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是在冷宮的人,我心內一聲長嘆,多麼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啊,這段時間的相處,冷宮的每一個人都像是我的家人一樣,我們共經患難,我們攜手同行,我們風雨同舟,我不願意他們之間有任何一個人做了這件事,我更不願意在我們之間留下懷疑和不信任的陰影。
「如果查出來,容容又打算怎麼辦呢?」司馬衷細長的鳳目閃閃發亮,認真的看著我。
「我……」我一時語塞,我能怎樣?不可能以暴制暴讓她以命抵命吧?
「我不知道,可是我想知道原因,想知道為什麼。」我只能如此回答。
「唉……」司馬衷一聲長嘆,說道︰「容容,以後的路,你知道會……」司馬衷幽幽的住了口。
我迷惑的看著他,以後的路會怎樣?會很難嗎?
「我又不是神仙,怎麼會知道嗎?」司馬衷笑嘻嘻的說道。
不等我進行什麼分析,什麼猜測,凶手就主動現身了,就沖這一點,我還是對她很感激的,因為一旦我開始挨個排除,那恐怕除了我和司馬衷,司馬尚和受害者司馬臧之外,每一個人我都會懷疑,即使最後證明他們都是無辜的,可是曾經的懷疑也會破壞我們彼此之間的信任。
只是,我沒有想到竟然會是她,淑妃,那個人淡如菊隨意若風的女子。
「是我殺的司馬臧。」淑妃仍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只是第一句話就是這樣的震撼。
「為什麼!?」我更多的是憤怒,為什麼要對一個小孩子下手。
「為什麼?」淑妃淡淡的掃我一眼,目光中有憐憫有不屑還有無奈和悲哀。
「為了更多的人活下去,為了更好的活下去。」淑妃語氣平靜,面容卻帶著一絲激動。
我不懂。
「是啊,你不懂。」淑妃淡淡的嘲諷,「你只是天真的等著,天真的高高興興的過日子就夠了。」
淑妃淡淡地掃我一眼,將目光轉向了司馬衷的書房,「你不知道太上皇每日忙些什麼,不僅不為他分憂,心里還會抱怨他對你的冷淡。」
她說的都是事實,我無從辯駁。
「你不知道司馬倫多麼忌恨司馬臧和司馬尚,因為他們才是名正言順的皇位繼承人,不除掉他們,司馬倫就不會放過我們每一個人,包括你和太上皇。」淑妃繼續聲音平靜,甚至語調也沒有任何的起伏。
我不知道,我以為事情已經結束了,沒想到才是開始;我以為可以開始新的生活,卻不料還在和過去糾纏不清。
「現在不過是曾經的皇太孫不能見容于世,恐怕將來就算皇後娘娘的兒子也是不能存活的。」淑妃的聲調仍是很平,很冷。
我不禁打個冷戰,同樣的話,胡太貴嬪也曾經說過,當時我還不太明白,原來,只要是司馬衷的繼承人,都是危險的存在,而我,作為繼承人的潛在孕育者,也是危險的。
「太上皇為了我們,確切的說是主要為了皇後娘娘,這些天一直在和那些王爺們聯絡,想要除掉司馬倫,可是,你知道最大的阻力是什麼嗎?」淑妃問道。
我目光呆滯的搖搖頭。
「是司馬臧。」淑妃說道︰「那些手握重權的王爺怎為他人作嫁衣?可是皇太孫還在,他們以後無論怎樣都是篡位,所以要讓他們出兵,就不能有司馬臧。」
「太上皇不答應,王爺們也不答應,雙方就這樣僵持著。」淑妃淡淡的說道。
「太上皇不答應,還是因為你,因為天真善良的皇後娘娘,娘娘不忍心,太上皇也不忍心。可皇後娘娘知道太上皇對皇太孫的感受嗎?」淑妃的目光如刀一樣在我面上掃過。
「皇太孫不是太上皇的,是先皇的。」淑妃淡淡的揭開謎底。
困擾我心頭多時的迷霧終于散了,卻沒有想象中的輕松快樂,反而是壓抑,是沉重。
「你怎麼會知道這些?」我終于出聲問道。
「我怎麼會知道?」淑妃微微挑高了聲調,「只要關心太上皇就會知道。」
淑妃站起了身,居高臨下的看著我,明亮的杏眼中全是嘲諷。
淑妃說的都對,這些天司馬衷的神秘和疏遠,我知道,可我未曾真正深入的想過,我不關心司馬衷,最起碼不夠關心他。
想起昨晚司馬衷的好心情,我突然心里一沉,難道和司馬臧有關?
「太上皇……知道你做的這些嗎?」我聲音顫抖的問道。
「不知道。」淑妃回答的很爽利,上下打量我一番,說道︰「你不喜歡的事,太上皇怎麼會做?要不你怎麼會拖累他?」
「可是,總要有人去做,不得不做。」淑妃背轉身子,淡淡說道︰「總要有人犧牲,也有人成全。司馬臧是心甘情願的,他要為他的皇祖父做些事情。」
「真的嗎?」我虛弱的問道。難怪司馬臧如此的平靜,絲毫不提服毒的事情,因為是他自願的,可是,他只是一個七八歲的孩子,我們現在的平安和光明的將來是用他的性命換來的嗎?司馬臧曾經說過祖父和弟弟比皇位還重,因為這,他就犧牲自己嗎?
淑妃走後,我特別的迷茫,不知該做些什麼,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好像自己在看一出戲,戲中的勾心斗角,生離死別,很熟悉,卻始終離我很遠,那是戲中的故事,可是現在,我卻突然進入了戲中,親身體驗這些愛恨悲歡,不知道該如何接受如何面對。
「容容。」司馬衷進來了,小心的叫我。
我仍是蜷縮在床上不動,緊緊的抱著自己的雙膝,頭也不抬。
「你們都知道,都了解,連臧兒也知道冷宮的意思,只有我不知道,對嗎?」我低著頭悶聲說道。第一次覺得自己要向命運低頭,我不過是個普通的女生,無法直面過多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