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太子站在謝君瑞面前,一張臉是臭得不能再臭了,這頭回送親,頭回做娘家人,謝君瑞竟然敢來攔他的事,真是連命也不要了。幾個皇子站在一邊,臉也臭了個齊整,狠狠地瞪著謝君瑞,恨不得撲上去咬一口。
旁邊的圍觀群眾這時候聲音也小了起來,大都在交頭接耳地議論著︰「真不要臉,當初在城門外你見了沒,當初不珍惜,和個丫頭不清不楚,現在知道郡主的好了,想回頭了,真是沒臉沒皮。」
「是啊是啊,那天我也看了,好不容易回屹王走了,雁郡主能嫁給靖國公,他這扯出來算怎麼回事。以後雁郡主到了婆家可怎麼過,他這是在往雁郡主臉上抹黑啊!」圍觀群眾小範圍里互相交頭接耳,各自表著意見。
「可不是,換了你家娶媳婦兒,鬧這麼一出,你能樂意。真替雁郡主不平啊,怎麼就攤上這麼個無恥的男人了。別說,以前看他落魄,我還覺得挺可憐,現在真應了酸秀才那句——‘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群眾,您不能這麼精明,您明擺著就是顧次莊派來的吧,不帶您這麼黑的。
習武之人耳朵都好使,何況幾位「有心的群眾」聲音稍稍大了那麼點,靠得稍稍近了那麼點,太子和幾位皇子想不听著都很難。蕭永夜听著心里也是咯 一下,看向謝君瑞的眼神就更加陰沉了。
太子還得保持著一國儲君的儀範,三皇子可不管,一腳就踹過去︰「謝君瑞,你回家量量自己的臉皮厚到什麼程度了,你也好意思把這些話說出口。本皇子以前只當你是個負心漢,沒想到你竟然是可顛倒是非,口吐妄言的小人。你的聖賢書文讀到哪兒去了,哦……不對,我忘了曾經的‘一公子’,如今已經不配談聖賢書了!」
太子看著三皇子咳了一聲,貴民與庶世之爭在景朝由來已久,三皇子這個節骨眼上挑起來說,影響不好。三皇子立馬明白了,所幸他聲也不大。
「謝君瑞,你口口聲聲說心里有雁兒,你心里有雁兒就是這樣做的嗎?本太子可是記得,當初你指天誓地說,把一個人放在心上,就是要看著好過得好,就算不是跟自己過得好也要祝福,你的話是這麼說的吧,本太子當是沒記錯吧?」太子記性好哇,光這一點就夠讓諸位皇子們羨慕的,平時覺不出好來,這關鍵時刻還真是好用啊。
謝君瑞一听當然有些被喧住了的感覺,可他今天又不是來求顧雁歌回心轉意的,只是來攪臭顧雁歌的名聲,讓她以後一輩子都不好過。雖然也不是沒有僥幸心理,可那心思已經微乎其微了︰「太子殿下,奴才當時一時糊涂,誤陷溫柔鄉,是奴才的錯,聖八言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佛祖也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奴才現在知道錯了,奴才後悔了,也明白了郡主的苦心。郡主,請您再給奴才一次機會吧!」
三皇子一听差點一口氣兒沒提上來,怒目俯視著謝君瑞︰「混賬,你當初哪兒去了?如今雁兒已是靖國公府的一品夫人,你不覺得你省悟得太遲了嗎?而且就你這樣光天化日之下來後悔,你這是做戲給大家伙我看呢,還是來破壞雁兒的名聲?」
太子冷冷一眼,揮了揮手︰「來人啊,把謝君瑞架下去,如有反抗,按犯上作亂論處。」
太子說完話掃了四周一圈,沉聲問道︰「眾位以為如何?」
人群中頓時爆出一片叫好聲,顧次莊在後頭遙遙看了一眼,眉開眼笑,暗暗嘀咕一聲︰「還沒完呢,謝公子啊,江姑娘啊,你們都給爺等著兒,爺不把你們整殘了,爺就白在京城街面兒上混了這麼些年。跟我玩謠言,跟我玩空穴來風,爺是這門里的祖宗。想玩死爺,再去修個千八百年吧!」
顧次莊這次是真火了,不管擱誰身上這事都怒,天天大河大海的撈魚,忽然在個小淺灘上翻了船,那惱火就別提了。
還沒完,當然,小杏花還沒出來呢,正在侍衛們架著死命掙扎的謝群瑞時,江杏雨一個側身撲了出來,撞開了抓著謝君瑞的人。侍衛們也是被猛然間沖出來的人給驚了一下,要不然哪那麼容易松開手。
