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美人計 第二十六章 喧囂中的燃燈節

作者 ︰ 听風訴晴

「盟主,天水門術使前來拜見。」

袁傲行聞言,神色微變。

越鳳和少陽的掌門李樂水,褚炎對視一眼。

「該不會是——」

袁傲行手微抬。「讓他進來。」

宋成碧手里托著一只黑檀木盒緩緩而入,比兩年前更加豐神俊朗。

「天水門宋成碧,拜見盟主大人,越鳳掌門,少陽掌門。」

李樂水還記得兩年前武林大會上,這器宇不凡的少年以一條赤玉鞭將他的大徒弟程宣戰敗的情形。當時他雖不動聲色,心中卻暗贊不已,暗想門下弟子中也唯有郁沉蓮能與此人相匹。

未想到事易時移,如今他卻成了天水門的人。他瞟了袁傲行一眼,見他神情微變,看來是頗不好受。

「宋公子此番前來,不知所為何事?」袁傲行終于還是從感慨中回過神來。

「這是敝門門主大人送來的天香雪芝,以示敝門參與大會的誠意。」宋成碧打開手中的檀木盒的盒蓋,一只小巧玲瓏的雪白靈芝頓時出現在三人面前。

褚炎瞪大了眼。「天香雪芝?原來還真有這樣的東西?」

李樂水撫須頷。「的確有。未想到貴門竟然連這樣的寶物也尋到了。」

袁傲行抬了抬手,便立刻有人上前接下了宋成碧手中的檀木盒。

「為何貴門門主未親自前來?」袁傲行眉頭微蹙。

宋成碧不慌不忙。「門主她遠途跋涉,身有不適,這才特遣晚輩前來。」

褚炎冷哼一聲。「什麼身體不適,沒誠意才是真!」

李樂水清了清嗓子。「褚兄,不如我們先行告退,也好讓成碧公子與盟主敘敘舊。」

兩位掌門離開,揮退侍者之後,袁傲行臉上的神情卻有了一絲變化,多了些許關懷和恭敬。

他走到窗前望了望,然後從容不迫地關上了窗。

「公子,近來可好?」

宋成碧悠然而坐,微微一笑。「還不錯。」

「難道你真打算呆在天水門了?」袁傲行快走幾步到他面前,微微躬了身。「那兒畢竟不是什麼正道……」

宋成碧的神色一冷。

袁傲行吶吶,忙收住口。「當然,它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但兩年了,這外界傳言不堪入耳,袁某也是為公子擔憂。」

宋成碧瞥了他一眼。「我心里有數。不會太久了。」

袁傲行面上一喜。「這麼說,公子要回去了麼?」

「劍拔弩張之勢已日益嚴峻,我的確不能再呆在江湖上了。」宋成碧鳳目微沉,閃過些許亮光。

「那公子想要的東西可有下落?」

宋成碧點點頭。「天水門中的奇物,我若想要唾手可得。但與那些相比,我還有更想要的。」

袁傲行略一疑惑,隨即想到了什麼,試探地問︰「公子,你該不會真的對那門主——」

宋成碧挑眉。「是又如何?」

袁傲行猶豫片刻,這才開口︰「傳言那女子生性放蕩,又無甚家世,怎麼配得起公子的身份?」

宋成碧面色冷冽,目露殺意。

「若再被我听見此類的話,休怪我不客氣。這些流言是誰傳播出去的,你以為我當真不知?」

袁傲行冷汗涔涔,垂目點頭。「袁某明白了。」

宋成碧起身,彈彈袖口。「明白就好。時候不早,我先走了。」

「公子,那我們的計劃——」袁傲行趕緊問。

「照常進行。」宋成碧頓了頓,回過頭來。「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希望盟主分得清楚。」

「當然,當然。」

宋成碧走進客棧的時候,看見商清葵和越鳳掌門李樂水面對面地坐著飲茶,似乎相談甚歡。一大幫越鳳和天水弟子躲在各處做忙碌狀,時不時地往商清葵處望上一望,所有人的耳朵都豎得很高。

只見商清葵柔柔一笑,朝宋成碧抬了抬手。「成碧。」

「見過李掌門。」宋成碧微笑著抱拳行禮,順理成章地坐在商清葵身旁。

清葵也並不見怪,隨意地問︰「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我還當你會跟盟主多聊一陣子。」

