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在部隊是一名護士,分配到明光廠之後,通過進修,她成了一名婦產科大夫。記憶中的母親年輕漂亮,身材高挑,皮膚白皙。平日沉默少言的父親在一次喝多了酒後和她講過母親的過去,說母親是部隊的軍花,曾經有許多男人追過她,包括幾個部隊干部。父親當然也是其中之一,不善言詞的父親用自己的眼楮關愛著母親,敏感的母親自然是看在眼里了。最後,母親選擇了實誠而本分的父親。「所以做人一定要老實,你將來長大一定要找一個誠實可靠的男人做丈夫!」這是父親的一句醉話,李汝楠卻銘記在心。
那一天,一向收拾得整潔齊整的母親一反常態,死死抱著小弟的尸體絕望地哭泣著,那一聲聲絕望的哀號象母狼喪失了狼崽一般,淒慘而絕望。她的頭亂蓬蓬的,衣衫不整,蹲坐在地上,一哭就是整整一天,任誰勸都不行。醫院一位副院長上去想抱走小弟的尸體,卻被她又抓又推。後來,父親走上前去想抱小弟,被母親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就是一口,母親瘋了一般拼命地嘶咬著,整個身體都在顫抖。父親流著淚無聲地堅持著,不去推開母親。人們大驚,一齊上前去又勸又扯,母親就是不松口,最後硬是從父親的胳膊上咬下一塊皮肉。母親的嘴上血淋淋的,雙眼通紅……
有一句是永遠顛不破的真理︰一切都會過去的。
再大的苦難與痛苦,也都會過去的。
小弟走了之後,李汝楠在家里度過了半年死無生機的生活之後,又慢慢恢復了平靜與正常。
李汝楠感到缺憾的是︰原本的四口之家,變成了三口之家。
小弟睡的那張小床被父親收起來。家里關于小弟的一切東西,衣服、玩具、書包、照片,全部被父親收起來,不知放在了哪里。父親每天早早去明光廠技術科上班,母親也早早去醫院婦產科上班。
一年後,母親從醫院回來,聊得最多的是關于婦產科生的故事,明光廠某某車間的誰誰生了一個女兒,某某科室的誰誰生了一個兒子。那個兒子剛出生的時候兩只眼楮閉得,一臉的皺紋像個小老頭……有一次在飯桌上,母親忽然對父親說︰「咱們再要一個吧,我一種感覺,再要一定也是一個男孩子!」父親不說話,很快把余下的飯扒進嘴里,默默地進了臥室。
母親覺得自己失了口,也不再說話。李汝楠靜靜地吃完飯,走進自己的小屋,攤開書本開始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