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听完林北的話,老者笑起來,搖了搖頭眼中掛著一絲滄桑,「想不到這麼多年了,他還是放不下。」說著又抬起頭,「他還說什麼了嗎?」
「不是他囑托我來尋找的。」搖了搖頭,林北解釋一句。這個任務本來就有些蹊蹺,或者說根本就不是一個任務,頂多只能算從伙計嘴里打探出來的小道消息。
「哦?那你又為什麼?」老者微微詫異道。
「只是想替他了了一樁心願,僅此而已。」林北說著握緊手中的權杖,畢竟對面坐著的不是和善的,而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怪物。
「好吧,二十年了,無論對錯,也該了解了。」嘆了口氣,老者拿起一旁桌上的銀鐲子遞給林北,「這是當年他母親留下的唯一遺物,你拿去吧。」老者說完閉上眼楮。
「十分感謝,願神與您同在。」接過鐲子,林北躬身道。
「神?哼哼。」不料,閉上眼楮的老者突然睜眼冷笑一聲,「年輕的人類,我警告你,不要在哥布林面前提起神,他只是你們的神。」
林北微微一愣,在恩澤斯,無論誰見面都要頌揚神的功德,即使你不相信。這早已成為一個鐵律,不可更改。林北卻沒想到被無數人實踐的鐵律在卻在這里被推翻,這位老者似乎對神有無比的仇恨,目光也透出絲絲殺意。
「冒昧地問一下,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相比這個大陸的其他原住民,林北這類玩家對神也很不感冒,如果可能,他很樂意把神拽下來踹上兩腳再吐他一臉。
「算了,年輕的人類,你走吧,我也有些累了,對了,不要驚動外面那些人,他們可不像我這樣好說話,還有,不要傷害他們,我聞得到,你的手上沾染著我的族人的鮮血,只是我不希望再看到。」說著,老者站起身,如來時一樣顫顫巍巍走向後頭,消失在小門後。
本來準備惡戰一場的林北沒料到是這樣的結局,直到老者身形消失才小心退出帳篷,消失在厚厚的黑暗中。
厚厚的彤雲遮攏天空,吹來的涼風也帶著潮濕的氣息,遠山近川一片朦朧。
踩著濕漉漉的青石地面,林北走進小鎮直奔酒館走去。昨夜從哥布林營地出來,林北直接跑到小鎮礦場采了半個晚上的礦石,直到小鎮開城前才趕回來。
濕漉漉的早晨並未影響玩家的熱情,小鎮依舊一派繁忙。穿過如織的人流,林北徑直走進酒館。
清晨並不是酒館營業的黃金時間,除了零散幾個等待朋友的玩家幾乎沒什麼人,見林北走進來,伙計忙跑過來︰「尊敬的勇士,請問您要點什麼?」
「一杯劣質麥酒。」林北說著抬起頭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同時屈指一彈,一枚銅板帶著清脆的震音劃出一道弧線落到伙計手里。
看到林北的臉,伙計微微一愣,隨即會心一笑︰「好的,請稍等。」轉身跑下去。
銀鐲子︰莫提亞酒館老板母親的遺物,任務物品!
再次確認包裹里的東西沒有錯,林北開始盤算接下來的打算。
听哥布林老者的話,林北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在這個信仰神的世界里,哥布林老者對神竟然如此反感,超乎常理的舉動背後必定有一個不尋常的故事,莫提亞小鎮史志上也明確記載過︰哥布林,一個多災多難的種族。雖然林北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無論從系統的描述還是哥布林老者的話里都隱約透露一個信息,那個種族,曾經發生過大變故。
「勇士,您的酒。」伙計的叫聲打斷林北的思路,接過劣質麥酒,林北抬頭看著伙計,「你們老板呢?」
「在後面,您找他。」伙計早認出林北,笑道。
「嗯,麻煩你了。」林北說著屈指一彈,一個裝著10枚銅板的袋子翻滾著落入伙計手里。
「好的,請稍等。」拿了錢,伙計眉開眼笑,說了一句轉身跑向後面。
緊了緊被霧水打濕的術士袍,林北抬頭看向外面。
陰沉的天空鉛雲密布,空氣也濕漉漉的,雨似乎隨時會下來。組隊的玩家也整理好行囊罵罵咧咧走出小鎮奔向各自的方向。也有不少玩家擔心天氣放棄原本的計劃,跑到銀行取出用不到的東西材料到自由市場支起攤位兜售。
看著忙碌的人群,林北突然有一種疲累的感覺。整天忙碌,為了生活奔波,在滾滾紅塵中模爬滾打,奮斗著,渴望著,只有受盡創傷的時候才想到停下來歇一歇,而後又馬不停蹄地奔向新的目標。
「你又來干什麼?我早說過,我是不會告訴你的。」腳步聲停在耳邊,小鎮酒館老板的聲音響起,冷酷的有些不耐煩。
「我只是送一樣東西給你。」林北並未起身,抬頭看了老板一眼掏出銀鐲子放在桌子上。
「這……」看到銀鐲子,酒館老板愣在原地,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潮濕的濕潤佔據眼窩。