宋成碧勾勾唇。「沒什麼好聊的。」

李樂水看在眼里,心中暗嘆。人說色不迷人人自迷,真是這個道理。看他這樣子,怕是除了這個女人,別的都進不了他的心。只可憐了袁傲行,辛辛苦苦培養的徒弟,就這麼送了人。

「我正跟李掌門說到這次的武林大會。」清葵轉過頭去看宋成碧,神色嬌憨。「越鳳派那麼多高手,機會很高是不是?」

「門主說得是。」宋成碧只看著她,神情溫柔。

「哪里哪里。」李樂水自謙道︰「听聞少陽弟子中,有沈離、瞿永這兩位少年英俠;昆吾弟子中也有不少杰出者。再說,當今盟主寶刀未老,實力雄厚啊!」

清葵毫不在意地揮揮手。「袁盟主在這位子上坐了這麼多年,也該是讓後生晚輩接替的時候了。成碧你說是不是?」

「不錯。」宋成碧微微一笑。「這次的武林大會,想必是精彩紛呈。」

「不知貴門會以何種武功與會?」李樂水好奇地問。「恕老夫孤陋寡聞,未曾听說過貴門的武功路數。」

清葵撐著下巴,轉向宋成碧。「我門的武功,都是由術使傳授。不妨由他說明。」

宋成碧鳳眸含笑,賣了個關子。「待到比試當日,掌門自會明白。」

李樂水略有疑惑尷尬,隨即也大而化之地呵呵兩聲。

「既然還有幾日大會才開始,今兒個恰逢襄陽的燃燈節,咱們兩派又這麼巧住在同一家客棧,何不讓咱們兩派的弟子多熟絡熟絡?」

李樂水眉毛一抽,心叫不好。袁傲行的慘痛經歷還歷歷在目,他唇亡齒寒,早就生出了警惕的心思。未想到這妖女卻突奇想,提出了這麼個想法。

答應嘛,他又擔心門下也出幾個宋成碧。不答應呢,又顯得堂堂越鳳大派不夠豁達。

正在這時,他瞟到剛從樓上下來的郁沉蓮和程宣,連忙將這兩人喚了下來。

「見過師父。」

「你們來得正好,過來坐。」

兩人抱手行禮之後,依言而坐。

「方才商門主提及想讓兩派弟子熟絡熟絡,不知你們二人做何想法?」

程宣臉色一變,立刻看向郁沉蓮。

郁沉蓮神情未變,以再自然不過的語氣道︰「有何不可?」

李樂水笑臉一僵。他原本以為自己這個徒兒平日里對人不假辭色,言行疏離,一定不屑于與天水門為伍。誰想到他居然想也不想便答應了。

程宣臉色灰敗,後悔沒有早些把郁師弟的異樣告訴師父。

「越鳳派果然有大派之風。」清葵嬌笑莞爾。「李掌門,既然沉蓮公子都這麼說了,今晚我便吩咐掌櫃的,叫他多準備些酒菜,讓兩派弟子們同桌用膳,聊作慶賀,一道過這個燃燈節,如何?」

李樂水只得訕笑點頭,撫須應和。

襄陽的燃燈節在每年十二月十五日,最早是為了紀念襄陽城的一位英雄人物,後來卻漸漸演變成對人們冬末春至的美好祈願。每到這天,整個襄陽城里都裝飾滿了各式各樣的燈籠蠟燭,人們手提花燈在城中行走,走得越是長久,來年的運勢越是興旺,願望就越容易達成。這個習俗被人稱作「走運」。

襄陽的公子姑娘們也常常在這時候上街,明為走運,實則是為了能遇上心儀的人。已有心上人的,則常與心上人結伴出游。

清葵提出的這樣要求,自然叫李樂水忐忑不安。本來就是個這樣曖昧的節日,再搞個這樣的「聯誼」,說不準到了明天越鳳弟子就得少掉一半。

這也不怪李樂水多心,越鳳大多是血氣方剛的男兒,而天水弟子中又以姣美的女兒為主。再加上她們修習的術法為陰陽之道,平日里言談舉止時常流露些風流婉轉的情態,根本是尋常人家的女兒相難媲美的。如今還未曾「聯誼」便已蠢蠢欲動,若當真「聯誼」——

