚的地步,也不知一向周密謹慎的胤禛和十三爺,怎會失蹄?
「你怎麼了?是不是冷?」他見我身子發抖,忙拖下朝服覆在我身上,攬臂抱住我,我卻下意識地想要往後躲,他見我如此,眼神里瞬時閃過一道異芒,卻還是壓低了聲音,用有些喑啞的嗓音問我︰「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我忙掙開他,用只有我與他二人听得到的聲音低語︰「方才廊後有人。」
如果不是刻意觀察,根本不會發現他那一細微的舉動,我話才剛一說完他卻明顯上前一步握住我的手,看似安慰……卻分明是想擋住我的視線!胤禛……你果然是有事瞞我麼?方才那句「廊後有人」分明是我胡口諏的……我心下黯然,以為相知相伴,以為共同承擔,他卻仍對我有著戒心與隔閡嗎?也罷,我的過往……原本就值得人懷疑,然而……銀禎,我卻妄自以為,那些歷史鴻溝中的隔閡,那些紛雜過往中的糾葛,只要與你見一面,哪怕一眼……就可以一筆勾銷。
原來竟是我太天真了……苦澀從心間泛起,待至唇邊卻浮起一個再平常不過的笑容︰「可能是我一時看花眼了吧!」
「是啊……這幾日雪融地快,許是檐上的積雪落下來了也說不定……你別太過緊張了,這別院里很安全。」
我點點頭,迫不及待地想問出那個問題,卻緊張的手心都出了汗︰「胤禛……我想問你一件事。不過……這其中原委我一時和你說不清,也許以後會解釋,也許永遠都沒有……你…願不願意答我?」
他眸光微微一斂,卻未有過多思慮,點了點頭。
「我想知道……孝懿仁皇後的閨名……」
「……皇額娘的閨名?」他眸色中顯然閃過一絲詫異,也許他有他的緊張,並未料及我竟會問這個,于是偏頭望向那日我與他一起去過的小佛堂,微喃道;「皇額娘的閨名是佟佳—傲之。」
傲之……佟佳傲之……
腦子里再次是一片渾渾噩噩,我無法無形容那種感覺,也許是興奮,也許是迷惘,也許……還有更多更多復雜的情緒,我湊近問道︰「那在你記憶中……皇額娘是否性情有過很大的轉變?」
他眉頭微皺,似微有不快,道︰「我記憶中的皇額娘一直是待人溫和寬容的,與別的女子不同的是……皇額娘心性很堅強,骨子里有著不同于尋常女子的執著與勇氣。這一點……你們很像……」
我想起那時在胤禛府上見過的那副畫像,不由問道︰「那時的你,是因了我與皇額娘的相似才留意到我,是不是?」
「不……不僅僅是面相……而是……氣質。」
我心下了然,長吁出一口氣,低首埋入他的肩窩里,仿佛疲極。他亦伸手擁住我,那麼緊,好歹在這寒歲之中,在這一片祥和安瑞的氣氛里,我們縱然帶著各自的無奈與心事,縱然錦衣華服卻手腳冰冷,但好在仍舊能觸及這樣一個擁抱,好在仍舊有你我的心跳,成為彼此貪戀的固執。
募地想起曾經在那個御膳房的小雜院里,他曾撕下衣袂為我包扎,他曾不顧及皇子身份,不嫌棄污髒,替我在冰冷的水中做低賤的活兒……也記起在某個寒冬,兩簇明明滅滅的燈火相互依存,我走在他已將積雪踩緊的腳印上,莫名地覺得心安……
而如今的他,或許沒有那時的霸道與強悍,或許不再對我那麼的無理與強硬,或許已在這朝政紛雜中更加謙遜與溫和,雖不至八爺那樣的溫潤,卻是變了很多……
不覺更用力的擁緊他,在他耳垂輕聲低述︰「謝謝……」柔軟的舌伴著我的氣息悄悄攀上他耳垂,細膩的輕啜……只覺得他身體募地一緊,扳正我的身子,低首含住我的唇瓣,毫不客氣地咬了下去,我痛得吸了一口氣,卻依舊不安分的用舌尖描摹著他的唇形,在他的齦齒間婉轉,鼻尖輕輕地挨蹭著,有種特別的親昵,他啟齒收氣道︰「還是這麼刁鑽!你若不想我在這里就要了你……便慢慢玩!」語畢頓覺他手臂一用力把我緊緊貼在他身前,已硬如玉石般帶著滾燙的**抵住我,我頓時不敢再肆意玩下去,忙理了理衣物道︰「耽擱不得了,我還得回御前伺候……」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見我臉上有些郝色,不覺好笑︰「行了行了,我也要回宮中一趟,送你吧!」
我點點頭,剛一坐上馬車,卻突然四處翻找,口中喃喃碎語道︰「怎會不見了?」隨即對胤禛道︰「我丟了樣東西,許是落在別院里了,你先回宮吧,一會兒我自會回去。」
「什麼東西?重要嗎?我陪你一起回去找吧……」他撂起衣擺就欲下車,我擺擺手道︰「不過是李公公抄給我的一份小札,卻就在這幾日備宴用得著,若是丟了只怕有些麻煩。你無須等我了,先走吧!一會兒皇阿瑪等急了如何好交代?」
他眉目間盡是猶豫,輾轉間一個小廝忽而騎馬奔至面前道︰「稟四爺,宮中不妙,太子爺和十三爺因口角不合,十三爺和太子爺手下的人打起來了。」
「……這個老十三,怎麼就沉不住不氣呢……」胤禛臉色一變,焦灼地吩咐李衛道︰「你陪顏姑娘進去找東西,再去備好車馬送顏姑娘回宮,有什麼閃失拿你是問!千萬別出什麼差錯!」
「是是是……奴才一定將顏姑娘完好無損地送回宮……」那李衛點頭如搗蒜,听到胤禛末尾的話時,目光里卻明顯閃過一絲精光。我心下只覺有些忐忑,別了胤禛轉首又進了別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