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帝宮中,床上的人眉目微皺,額頭不斷的出現的薄汗,俊美的面容現出絲絲的蒼白,脆弱得讓人不忍。突然,那緊閉的眼眸睜開,微微顫動,在看到周圍的黑暗後,又恢復了死寂。
軒轅凌坐起身,撫開床幔。
「落兒,再過幾日便是三年之期了。」
黑暗中,淡淡的話語傳來,其中的蒼白無力與黑暗融合在一起,不斷的沉入深淵之中。
天亮起,當第一縷日光撒向濯華時,一道聖旨也同時傳遍了整個濯華。
晟佑帝下令,七日內,誅盡濯華影衛之家藍家的所有影衛。
此消息一出,晟佑帝殘忍之名,也一同傳遍濯華。無人知道為何三年前還將藍家委以重任的帝王,如今卻要誅盡藍家,甚至要派兵毀了漠華谷。
木家,木雲天看著手中的信,忍不住大怒。這個不孝子,原以為他成了親會知道要為木家出力,沒想到依舊是這樣三天兩頭偷跑!
「爹,木彥又離家了?」聲音清亮悅耳。
木雲天看向映竹,他始終覺得自己的混小子佔了人家便宜。京都第一大家柳家的千金竟然甘心下嫁給他家兒子,而且這三年來對木家可以說是照顧有加。不僅扶持木家的商戶,還替木家料理家務,這樣的媳婦他是打從心眼里滿意。
當然,除此之外,木雲天不想承認的是,木彥一離家,只有柳映竹可以把他弄回來。
木雲天帶著幾分尷尬道︰「映竹,彥兒想必是有事情,所以出去了一趟,你放心。」
映竹臉上閃過幾分冷色,但是對著木雲天還是有禮道︰「爹,剛好京中的一些商戶最近需要做一些調整,我出門一趟。」
木雲天看了看手中的信,他不知道自己的媳婦兒怎麼知道彥兒要去京都的,不過她媳婦出馬,這個小子應該會安全一些。
「映竹你去吧,家中的事我會看著。你也很久沒有出門了,這次可以晚點回來。」木雲天本是江湖之人,對于映竹出門之類的事情,並不會多在意。
映竹道︰「謝謝爹」
映竹剛要走,就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正看著自己。
「然兒,出來」
木子然從一旁出來,低頭道︰「娘」大眼睜得大大的,眼中的希冀看起來很明顯。
映竹稍微軟下了心,柔聲道︰「娘有事出去,然兒和爺爺乖乖在家,知道嗎?」
木子然垂下小腦袋,嘟著嘴道︰「好,娘要記得給然兒帶禮物。」
木雲天听到這句話不樂意了,他的孫兒怎麼能像個女孩子一樣要禮物,開口道︰「然兒,你娘要出去做正式,在家和爺爺好好習武。」彥兒已經習不了武,如今他只能指望他的孫子然兒了。
木子然一听自己爺爺發話,開口道︰「娘你一路小心,然兒會和爺爺好好學武的。」
映竹看著然兒,眼中閃過幾分笑意。這才兩歲多的孩子知道什麼,不過也讓老爺子順順心好了。
「然兒,娘回來給你帶你喜歡的糖葫蘆,不過,如果發現你沒學好爺爺教的武藝,這糖葫蘆可就給小七了。」
木子然一听,開心道︰「娘放心,然兒一定做到!」
木彥慌慌忙忙趕到京都,自從兩年前離開京都,他就再也沒見過風十三。一听到那道聖旨他就趕來京中,希望可以來得及。
憑著手持的令牌,木彥一路來到濯帝宮。
「風十三」
軒轅凌抬頭,這個稱呼已經許久沒有人叫了。
「木彥來了」冰冷的聲音稍微有了一絲溫度。
木彥看著軒轅凌,此時軒轅凌看起來與以往並沒有不同,但是那眸中的死寂卻比兩年前更加濃烈,周身仿佛都被凍上一般,沒有絲毫的波瀾起伏。
「風十三,你……」木彥不知道自己這樣問合不合適,畢竟風十三如今已是濯華的帝王。
軒轅凌淡淡道︰「木彥來京,是為了藍家之事?」
木彥壓下心里的著急道︰「你真的要誅殺藍家?」
「君無戲言」
「如果藍洛知道了……」
「朕就是要讓她知道!」
聲音突然響起,帶著壓抑的洶涌,木彥不禁愣住。原來軒轅凌還相信藍洛還活著,他原本以為,三年的時間,足夠軒轅凌認清楚這件事。
「風十三,藍洛已經死了。」
軒轅凌看著木彥,眼中的冰冷如寒潭般讓木彥覺得自己下一刻極有可能死去。窒息的空氣,讓木彥響起了城門外的藍家影衛尸體。
「映竹參見皇上」
听到熟悉的清亮聲,木彥不禁松了一口氣。
軒轅凌收回目光,淡淡道︰「你們下去吧」
