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諾有多重?會有讓人喘不過氣的壓力嗎?會羈絆著人的理想嗎?會束縛住靈魂的自由嗎?在宮玉軒眼中,有兩種人的承諾最廉價,一種人叫情人,另一種,叫商人。無論是虛幻與理想中相濡以沫,還是灑月兌的揮別最終相忘于江湖,難保戀人之間不會情至深處,頭腦一熱,海誓山盟月兌口而出,無論是後悔還是天真的去履行承諾,這結果,多不見得會完美。現實永遠都很現實,浪漫的誓言在無情的現實中顯得那麼蒼白無力,當兩人為了一個承諾而相羈絆,是否會為曾經無知而沖動的承諾黯然後悔?
當情人之間無法承諾時,就不要承諾,終顏彈指老,剎那芳華,與其天涯思君,戀戀不舍,莫若相忘于江湖。所以,宮玉軒對情人之間的承諾,從來都是一笑置之,他能懂對方的心,但卻不會天真的以為童話故事就在自己身上生,至少,他的判斷力會左右他的思想,信與不信,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世界的變化,永遠都不是我們的思想能夠跟得上的。
商人的承諾在宮玉軒心中同樣一文不值,尤其是雄哥這樣的商人,他沒有國際化知名的產業,他沒有一諾千金的誠信形象是一個地道的商人,他在沒有把即得利益握在手中前,承諾是什麼?協議是什麼?狗屁!所以,雄哥在沒有拿到方天成曾經承諾過的夜總會的產權協議前,他根本就不相信方天成會為了宮玉軒而割肉,而這塊肉,價值過五百萬。
蕭成雄是個市儈的商人,商人的投資都講究回報,雖然他為東華市投資了不少,救活了幾個瀕臨破產的小企業,小工廠,也捐了不少錢樹立形象,但這麼多年過去了,這些投資的金錢回報,幾乎是零!甚至他每年還會倒貼錢進去,但他投資的高興,他投入的是金錢,回收的是人情,人脈,東華市政府都承認,確實欠蕭成雄的情,否則,不知道有多少每個月僅拿幾百塊工資的工人會下崗,幾百塊雖然不多,但也許撐起了一個家庭。
上了高三的宮玉軒在雄哥眼中的價值已經大打折扣,這原因很多,最主要的還是因為宮玉軒為雄哥賣命辦事的機會,少之又少,只能說麻煩少了,比起幾年前剛剛家致富時的情景,蕭成雄的「小買賣」做的很安穩,想當年開個小歌廳都會有二十沒出頭的黃毛小子上門敲詐,美曰「保護費」,現在相比,他這個正當的商人不去敲詐別人就已經不錯了!
但是雄哥還是非常器重宮玉軒,因為他能帶來的利益絕對不是一般混混能夠相比的,就好比今天突然莫名其妙地收了二十萬塊錢,了解了事情始末後,雄哥會心地笑了,他不得不承認,宮玉軒的手段讓他贊賞,封了的手機店也重新開張,沒收的貨也原封不動的送了回來,雖然罰金交了不少,但比起面前的二十萬,這一進一出,賺大了!
也許是雄哥今天出門時正好有幾只喜鵲對他吟唱了《陽光總在風雨後》,所以前幾天因為宮玉軒出事而籠罩在陰霾之中的雄哥被喜事砸暈了頭,坐在玫瑰夜總會的包廂里,雄哥望著茶幾上左右兩邊各擺放著的東西,久久沒有反應,到了現在,他還不敢相信,方天成真的把那間令他垂涎的夜總會送了出手,就為了換一個混混?
茶幾上左邊,是擺放整齊壘得如酒杯高度的四疊百元大鈔,整整二十萬,雖然二十萬在雄哥眼中不多,但他卻還沒富到視二十萬如糞土的地步,而右邊,則是一份律師擬好的產權轉讓合同,只要他簽個名,一間價值不菲的夜總會就到了他的囊中,雄哥呼出了一口氣,然後從西服上衣的口袋里掏了支鋼筆出來,龍飛鳳舞地在合同上簽了名,面對這樣的條件,他沒有理由不答應。
將合同交給律師去公證,當下午律師電話通知雄哥合同已經生效時,雄哥又是一愣,他現在開始靜下心來仔細想宮玉軒究竟為什麼值這麼大的價錢?!
