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遠客走後第二天，林墨研就又來到了我的院子里。
不用她說我也明白，昨天沈遠客來的事情，必然傳到她耳朵去了，十有**就是凌心，凌心已成她貼身丫頭，可靠心月復。
這一次比上一次還凶猛，林墨研身邊帶著的是她陪嫁的丫頭和兩個嬤嬤，徑直過來把我和凌蘭踹的跪下。我狠狠跌倒，膝蓋火辣辣的疼。
「蘇青嫣，」林墨研聲音陰冷，「我不是沒有警告過你的，你還這麼不要臉，是自己不想活，怪不得我下手重。」
「少夫人，」我掙扎著抬頭，道，「凌蘭無辜，放過她。」
「自身難保了，你還管別人，」林墨研粲然一笑，我心一沉，知這次沒那麼容易過關。
「少夫人，」我跪地低頭道，「少爺來我這里是拿我送給你們的大婚賀禮，你和少爺一對璧人，青嫣覺得買什麼都沒無以表達祝福，所以便自己繡了……」話未說完，就被凌心踢了一腳，正中心窩，一陣劇痛。
「大膽，」凌心喝道，「我們少夫人是什麼樣的人物，你繡的東西污穢不堪，莫不是故意污蔑我們夫人？」
「別踢，」凌蘭尖叫道，「凌心姐姐，小姐身體有病你是知道的，她受不住，你和小姐也曾有主僕之緣，怎麼……」
凌心臉色鐵青，騰騰騰過去，我想說話，說不出來，想撲過去，卻又被那兩個嬤嬤狠狠的按住。
「住手！」我聲音嘶啞，拼了命的喊出。
凌心回頭看我一眼，冷笑，到凌蘭身邊，蹲下去，道，「凌蘭，你長的丑，心眼也傻，不過和這麼個主子在一起卻也般配，我和她有主僕緣分？」凌心啐了一口到了凌蘭身上，「我看不起她，一個妓女在這里裝清高。」
「小姐不是妓女！」凌蘭高聲道。
「別說了！」我喊道，心里汩汩的流淚，眼楮卻是干干的，「凌蘭住嘴。」
我實在不想這個年輕善良的女孩再被我牽連。
我哀求道，「少夫人，你讓我做什麼都好，放過那個丫頭吧，不過是個下人，沒大沒小，你大人大量，何必跟她一般見識。」
林墨研輕笑道，「心疼她？凌心，先停下，我要看看蘇青嫣到底怎麼心疼她。蘇青嫣，你既然和她那麼好，就不該她說假話，你對她說你到底是不是個妓女，是不是個不要臉的婊子，是不是這個世界上最骯髒卑鄙的女人，假裝清高，勾引男人，天生**。」
我轉過頭去，甚至不敢看著凌蘭，「凌蘭……少夫人說的沒錯，我……就是個妓女。」
「不可能，」凌蘭喊道，「小姐，我知道你是為了不讓她們打我，我跟你說過我不怕的，我不怕疼，再疼我都挨過，你自己的清白你要堅持，別為了我這般糟蹋自己……啊！」
凌心一個巴掌抽過去，「臭丫頭，誰讓你說話了？」
我心頭滴血，抬起頭，雙眼腫脹，誠懇道，「凌蘭，我沒說假話，你以此待我，我若騙你，乃不仁不義，需得對你說實話，今日既然有此契機，我便對你實話實說，你知道了之後，離開我，我能理解，真的。」
「我自幼全家被戮，」我直直跪在地上，嘴角緩緩流下一行血，眼神呆滯，「淪入戲班，因容貌平凡，無人願收，幸琴師憐我，收為門下，自此台上台下，撫琴唱戲雜工苦力，無一不做。」那些畫卷一一被展開，恍如隔世，孤苦伶仃，狼吞虎咽，拳打腳踢，零落的記憶交錯的閃過，「十五歲，出落**，琴師去世，被班主強暴，奪去清白。」
沒有淚，我早就已經在那些年哭完。我想離開戲班，離開禽獸班主，可是離開又如何，我身無長物，沒有余糧，境遇會更加悲慘。只從那以後，我隨身帶刀，他若意圖不軌，我便以死相脅。不，我不會死，可是他怕，于是悻悻然放棄，反正，我也不是美女，若說他的興趣，大抵也就是個處子之身罷了。
「十八歲，我小有名氣，嗓子清亮悠揚，班主為錢，待我頗佳。好景不長，有人嫌我擋住了她的展，便在我飲食中下藥，我嗓子被毀。」
我蜷成一團哭過，為什麼我的一生如此不幸，一點點微小的幸福都不能有，可是更不幸的原來還沒有到。
「班主不願養我這個廢物，將我賣入青樓。」
說沒自殺過是假的，天已經塌下來了，我還掙扎什麼？死了算了，去見爹，告訴他對不起，我支撐不住了，這麼多的苦難，我堅持下去的意義是什麼？你說我是世間最好的女子，可是世間最差的命運為什麼在我身上？讓我這樣清醒，讓我這樣細致，讓我無法自己欺騙自己。幼時，你給過我最美麗的童年，卻不知一生的福分在那時已經耗光。你說讓我活出你和娘兩個人的生命，難道你們兩個的生命就這麼被我糟踐嗎？
「我姿色平庸，琴藝尚佳，青樓五年，賣藝賣身，接客無數。」
我已經搖搖欲墜，眼前的景象越來越模糊，只有聲音還是清晰的︰
「凌蘭，這就是我，從未干淨，從未被人疼愛，從未被人憐惜，從未……有人作陪，一路一人走至今日，以往種種，不堪入目。」
林墨研滿意了嗎？我的傷疤當著所有人袒露。
她讓我的堅強不堪一擊，她讓我偽裝的圓滿全盤撕裂，她讓我自以為的幸福土崩瓦解，不，我並不恨她，我的歷史與她無尤，是早早生了的。
「小姐……」我仿佛听見遠遠的地方，凌蘭嚶嚶的哭泣聲。
「凌蘭你哭了嗎？」我沙啞的迷茫道，「別哭，快求少夫人放過你。」
「少夫人，少夫人，」凌蘭的聲音遠遠的傳來，她哭著說，「求你放過小姐吧，她，你看她都要倒下了，她看起來好像病了，一點不正常。」
突然面上一痛，我卻清醒過來，凌心抽了我一耳光，恨恨道，「那一日，你還在我面前裝潔身自好，說告我誹謗，你現在到是去啊！不曉得誰謊話連篇，不要臉的丑婊子。」
我沒看她，只是望著林墨研，「少夫人，求你放過凌蘭。」
林墨研面無表情的看著我，片刻之後對我身後的兩個嬤嬤道，「她說的話你們也听到了，你們覺得她能留在這里，和我住在一個屋檐下嗎？」
那兩個嬤嬤對視一眼，點點頭道，「明白了夫人。」
凌蘭撕心裂肺的喊道，「不」
我頭很昏，很沉，想抓住什麼，可虛弱無力，只覺得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