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人身形略高,面目英俊透著正直,一身湖藍色長衫;另一人身形縴巧,眉目俊秀,一身淺綠色衣衫,十分的秀氣。
兩人都是頭戴方巾,書生打扮,有說有笑,見了我們幾人,雖然有些驚訝,那位綠衫男子還下意識的靠近湖藍男子,略高的男子對他安撫的一笑,仍是沖我們禮貌的一拱手,側身避開繼續向上爬去。
「這是嶧山書院的學生。」隱看著他們的背影,突然說了一句。
「奇怪……」惠普瞧著他們的背影,搖著頭嘆道。
「怎麼了,大師?」雖然惠普已是俗家打扮,酸菜還是按照以前的稱呼,對他也是一如既往的尊敬。
「真是人心不古啊。」惠普嘆道,「你看剛剛那兩個人,都是書生打扮,只是那個小個子的是個女孩子。」
「啊?」我來了興致,女扮男裝啊,這可是電視里的劇情,想不到這次見到真人秀了。
「你怎麼看出來的?」
「老衲自然是天生一雙慧眼啊。」惠普搖頭晃腦。
「容容,你要是仔細想想,也能猜出來地。」司馬衷輕輕一笑。
我眨眨眼楮。好像有一點,那個小個子的書生面容很白很粉女敕,更主要的是,她的神態,剛才見到我們的時候,下意識的躲到高個子身邊。典型地小女兒狀。不知道那個高個子書生發現了沒有。
「大師,您為什麼說人心不古?」酸菜奇怪的問道。
這時候日影偏移,我們開始緩緩下山,滿山遍峪如禽如獸、靜動有之的怪石則數不勝數,掩映在綠樹從中。如龜、如魚、如兔、如冠、如丸,子孫石、元寶石、五巧石、駱駝石、鸚鵡石、試劍石、八卦石,惟妙惟肖,野趣無窮。
我們一行人慢慢行走,其樂無窮,上山的時候。一心想著爬到山頂,對于路上的風光就不在意了,現在下山地時候,心無旁騖,也能專心看風景了。
「書院的學生可是同食同宿。」惠普極目遠眺,「而且據我所知,最少也要兩人一個房間,少年男女共處一室。朝夕相對,免不了日久生情。」
「他們能有多大?」我試探著問。
「不到十五吧。」酸菜道。「本朝規定,女子十三即可出嫁,這女子仍在山上求學,說明年紀還不算太大。」
原來還不到十五,女扮男裝也不容易被人發現。還是個小女孩呢。我這樣想得時候。心里有些模模糊糊的思緒飄過,想要抓住的時候已經無處可尋了。
行至半山腰的時候。我們慢慢停下腳步,宮殿廟庵數百楹,瓦縫參差,錯落山間,碧瓦紅牆,十分壯觀。
「真是清淨之地啊。」惠普嘆息一聲。
我偷偷笑了,惠普當日是白馬寺的名僧地時候,可是一心想要踏入紅塵打滾呢,現在人在紅塵,又開始想念方外的清淨了,竟然對道家廟宇大發感慨。
「以後大師盡可以來這兒出家啊。」終于輪到我來打趣他了。
「紅塵擾擾,這兒倒真的算是一片淨土了。也許以後結廬山中,每日與清風明月相伴,也是個不錯的主意。」惠普竟然點頭表示同意。
「這兒清淨是清淨,可惜沒有大師最愛的獅子頭啊。」正想說些什麼,一回頭對上司馬衷的目光,他的目光悠遠飄渺,帶著淡淡的倦意。
「你要是願意,我們就留在這里好嗎?」我趕緊跑過去,扶著司馬衷。
我不知道司馬衷為什麼要選在這里,不知道他是為了這兒地清淨還是為了那塊一統天下的石碑,但是只要是他地決定,我就一定他。
司馬衷目光轉向我,「你願意嗎?我們留在這里?」
我忙不迭的點頭,「我願意,我們一起留在這里。」
我們一路行來,雖然大家都沒有說明,可是很明顯的看出來南方的百姓生計大不如前。
上次我們一路上南行,雖然有富有窮,可是總體看來,要比黃河北岸石勒統治下的地方好一些,最起碼窮人也能混個溫飽,可是這次我們從南往北,越是接近北方,越是民不聊生。
現在已是春天,正是春耕地時候,可是各地烽煙四起,到處征兵,好好地農田無人耕作,到處是兵荒,然後接著是匪亂,很多村莊都成了死城,能逃的都逃了,不能逃地留下等死。
馬衷拍拍我,「我也喜歡這兒。我們就留下吧。」
「啊?」這下換我目瞪口呆了,我們千里迢迢的來,難道就是為了住在這兒嗎?
