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手端過,這只玉碗,十分的溫潤,雕刻著蓮花的圖中的酒卻十分濃烈。醉露書院,這是極烈的酒,幾日前劉曜還說不喝烈酒了,只要我在他身邊;而現在我終是要離開他了。
「又要說酒是穿腸毒藥了?」劉曜斜挑眉看著我,「如果是,那也是你送我的,而我甘之如飴。」
一切從開始就已經注定,當初的司馬衷,還不曾對我動心,卻對我愛護有加,他知道我最後的結局是和劉曜在一起,所以提前替我討好劉曜,希望在他逝世之後能夠有劉曜護我周全。
司馬衷是個君子,他是真心為我打算,只是沒想到後來我們會相愛;劉曜也是個君子,他始終不曾為難我,正如他所說,他始終見不得我的眼淚,可是我不會想到,當日洛陽街頭的無心相遇,那一套隨手送出的禮物,會這樣深刻的存在于我們的生命力,將我們聯系的如此緊密,而我會傷害他,雖然並非我的本意。
端起碗,將臉埋在碗中,一口氣喝光,淚水滾滾落下。
劉曜伸手接過碗,重新給自己倒滿,仰頭灌下,大笑道︰「你我曾經同飲一碗酒,也算是做過真正的夫妻了。醉露書院」
淒厲的笑聲中,他摔碎了那只玉碗,翠綠的碎片在潔白的地上,再也拼不回當日的美麗。
「還會回來嗎?」我轉過身,劉曜又在背後問道。
我搖搖頭,此去千萬里,我也不知道等待我的會是什麼。
「容容……」劉曜突然抱住我,「別走!」
他的酒氣噴在我的後頸,滾燙的眼淚一滴一滴的落在我的頸中,很快又變得一片冰涼,我的淚珠也止不住的落下,落在他環在我腰間的手上。
劉曜低聲說道,「你繼續拖延,敷衍,戲弄我都行,你愛怎樣就怎樣,我絕不會勉強你,只要你留下。」
我拼命的搖頭,眼淚也忍不住落下。
「容容留下吧,好不好?」劉曜低聲道︰「別離開我,好不好?」
他像個無助的孩子,哀求著,徒然的挽留,我的眼淚流的更凶,卻不敢有任何的心軟,而我一旦心軟,我將永遠也見不到司馬衷。醉露書院
「對不起。」這是我唯一的話語。
「你可以對不起我,你接著對不起我吧,我不在乎。」劉曜雙臂緊緊的箍著我,「留下來,容容留下來吧。」
「劉曜!」我提高聲音,這就像一場戰斗,而我不能耗,因為我想走,而拖延下去,也許我會因為愧疚而改變主意。「我根本不值得你這樣做,我沒有那麼好。」
劉曜的手臂松開,站在我的跟前,眼神茫然,「為什麼呢?為什麼我卻覺得你好呢?為什麼所有人都比不上你呢?」
我扭轉頭避開劉曜的目光,這樣坦誠真摯的目光下,我就像一只小老鼠,自覺罪孽深重,無處遁形,然而我明知道自己對劉曜有虧,卻還得繼續虧負于他,因為我的心很小,只能容納下一個人,只能做一件事。
劉曜仍是執著的看著我,「你說我為什麼喜歡你,我總說不知道。其實我知道的。」劉曜的目光變得悠遠深長,迷離的看著遠方,「洛陽街頭和你的相遇,我始終不曾忘記,那是我最美的記憶。」
「我喜歡你,我知道,我知道……」劉曜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雙眼執著的看著我,不甘心的倒了下去。
容月從他身後出現,伸手扶住了他。
「他喝醉了。」容月攬著劉曜,毫不在意的說道,「劉曜的後宮里還是會有一位晉朝的皇後,只不過宮里只稱呼為容皇後。」
我鎮定一下情緒,低聲道︰「我知道了。」容月這樣的話並不是表面那麼簡單,「從此以後,世上只有趙國後宮的羊獻容,宮外沒有這一個人。祝你得償所願。」
容月並不在意頂著我的名號,因為劉曜已經立了一位漢人羊獻容做皇後,如果羊獻容死後,接著又立一位漢女皇後,那麼朝廷又得動蕩一陣子了。
而且,羊獻容的天生鳳命的傳說,還是有一定安撫作用的,最起碼那些晉朝遺民,如果接受起來會更容易一些,當然羊獻容在皇宮,對于宮外的我也是保護。
容月雖是出身皇家,卻對司馬姓看的不重,在她看來事實如何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對我們倆來說,怎樣看都是雙贏,只是,我看看劉曜,昏迷中的他顯得那樣無助,毫無知覺的靠著容月,容月的一雙縴弱素手攬著他。
就這樣的素手,我的和容月的,將一個帝王推開又攬住,兩雙女人的手就替他決定了以後嗎?
酸菜已經等我很久,見我下來趕緊駕車就走。
本來陵宵台就建在城外,不用出城了,我們二人連夜趕路,向著南方前進。
一路上行來還算順利,官府盤查很嚴,主要針對的是針對于高鼻深目的羯人,對于我們這些匈奴裝扮的或者漢人反而很放松。
我心里松了口氣,這樣看來,劉曜仍是追捕石勒,並沒有搜尋我的命令,不知容月是如何說服劉曜的,沒有任何的消息傳出。
一路行來到了黃河附近,黃河,過了黃河,就是東晉司馬睿的勢力範圍,黃河以北屬于石勒,以南屬于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