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叫聲讓我一下子清醒。我迅地將肩頭的攝像機攬在懷里，盡量調整好自己的姿態，頭朝下一個滾翻，順著滑梯飛降了下去。我緊緊蜷起的身體，為我在滑梯上控制姿態贏得了時機。我把攝像機像卷心菜一樣裹在胸前。當身體倏然打開時，陡然的阻力，讓我穩穩滑到了地面。
滑梯旁的人，被我戲劇性的舉動驚得目瞪口呆，面面相覷，愣了半天，才爆出一陣熱烈的掌聲。
白皮和指揮長同時撥開人群，擠到我的面前。麻子一勾手，先奪過我懷里的攝像機，放了放畫面，看了看外觀，現沒什麼問題，才裂開嘴吐出一句，「小子，還行。」指揮長則伸出雙手，像救撈一個奄奄一息的溺水者一樣直杵杵將我拎了起來。他那麼瘦，哪兒來這麼大的勁呵？！他上上下下打量我一番，還用拳頭捶了我兩下，「不錯呵。沒看出，你還真有點軍人的機敏。」說著呵呵大笑，倒好像我就是他手下的一名士兵。
這時，透過人群我又看到了沈朦朦。她站在艙門口，臉上的表情似乎很復雜，從擔心轉為輕松，從不屑又轉為嘲諷，似乎在說，無聊，故伎重演，真是沒勁。
當我們的目光再次相遇時，她卻一扭身離開了艙門。
潔白的雲朵消失了，同行的飛機驟然間沒有了蹤影。腦海中湛藍色的天幕化作了嗶嗶竄跳的烈火和撲面而來的濃煙。
懊惱、沮喪、憤懣、不平……
指揮長不愧是鼓動性人才，善于捕捉機會，好不容易找到個典型，便迫不及待不失時機地開始講評。我听他在講話中多次提到我，號召大家要學習記者同志認真負責的工作精神。其中援引了許多好詞，都是些英模報告會上才有的術語，什麼深入一線，不畏艱險，堅定頑強，腳踏實地……
拉倒吧，還腳踏實地，就是因為沒踏著實地，我才從客艙口跌將下來。
我默默地站在一旁，心里有些傷感。沈朦朦用那種眼神看我，就好像我沒事找事，以這種噱頭再博大家一次彩頭和叫好似的。
說實在的，我也不願意從上面滾落下來，那滑梯又不是我的搭檔，哪能那麼默契地配合我再玩一次前滾翻的把戲。
再說，我認識這些人誰是誰啊，犯得著去博他們的好嘛。
我的喜悅一下子化為烏有。就像一盆冰冷的水潑向通紅的爐膛，哧啦一聲過後，一片嗆人的塵霧沉甸甸地填滿了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