只見江杏雨梨花帶雨一般地跪在太子和皇子們面前,那眼都腫得跟核桃似的,整個人憔悴不已,可襯著一身白衣,看起來除了可憐卻不顯半分狼狽。謝群瑞好歹還渾身凌亂呢,可她這麼沖過來,竟然是半分不亂︰「太子殿下,請您高抬貴手。君瑞是無辜的,一切都是奴婢的錯,是奴婢痴心妄想,是奴婢攀龍附鳳……」
話還沒開始說呢,就被一旁的三皇子打斷了︰「什麼攀龍附鳳,謝君瑞是龍不是鳳,好大膽子!」
這話其實平常的時候說說也沒什麼,可要真挑起字眼來說,那就真叫通天的大恩,要打要鐐都是這四個字的事兒了。
江杏雨明顯的愣了,準備了好久的辭兒,竟然就堵在了喉嚨里,像石塊一樣哽著︰「不,不是的,不是的……」
這時候江杏雨也不光是為了自己了,而是南陳江家送來了信,南陳江家因為她而倍受連累,各家的「關照」已經讓南陳江家不堪重負了。如果江杏雨不圓回事兒來,江杏雨的母親就會被移出祖墳挫骨揚灰,江杏雨這輩子什麼都可以不在乎,獨獨是她娘無法不在意。
「太子殿下,奴婢生來低微,本就是個可有可無的人,見了君瑞就如同見了天人一般,請原諒奴婢用詞當。」
太子懶得理會,倒是三皇子看了一眼問︰「為了他,你願意死麼?」
「奴婢願意!」毫不猶豫地回答,雖然心里並不這麼想。
三皇子哈哈一笑,皇宮里長大的人,哪個不是妖精鬼怪里打滾過來的,江杏雨眼神里那些閃閃爍爍的光芒,當他沒看到︰「好,來人,拿刀來,雖說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不應當傷人,可這麼偉大、美好的情節,總該有人來成全不是。今天誰也別攔她,只要她抹了脖子,我回頭也敢以死諫父皇,請求恢復淮安候一家的身份。」
圍觀群眾一下子冷了場,顧次莊遠遠一抬眼,有個人就跑進了群里︰「三哥,我偉大的三哥,您真是我的救星,您是我的菩薩,回頭我早晚一柱香供著您。」
冷場沒多會兒,人群中又響起一陣叫好聲︰「好,就該這樣,三皇子英明,天天說生死相許,讓他們許一個看看,要是真死了,咱們也上萬民書,替她圓了這念頭。」
「對,死哪兒是這麼容易的事兒,成天尋死覓活的威脅,也不嫌這出太俗套了,戲台上都演爛了,還在這演。」
三三兩兩的聲音很快在各處響起來了,接著百姓們也就跟著響應了,人嘛總是容易被引導的,尤其是在這樣打雞血的八卦場面中。
江杏雨看著遞到眼前的刀,顫抖著伸出手去,在離刀寸余的地方停了下來,看著寒光閃閃的刀猶豫了,她哪里舍得死。她還沒有回南陳江家告訴那些欺負過她的人,她過得比誰都好,沒有到那些嘲笑過她的人面前吐唾沫,沒有清完以前的恨和怨,她怎麼可以列。
但現在的場面,江杏雨也明白自己是騎虎難下了,侍衛見她有些遲疑,竟然把刀遞到了她手心里。模著冰涼的刀,她的心開始顫抖起來。
群眾中竟然有一兩個人叫囂著說︰「怎麼,遲疑了,不舍得了!」
三皇子這時顯示出皇家氣度來了︰「大家伙別逼她,她死是舍身為情,各位敬她,她活著是珍惜自個兒,咱們也不必逼她。」
皇子一說話,哪兒還有人敢吱聲,就只齊刷刷看著江杏雨了。
只見江杏雨死死咬著下唇,心一橫刀就架在了脖子上,輕輕地勒出了一條血痕來,然後抬眼掃視了四周,都是那樣冷漠、那樣無情、那樣麻木不仁的眼神,甚至有些人還帶著期待、帶著調侃、帶著看戲一樣的笑著看她。
江杏雨何嘗不想鼓起勇氣來,可她沒這個勇氣。
三皇子冷笑一聲,他刻意站近了些,要是江杏雨只敢抹下去,他自然會出手相求,可沒想到他這回還真是看準了,這女人壓根沒這勇氣,更是從來沒這打算,大概壓根就沒想到,真會有把刀交到她手上。
這時候戲劇性的一幕出現了,謝公子沖上來,拿著刀往江杏雨肚子上用力壓了過去,幸好三皇子眼疾手快,一掌將謝君瑞拍倒在地︰「大家伙看清楚了,要是這姑娘真有這氣魄抹脖子,本皇子非但不會袖手旁觀,反而會敬其大情大愛,也自會去諫言請書,是你自己錯失了機會,怨不得旁人!」
謝公子狂喊起來︰「你怎麼不去死,你死了,我們一家就可以回候府了……」
顧次莊這會出現了,站到三皇子旁邊說︰「這就是你們的愛情,……」
眾皆嘩然,這樣的「愛情」可真是「偉大」到讓人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