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的聲音傳來,沈遠客喝道,「有什麼事?」
方寒衣清朗道,「她該吃藥了。」
沈遠客抱著我走到門口,拉開門。
方寒衣端著藥,風清月門的站在門口。
「吃藥做什麼?」沈遠客問道。
方寒衣皺眉道,「她那麼重的傷,不吃藥,你等她自然痊愈嗎?」
沈遠客眯起眼楮道,「你不是說她沒救了嗎?」
「哦?」方寒衣慢吞吞道,「你也說了,我是庸醫,剛才是我誤診。」
沈遠客雙手一僵,方寒衣旁若無人的走進屋,把藥往桌子上一放,又走到門口,臉上掛著愉快的笑容,「沈遠客,你不會認為區區的板子能讓一個術人死吧?還是關心則亂?哦,剛才我不小心給她用錯了藥,是麻藥,估計藥效快過了,她這就能說話了。兩個人說話,總比一個人好,對不對?」
若不是我在他懷里,我猜,他們又要開始打了。
我忍不住的微笑,側頭,望著方寒衣,他向我眨了眨眼。
我是得謝謝他的,不然,沈遠客如何會對我說那麼感人肺腑的話。
果然藥效快過去了,我雙手微微的用力,便抓住了沈遠客的衣服。
「沈遠客……」我聲音沙啞,還有些模糊不清,「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嗎?」
他有些赧然,側著頭,不看我,咳嗽了幾聲,沒說話。
我伸出手,攀住他的頭,道,「別不看我,回答我。」
沈遠客嘆口氣,低下頭,望著我,道,「你都听到了,還問我做什麼,我什麼時候說過假話?」
「那個……」我反而有些局促,一方面是微微的羞澀,另一方面則是不安,「你……怎麼會喜歡我呢?你知道的,我不過是個妓女」
「這很重要嗎?」沈遠客道。
我咬著嘴唇,點了點頭,道,「當然重要,沈遠客,無論是你在你的年代還是這個年代,都是高高在上的人,而我,不過是個卑賤的女人,我,」我咽了口唾液,掙扎著說出來,「我跟很多男人……你明白的,我不干淨,很髒。」
「你到底要說什麼?」沈遠客居然微微有些不耐。
他當真不明白嗎?
「我是說,」我輕輕道,「沈遠客,如果有來生,我希望我能生活在和你一個年代,如果你不能來到我的年代,我就穿越時空,去你的年代,干干淨淨,一塵不染的找到你,如果可以,我們約定個來生好嗎?」
其實,我不信來生,可是如果今生讓我絕望,那麼有個寄托又有什麼不好。
如果下輩子……如果下輩子,你還記得我,我一定奮不顧身的到你身邊。
「蘇青嫣,你什麼時候變的這麼朽木?」沈遠客嘆口氣道,「委屈我居然會看上你。」
委屈?
「你想不想下輩子仍然記得我?」沈遠客問道。
我點頭,道,「想。」
「那你下輩子也就還會記得你這輩子是個妓女,如你所說,跟很多男人糾纏,不干淨,很髒,對嗎?」
我瞪他。
「那麼,你的意思就是說,你想給我的,就是一個處女的身體了?」
他一定要說的那麼直白嗎?讓我忍不住想反駁,但是又似乎無處反駁。
「蘇青嫣,莫非你覺得一具**比一個靈魂更重要嗎?」
「我沒有。」我分辨道。
「你的邏輯就是這樣,你說你這輩子是個妓女,所以你不能和我在一起,然後下輩子是個處女,就可以和我在一起。」沈遠客搖搖頭,道,「如果你忘不掉那些過去不愉快的回憶,天天在想著,和留在妓院里不斷的接客又有什麼區別?沾染你身體上的,早就沒了。說我完全不介意是假的,但是那是我們相遇之前,我無權過問。」
坦白說,他的話真的很打動我。
「其實,」我低聲道,「只要你有那麼一點的喜歡我,一點的需要我,我就打算一輩子跟著你了,我不在乎是什麼身份。」
「蠢女人,」沈遠客道,「你自己忘記那些過去,或者說自己走出來,那些就不算什麼,你現在就是干干淨淨的;如果你忘不了,到了下輩子,你也不過還是那個小妓女而已。」
「那你是說,」我抱住他胸膛,克制住自己顫抖的聲音,低聲道,「我這輩子,可以追隨你了?」
「廢話。」
廢話就廢話,我心滿意足的蜷在他懷里,這一課,不想未來,不想命運,不想分歧,只想享受此刻,難得的一片安寧。
「蠢……」他聲音很低很低,罵我的聲音,好像情話一樣溫柔。
我忽然卻又想到一事,思忖片刻,咬牙道,「你……都知道生了什麼事了?」
「怎麼?」
「就是……」我不敢看他,「林墨研曾經有你的孩子,兩個月了,可是卻因為和我一同跌倒湖里,小產了。」我匆匆抬頭,看他一眼,又低頭道,「對不起,都是我的錯,那是你的孩兒。」
沈遠客喟嘆一聲,道,「說你蠢,你就真的蠢給我看,林墨研那點小伎倆能騙的了誰,除非是故意相信她整你而已,就算人類都變成術人,她也不會下去救你,她推你下去還差不多。」
我心頭一暖,相信你的人,不必你去辯白,何必又去在乎不信你的人呢。如他所說,相信的,都不過是要我好看而已。
「但那終究是你的孩子,」我有些黯然,「不管怎麼說,這點改變不了。」
「我不在意,」沈遠客淡淡道,「她生下的孩子也不過是個人類,惹我為難而已,到底是當孩子,還是當食物?小產了最後,省得我煩惱。」
「你」我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只能搖搖頭,嘆口氣,這個男人總是很干脆,他愛,那就是很好的,不好也好;他不愛,那就是壞的,再好也鐵石心腸。我到底是算幸運還是不幸?
蒙他真心的對待,還有那麼一分愛,可是,這樣的人……他的愛,又排在心中的哪個位置?
「別說話了,」沈遠客輕輕放我在床上,「你身上還都是傷,好好休息,如果你有什麼不舒服,我就要那個庸醫好看。」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不許再說方寒衣是庸醫。」
他悶哼一聲,道,「好,那就不說,他是什麼他自己知道。」
這樣的夜晚是恬靜的,我很慶幸那樣幸福的時候,沒有多余的去想別的任何事情,因為……幸福也戛然而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