司馬衷呵呵笑出聲,一臉的燦爛,「這兒也就是風景好些,要是天天看,很快也就厭了。還有啊,小羊雖然不很挑食,可也不能對著滿山的石頭下飯吧。」
正說笑間,又是一陣腳步聲傳來,回頭一看,是剛剛在山頂遇到的那兩個人,一個書生和一個女扮男裝的書生。
此時那個女孩子眼眶發紅,強忍眼淚道︰「你一定要來看我啊……」小女兒態盡顯無疑。
可是那個高個男孩,只會傻傻的點頭,邊點頭邊說︰「放心吧,為兄一定會去看你地。我們以後還一起讀書游玩。」
那少女欲言又止。最後低聲道︰「你一定要早點來,不然……」
正要再說些什麼,遠處跑來一個伶俐的小童,戒備的看著我們,拉著那女孩子嘀嘀咕咕說話,好像說些什麼老爺之類的。只是礙于我們就在跟前,不方便說明。
這個小童雖然一副書童打扮,可是眉清目秀,頭上梳著雙髻,用綠色布帶扎好。布帶下端遮住耳朵,可是耳洞若隱若現。也是一個女孩子,真是經典的橋段,小姐帶著貼身丫鬟,一起女扮男裝。
「梁少爺,您就別送了。我們老爺派人來接了。」書童聲音清脆,有意無意的站在兩人中間。
這個男孩子也真是駑鈍地很,這樣明顯的破綻他都不曾發現,真是讀書讀呆了。那個女孩子,明顯的對他暗生情愫,只不過不好意思明說,當然也可能中間夾雜著門第之見。
這個女子能出來讀書,還有丫鬟相伴。最起碼是富裕人家,一旦傳了出去。恐怕就會淪為笑柄,畢竟在書院里,一個女孩子是和許多男生同吃同住的。
在山腳下,停著一輛牛車,一只小黃牛。打扮的十分可愛。身上披著彩色錦帛,拉著一輛朱纓翠蓋車。圍著一圈白色絲帛,看樣子是在等待少女地。
那少女見到牛車,眉頭一皺,「表哥又來了,打扮的這麼張揚。」
丫鬟安慰道︰「別急,等到了家,回了老爺再說吧。
少女和丫鬟上了牛車,車輪粼粼,不一會就遠去了。
牛車已經消失一陣,少年還在定定看著,看樣子,他對這個女孩也是很有感情的。
「英台,為什麼不讀書了?為兄一定會去看你的。」少年輕輕說道。
英台?!山腳的風聲呼嘯而過,將這個名字吹到我的耳中,如果我沒有記錯地話,英台應該是屬于一個特殊的女子的,這個名字和另一個男孩的名字,千百年來,成了愛情的神話。
他姓梁,她叫英台,我不由得開始緊張,化蝶的神話,就是他和她嗎?
「這位兄台,」我趕緊叫道︰「請問貴姓啊?」
這個少年正自出神,看我一眼,趕緊拱手道︰「夫人有禮了,在下免貴姓梁。」
說話時,面色微紅,拘謹的垂著目光。
難怪他發現不了,這個羞澀孩子。
「梁山伯。」我管不了那麼多,再遲下去,他們真的成了千古愛情悲劇了「你怎麼知道我地名字?」梁山伯很驚訝的問道,一雙眼楮瞪得溜圓。
不光我知道,地球人都知道了,在兩千年後,不過現在沒有時間解釋,「你快去找祝英台吧,晚了就來不及了。」
「啊?」梁山伯這下連嘴巴都張圓了。
「別啊了,她一回家,她爹就會讓她定親地,你趕緊的,馬上去提親,晚了黃花菜都涼了。」我雙手比劃著,自己急的不行。
「提什麼親啊?」梁山伯一頭霧水,面孔漲得通紅,「這位夫人,您說什麼呢?」
一旁的惠普走了過來,「小伙子,那位祝英台是位姑娘,這位夫人看出你們有情,這才提醒與你的。」
梁山伯眨眨眼楮,突然狂喜地沖我一作揖,「我這就找人提親去。」又沖著惠普問道︰「大師,您看我們兩人以後如何?」
「相親相愛,生死不離。」惠普低頭沉思一陣,正色回答。
梁山伯高高興興地離開了。
惠普卻悠悠嘆了口氣,「生死不離啊……」
我心下一沉,難道這樣也不能改變他們的命運嗎?這兒屬于山東境內,是孔聖人教化過地地方,在經過漢朝的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之後,這里的男女之防總是更嚴格。
不由得將目光轉向司馬衷,我們倆的命運算是改變了嗎?
司馬衷感受到我的目光,握住我的手,沖我一笑。
我慢慢安定下來,既然能相守,又何必在乎人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