得知手機店的事情已經被解決後,宮玉軒來到了玫瑰夜總會,雄哥要見他,本以為只是簡單的交代一下手機店以後注意的事情而已,卻沒想到雄哥將一疊疊的人民幣推到了宮玉軒面前,笑容溫和。
「小軒,你現在也上高三了,要努力為考大學做準備,跟著雄哥這麼多年,替雄哥辦了不少事,也辛苦你了,雄哥呢,很滿意你過往的所作所為,說句心里話,雄哥很欣賞你,很看好你的前途,但是,雄哥不能耽誤了你的未來,知道你將來一定會飛黃騰達,所以,為了讓你安心學習,雄哥決定,你還是不要出來混了,這接下來的一年里,就安心考大學,將來考上名校,雄哥專門給你擺酒祝賀!」多年在生意場上打滾,雄哥圓滑的火候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即使是要和宮玉軒撇清關系,也說得冠冕堂皇。
沉默!宮玉軒心里很明白,他知道雄哥的意思。混混的下場其實一只手都數得過來,要麼死在陰暗潮濕的巷子里,要麼進了監獄面對鐵窗改過自新,要麼混到再也沒有年少的沖勁時黯然謝幕,運氣好了,能一飛沖天,然後漂白,過著虛偽浮華的人生,宮玉軒現在的下場還算可以接受,沒有如同喪家犬一樣的掃地出門,而是拿到一筆錢瀟灑的擺月兌混混這個身份,這說明,他混的還不錯。
「雄哥,謝謝,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如同現在流行的分手後索取分手費一樣,宮玉軒十分不客氣地拿起了面前的錢,把自己的書包塞得滿滿的,他知道,這里大概是十萬塊錢。宮玉軒沒有擺出誓死效忠的作嘔姿態,因為這一切都無法挽回了,當手機店被查封之後,宮玉軒面臨雄哥的質疑時,他就知道,二人的間隙已經產生,而這道微小的裂縫卻逐漸蠶食著二人之間的信任,最後完全崩潰。
離開了夜總會,望了望明媚的天空,宮玉軒深深地呼吸了一次,盡管失業了,但他卻有一股輕松的感覺流遍全身,只要,當錢花完時,他不去想日子該怎麼過這個問題,這種舒爽的感覺就會一直伴隨著他。
可他很現實,回到家中就進了臥室,然後拉開抽屜,象個財迷一樣數著一張張的百元大鈔,算上以前的積蓄,他手上一共有十二萬左右,掏出個筆記本,拿了支筆,宮玉軒開始了煩瑣的預算規劃任務。
雅薇未來五年的酒錢?
大學學費?
五年的起居飲食消費?
大學四年時間的房租?
…….
當宮玉軒把一條條的消費項目列出,只要跟錢沾到邊,他都細心計算了一遍,雖然一年前算過上大學十萬塊就緊湊地能夠度過,但是今天又一算,他現,就算他現在再多十萬塊,似乎也遠遠不夠!他郁悶地把錢放進抽屜里,苦惱地想道。
錢為什麼怎麼算都不夠花!
市人民醫院的高級病房里,彭世昌坐在兒子彭少華的床前,老淚縱橫,從他見到彭少華第一眼後,他的心就如刀割一樣難受,兒子身上紫黑的傷痕讓他這個四十歲的人都不禁動容,而更心寒的是彭少華從被送到醫院後就沒有說過一句話,目光空洞,死氣沉沉,經常拿被子蒙住頭,彭世昌根本無法想象他受到了什麼樣的折磨。
在黑暗中度過了將近二十小時,原本揚言要報復的彭少華在那彌漫著腐氣的倉庫里逐漸消沉,無盡的恐懼佔據著他的心靈,甚至連他自己出的聲音而產生回聲,都顯得陰森,恐怖,沒有人與他說話,哪怕來恐嚇他的人都沒有,饑餓,傷痛,孤獨,驚慌,恐懼,這些人類最不願意面對的,他一個人全部承受了,雖然宮玉軒適可而止地把他送進了醫院,但是那悚然的一夜,卻是留下了揮不去的影子,重見光明後的他表現出了刺激過後的呆滯,甚至有了自閉的傾向,只能冀望在心理醫生的疏導下慢慢恢復過來吧。
「伯父,少華怎麼樣了?」一個相貌堂堂的青年走到彭少華床前,輕聲詢問著彭世昌。
「你是?」彭世昌抬眼看著這個陌生人,一身價格不菲的西裝,看年紀,應該不是兒子的同學。
「我是少華的師兄,以前也在聯高念書,我叫許澤樺。」來人正是許澤樺,當他听說彭少華出事後,就立刻趕了過來,雖然他自傲且目中無人,但彭少華這個忠心的小弟卻和他關系還算很好,當年在聯高上高中時,初中部的彭少華就屁顛屁顛地跟在他身後,這麼多年過去了,感情,說多說少,都會有點兒。
「你的父親是許明哲?」彭世昌腦子轉了轉,突然想到怎麼替兒子報仇了!
許澤樺看著病床上目光閃避的彭少華,有些感觸地嘆了口氣,然後看著彭世昌說道︰這次從京華回來是因為父親生病了,和少華見了幾面,卻沒想到他竟然出事了。」
許澤樺的父親正是被宮玉軒用棒球棍敲進醫院的許老板,而他本來在京華念大學,突然回到東華就是因為許明哲進了醫院。
小華下手的人心太狠了,他們也太猖狂了!小華說,他們一直逼他說出幕後指使他的人,小華死也不說,于是就被打成這樣了世昌嘆了口氣,彭少華根本沒跟他說過一個字,但他也明白,簡單的挑唆在聰明人眼里是很愚蠢的方法。
許澤樺心中一陣感動,沒想到這個小兄弟為了不給自己帶來麻煩,竟然這麼忠心,許澤樺咬著牙狠聲道︰「伯父,你放心,少華的傷不會白受的,我一定為他討個公道,哼!」
彭世昌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表面上,他卻勸言道︰「孩子,你可別沖動啊,他們那些人都不是好人,勢力也大,黑白兩道都無所顧忌,你可別惹上他們啊,咱們惹不起,就躲吧。你要是再出個什麼事,小華受的傷就更沒有意義了。」彭世昌雖然是勸,實際上听在許澤樺耳中是激!
尤其是「惹不起就躲」這句話更是讓許澤樺堅定了要報復的決心,許家的實力他自己當然清楚,所以更加無所畏懼。許澤樺還是年少氣盛,要是換了他的父親,恐怕根本不會同意他去進行報復,商人考慮的永遠都是利益,至于臉面,他們已經過了逞強好勝的年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