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正時分即下午四點鐘京師城外的一個露天戲台上正在上演著一出熱鬧的京劇《游龍戲鳳》戲台上老生裝扮的「正德皇帝」邊唱邊白地在調戲著旦角「李鳳姐」。
旦角唱道︰「月兒彎彎照天涯問聲軍爺你住在哪家?」
老生唱道︰「大姐不必盤問咱為軍的住在這天底下。」
旦角開始念白︰「一個人不住在天底下難道你住在天上不成?」
老生答道︰「為軍的住在那個地方與眾不同。」
旦角道︰「怎樣不同?」
老生答道︰「我就住在北京城內大圈圈里面有個黃圈圈我就住在那個里面。」
「大圈圈」里面的「小圈圈」「小圈圈」里面的「黃圈圈」在這個時刻三個圈中的人們雖然被磚砌的牆隔離著但卻都在自己的範圍內忙碌著不過像潭林那樣計劃著從「黃圈圈」中逃月兌出來的人只有他一位。
露天的戲台下一名伙計正向看客們拋著「手巾板」這時一名身著侍衛官服的听差從伙計身邊擠了過去跑到一位微胖的看客身邊氣喘吁吁地道︰「好我的親老爺子我這一通找啊原來您在這兒‘游龍戲鳳’呢!」
那微胖看客瞧了一眼听差歪著頭問道︰「原來是你呀有什麼急事?」
听差急道︰「六爺那邊有急事傳您過去哪!」
「哦?」微胖看客一怔「什麼急事?」
「沒交待」听差道「想必是件大事!」
「先慢著!」微胖看客似乎沒有因為「急事」和「大事」這兩個詞而感到慌亂他突然打住听差的話側耳傾听著台上的唱段。
那听差不知所措抬頭見台上的旦角正唱道︰「罵一聲軍爺理太差不該調戲我們好人家。」
老生接著唱道︰「好人家歹人家不該頭戴海棠花。扭扭捏多俊雅風流就在這朵海棠花。」
「好!」那微胖的看客叫了聲好方才像過完煙癮一樣站起身來對那听差道「走走去見六爺!」
那听差見此情景有些哭笑不得原來他喝停自己就是為了听這幾句唱段和喊聲「好」當下搖了搖頭跟著他走出戲園。
戲園外的馬車前都立著等待的王府听差一見那位微胖的看客出來便迎上行禮那看客臨上車前還回頭對隨自己出來的听差道︰「今兒台上那位老生嗓子真好!」
「哎喲」那听差急得都快哭了「我的爺您收收心緊把手兒上車吧!」
那看客一邊上車一邊還陶醉地學著唱道︰「扭扭捏多俊雅風流就在這朵海棠花。」
眾听差都急著上路沒等他坐穩就驅馬前行。
這位微胖的「戲痴」看客就是恭親王奕訢急于傳見的禮部司員寶鋆。
寶鋆字佩蘅索綽絡氏滿洲瓖白旗人世居吉林在道光十八年中了進士之後便歷任禮部主事、內閣學士等職在禮部期間他曾負責皇室成員的禮儀事務得以接觸到恭親王奕訢這樣的近支親貴並且以自己的干練與智慧獲得了恭王的賞識進而成為「準恭黨」中的重要參謀。
青麟一案原本只是簡簡單單的「疆臣失守」之罪恭王初任樞府自以為用這樣的罪名把官場背景不深的青麟處死即可但卻沒想到唐子清竟然攜帶著兩湖官員們作證的證據上京鳴冤他驚的並不是唐子清這個小小的訟師而是那些在證據上簽了名字的漢人官員。
有清以來清政府在官員的數量和職位上對漢人都進行嚴格的壓制從而保證重要職位都歸屬于滿人手中。不過雖然如此漢族官員們還是用各種方式進行著某種微妙的聯系和交結嘉慶年前一些漢族官員成立了一個民間文學團體「消寒詩社」主要活動圍繞著消寒、賞菊、憶梅、試茶、古董等主題進行並且還在歐陽修、蘇軾、黃庭堅等古人的誕辰之日進行一些紀念類的活動。
在詩社中進士出身的漢族官員陶澍最有影響力他所倡導的「經世致用」影響了眾多的翰林學子和各級官員後來「肖寒詩社」改名為「宣南詩社」像當年主持禁煙的林則徐、黃爵滋和倡導「師夷長技」的魏源、龔自珍等都是詩社成員同樣受到這種「經世致用」思潮的影響從而在一定程度上作用在清廷的政局上。
不過鴉片戰爭的慘敗和林則徐被黜使漢族官員在朝局的地位再次受到了影響。道光之後咸豐皇帝即位面對聲勢浩大的太平天國起義咸豐帝在起用滿族重臣賽尚阿無果之後便開始起用一些歸籍的漢族官員希望以「堅壁清野」的辦法組織團練以阻擊太平軍。
所以在這個時候作為皇帝決策機構的軍機處不僅要關注敵人太平軍的軍事行動還要時刻關注戰爭前方漢族官員的行為和變化。曾國藩、駱秉章等湖南重臣為吳文翻案的證據簽字這件事使作為軍機領的恭王極其重視于是他急于找來心月復寶鋆希望能從他那里得到一些意見和建議。
寶鋆在王府听差的帶領下匆匆趕到鑒園。
一進到屋內寶鋆還沒來得及行禮恭王便將他拉到內室將那些卷宗遞給他說道︰「你先看看這些他們把吳文的案子又翻了出來並且駱秉章和曾國藩還支持他們這究竟是怎麼一檔子事兒?」
寶鋆仔細地翻閱了一番卷宗說道︰「看來青麟的這個弟子不簡單啊短短的十幾天他竟然搞到這麼多的證供。」
恭王道︰「據說這個唐子清只是個舉人出身不可能有這樣的通天本事我想背後定有人相助!」
「六爺」寶鋆道「吳文是否翻案都不重要最多也就是給他個殉國的名份關鍵是這個唐子清想以吳文的案子來把罪名攀給崇綸。」
「這個我清楚」恭王道「芝台告訴我說唐子清手里還有一百多條證供是專門指認崇綸為青麟翻案的如果這些證供一旦在都察院落了案那麼事情就不好辦了!」
「六爺的意思是」寶鋆突然想到了什麼「唐子清手里還有一百多條證供?」
「沒錯。」恭王神情肅然。
「那」寶鋆點了點頭隱晦地道「咱們得有所動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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