李樂水感覺到自己的腦門一陣一陣地涼。

思及此處,他不由得略帶埋怨地瞧了郁沉蓮一眼。而後者卻眼觀鼻鼻觀心做入定狀,淡定無比。

直到之後程宣將郁沉蓮的奇怪言行告訴李樂水,他才追悔莫及。

「這麼說,沉蓮他也……?」李樂水驚疑不定。

「不錯。師父,我看他的樣子,怕是也被那個女門主給迷惑了。」

李樂水正色。「阿宣,咱們越鳳說什麼也是三大派之一,切勿言語粗莽,流于世俗。」

「師父教導得是。」程宣面露愧意。「所幸那門主對郁師弟並未動心思。」

「很難說,那妖——」李樂水收住嘴,咳了咳。「那門主行事乖張不定,現在沒動,不代表以後也不會動。」

「那師父的意思是——」

李樂水沉吟片刻。「為師自有主意。」

逢春客棧迎來了許久未有的熱鬧。

客棧的大堂里點綴著走馬燈,桌席被撤下,做成了流水席。身著淡黃,眉點金葵的天水弟子和紫衣的越鳳弟子並排而坐,相互好奇地悄悄打量。

畢竟是年輕人,不久之後便漸漸熟絡起來,談笑風生,眉飛色舞。大堂里一陣熱鬧的喧嘩之音。

李樂水看在眼里,苦在心里。所幸幾位愛徒程宣和郁沉蓮,容舒尚在他左右,並未參與其中,又讓他稍稍寬慰。

「掌門?」

他回過神來,正看見商清葵挑眉看他,手里托著一只酒盞。

「商門主。」他趕緊笑臉相迎。

「掌門,清葵敬你一杯。」她言笑晏晏,魅目風流,身邊的宋成碧和丹君左右而伴,實在是一副絕佳的畫境。

「門主客氣了。」他舉起手中杯盞,與她相敬之後一飲而盡。「成碧公子與丹君副門主正可謂人中之杰,門主之福啊。」

「掌門說的是哪兒的話。」清葵的眼楮瞟向他身旁坐著的郁沉蓮和容舒。「貴派的弟子不也相當出眾?」

郁沉蓮始終垂著眸,面色清冷。而容舒則時不時地看她一眼,似有些不情願。

李樂水爽朗地笑了兩聲。「我這些不成材的徒兒里,除了阿宣,也就沉蓮和容舒還算得有些出息。所以我才將綠岫和青鴻這兩把雌雄劍給了他們,只希望他們能將越鳳劍法揚光大啊!」

此言一出,丹君立刻沉了臉,目如刀刃,忿忿不平。

雌雄雙劍?還嫌大家不夠明白這兩人是一對麼?

清葵魅目微閃,盈盈一笑。「沉蓮公子跟容姑娘的確天生一對璧人。真是可惜了。」

眾人微愣。

李樂水還當自己听錯,呵呵笑道。「門主的意思……」

「其實也沒什麼。」清葵輕佻地撥弄著杯沿,身體微微後仰,倚在宋成碧的肩上。「天水門正好缺個副門主,我本來瞧著沉蓮公子頗為合適,如今看來卻是不成了。」

李樂水的笑容僵在臉上。程宣和容舒臉色青,恨不得把她瞪出個窟窿。

丹君忍住笑,深覺解氣。

公開挖牆角還挖得這般大言不慚,想必也只有清葵能做得出來。

她似乎還嫌這場面不夠混亂,索性身子前傾,手背撐了下巴看向郁沉蓮。

「沉蓮公子,難道不考慮考慮?我門中的女弟子可一點兒也不必容姑娘差。」她眼波流轉,唇角微翹。「而且——只要你想,要多少個都可以。」

「荒謬!」程宣已經終于摒不住,大怒出聲。「你這妖女,無恥之極!」

李樂水臉上的神情抽搐,再也維持不了淡定。而容舒一臉無法掩飾的憎恨,卻下意識地看向郁沉蓮。

成碧和丹君繃緊了身體,下一步就想出言反擊。

看見他們如此,清葵表示心情很舒暢,止住了憤然不平的成碧和丹君。

她本已打算見好就收,卻沒想到郁沉蓮一直低垂的眸漸漸抬了起來,那雙水墨滴就的清目一瞬不眨地望著她。

「只要一個,可不可以?」他的聲音清潤悅耳,雖然音量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的耳朵里。

清葵怔了怔。他的眼神混合了無奈和放任,就像從前。

從前對他任性撒嬌的時候,他總是這樣望她,無論這要求多麼離譜多麼莫名其妙,到了最後他總會答應。

為什麼還要這樣看她,就像他們之間從來未曾有過沖突,決裂,從未有過分離?

她忽然全無興致再玩笑下去,別開眼道︰「不過說笑罷了。」

郁沉蓮看著她的神情,心中像撒了一片沙礫,粗糙不平,磨得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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