木彥這次也不敢再反駁,跟映竹跪下道︰「草民告退」木彥知道,軒轅凌如今已不是當日可以听進勸告的風十三了,他只是濯華的帝王。
七日的期限,頭一日藍家死了十名影衛,第二日死了二十名影衛。無人敢勸進,早在當年立後一事時,百官便知道了這個新帝的手段。
那一道道聖旨,是真正的君無戲言。
「映竹,我錯了。」
一出宮門,木彥見映竹沒停下腳步,就知道自己一定是又把映竹惹怒了。
映竹停下腳步,看著木彥,輕聲道︰「你可知剛才有多危險?」軒轅凌若是沒有片刻猶豫,只怕木彥已經死了。
木彥見映竹沒有生氣,歡快道︰「你放心,風十三雖然成了皇上,但他依舊是風十三,不會殺我的。」
映竹也不爭辯,只是道︰「和我回去」
木彥可憐兮兮的看著映竹,「我想在京中呆幾天,我們已經兩年多沒有回來了,反正我又不能習武,回去也沒有什麼用。」
說起不能習武,映竹本來想抓木彥會去的決定也受了動搖,三年前的那一次木彥從鬼門關回來,一身經脈盡損,再無法習武,想來著也是最好的結果了。
「不要進宮」
木彥立馬舉手道︰「放心,我只是去玩一玩而已」染夕閣上次他就沒去成,這次一定要去。
「你想去什麼地方?」
木彥直接道︰「染夕……閣」
映竹看著木彥,臉上露出迷人的笑容,道︰「去意軒,你不是打算替我做一輩子小廝嗎?現在也該是時候了。」
木彥︰「……」
濯帝宮中,軒轅凌拿著手中的銀針,露出不知道多少次的自嘲。三年來,他去了她住過的所有地方,記憶也被反復了幾次,卻還是只剩下這幾根銀針,原來他和她之間的聯系,一直都只是這一點點。
「墨寒,五日內,無論何人來,一律不見。」
墨寒知道主子又要出宮,去柳州密林,便俯身道︰「是」
柳州密林,一道修長的白衣身影立在崖邊,空谷的風依舊在不斷的哀嚎,揚起的白色衣襟,仿若即將消逝,如今,林中三年前的痕跡早已消失不見。
縱然當年劃得再深,崖邊都只剩下一道淺淺的劍痕,如果不是細心查看,根本無法找出。
軒轅凌站在崖邊,他記得那里還有一根銀針,當年就是因為發現了這根銀針嵌入崖石,他才會甘心等下去。
銀針呢?!
軒轅凌眼中的死寂一點點散開,最終化作洶涌的波瀾,那銀針不見了!兩年前那銀針還在的,是落兒回來了,一定是落兒回來了!
身後腳步聲傳來,軒轅凌驟然轉身,隨後眼中重歸死寂。
「是你」
劉橫波,如今的舞衣,看著軒轅凌眼中的變化,雖然悲愴,但依舊開口道︰「是我,我知道今天你一定會來這里。」實際上,這三年來,她也每年都會來這里,不是為她,是為他。
軒轅凌轉身,看著向崖前的空曠,不再說話。
仿佛過了許久,劉橫波開口道︰「你誅殺藍家影衛,是為了她?」
軒轅凌沒有回答,他不過是在為自己,他不配為她。
即使軒轅凌沒有回答,劉橫波也知道只有那個人值得軒轅凌這樣,「舞衣告退」她本想告訴他,她對他的心意,但是如今到了他面前,她才知道她根本愛不起。
軒轅凌站在崖邊,不斷回憶著他們之間的見面。
那次賭約,那一次次的計算,本以為自己才是贏家,最後才發現,他早就淪陷了,也早就輸了。他輸在一次次的不信任,輸在對落兒的懷疑。
天色漸晚,就如三年前一樣,風不斷揚起,讓人幾乎睜不開眼。
「三年了,既然你不願意回來,便讓朕去找你。」
「軒轅凌」
軒轅凌頓時怔住,這個聲音,午夜夢回的時候他總能听到,可是每次醒來,都是虛幻。他真的怕了,他怕這一次又是假的。
軒轅凌不敢轉身,聲音帶著顫抖,道︰「藍落緋!朕命令你,不許再欺騙朕!朕要你留下,不許你再離開!」
輕笑聲響起,清冷的聲音淡淡道︰「不知皇上想怎麼樣?若是禁錮得太緊,我可會離開。」
是落兒!
軒轅凌轉身,眼中的情挑惑色逐漸涌現,沙啞的聲音帶著過渡緊張的喘息聲,「朕要你!朕要你做我的妃,當我的皇後,朕要你一輩子不許離開!」
藍落緋還沒有回答,便被人拉入懷抱之中,腰間的力度幾乎讓她無法呼吸。
「軒轅凌,我回來了」
清冷的話語隨著微風飄散開來,絕美的女子臉上揚起淡淡的笑意。
——正文完
給讀者的話:
痛哭舉爪子︰本書正本完結啦!剩下幾章番外,包括大婚篇、孩子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