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銀鐲子,如同撫模情人一般細細的摩挲著,嘴唇顫抖著淚水也大滴大滴掉落下來,半晌才抬起通紅的眼楮掃了林北一眼︰「小伙子,跟我來。」說著轉身走向後面。
微微一笑,朝伙計點了點頭,林北端起冰涼的劣質麥酒跟過去,身後,淋灕的細雨朦朧山河,沙沙的雨聲壓過喧囂寧靜整個世界。
「坐吧。」緊攥著銀鐲子,酒館老板擺了擺手坐在壁爐左側,又回身從酒架上拿過一瓶林北不認識的紅酒啟開倒滿兩杯,濃郁的酒香壁爐內涌出的熱氣彌散開來,小屋內一片溫暖。
坐到酒館老板對面,林北掃了一眼屋子。屋子不大,陳設也很簡單,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酒架,一個壁爐,除了這些,只有角落里一套落滿灰塵的鎧甲,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那杯麥酒味道並不好,來嘗嘗這個吧。」只是片刻,老板恢復平日的冷漠,除了眼圈兒還有些微紅再也沒有其他異樣。
「恰恰相反,這種酒更讓人熱血沸騰。」微微一笑,林北一口喝干刺鼻的劣質麥酒,針扎一般的辛辣感覺順著食道滑落,微微的眩暈感也沖上腦海。
「你是怎麼找到這個的?」摩挲著一直沒離手的銀鐲子,酒館老板看著林北道。
「和你知道的一樣,在哥布林營地。」關于發狂的哥布林戰士雷昂的事,林北雖然知道的並不多,但他確信酒館老板也知道鐲子就在哥布林營地,只是不知道出于什麼原因沒有去找罷了。
「那個該死的哥布林祭祀多尼奧就這麼看著你拿走這件東西?」酒館老板露出不信任的眼神。
「不是看著。」林北搖了搖頭,隨即吐出一句讓酒館老板差點栽到壁爐里的話,「是他給我的。」
「給你的?怎麼可能?」酒館老板瞪大眼楮看著林北,「那個瘋子只會撕爛你。」
「不,你錯了。」林北笑著搖了搖頭,「他並未多說什麼,只是將鐲子交給我讓我離開。」
看著林北的眼楮,半晌,酒館老板才移開目光︰「無論怎麼說都要謝謝你,二十年了,我終于再見到母親的遺物。」酒館老板說著拉開酒架下的一個暗格,掏出一個深藍色水蛇皮小袋子推到林北面前,「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你收下吧。」
這種水蛇皮袋子也是市場上的昂貴貨,林北曾經見過,這樣一個藍色水蛇皮袋子在系統商店里就要5個銀幣。之所以這麼貴,因為水蛇皮柔軟堅韌,不易破損,在沒有支票和信用卡的恩澤斯,用來裝金幣再好不過。眼前這個袋子不大,但林北推斷,其中至少有10個金幣,對新人玩家來說無疑是一筆天大的巨款。
只是林北並未伸手,端起面前不知名的散發著濃郁酒香的紅酒淺啜一口抬起頭︰「二十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話音落點,連林北自己都有些驚訝。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問這些,按照初期進入游戲的目的,自己只要追尋強大的力量完成那件事。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不只不覺中他的內心也在改變,恩澤斯宏大的背景和身後的歷史底蘊乃至無數的傳說、英雄讓包括他在內的無數人迷醉。他們就像世界末日後的幸存者,在歷史的廢墟中搜尋失落的碎片,渴望末日的真相。
「這個你沒必要知道。」酒館老板搖了搖頭,目光落到林北臉上,「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多尼奧沒發瘋撕碎你,又或者你說了謊話用了某種手段,但這件事對你來說卻太難了,就算我告訴你,你也絕沒有可能完成。」
「不試試又怎麼知道呢?」壁爐陣陣熱浪烘干林北的術士袍,窗外沙沙的雨聲和屋檐雨點落地的滴答聲格外悅耳。林北抬頭看著酒館老板道。
「年輕人,我很佩服你的勇氣,但只有勇氣是沒用的,你還是回去吧。」酒館老板說著閉上眼楮,眼角掛著一滴晶瑩的淚珠。
「或許二十年前本來就是個誤會。」看著酒館老板,林北神色凝重。哥布林老者曾經說過,誰對誰錯都不重要了,只是酒館老板心里卻並未放下。更重要的是他的任務也沒有下一步提示,想要繼續還要從酒館老板身上打開缺口。
「誤會?你說是誤會?我母親的死是誤會嗎?雷昂發狂是誤會嗎?那個被神懲罰的種族就該在恩澤斯消失。」林北話音落點,酒館老板突然咆哮起來,瞪大的雙眼布滿血絲,扭曲的臉頰如瘋狂般,嗜血的眼神瞪著林北,似乎要將他生吞活剝一般。
「誤會。」看到酒館老板的神情,林北更加堅定心中的想法,如山般巋然不動緩緩吐出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