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飛奔回家，坦絲輕手輕腳的溜進房間，小心處理完傷口，天已經亮了。
摔斷的肋骨當時就恢復如初，劃破的裂口也很快愈合，但劇烈震蕩的內髒卻沒那麼容易平復，她在浴室里噗噗吐了不少血，本就過分白皙的臉蛋越慘白得可怕。
「哎呀，你今天的氣色很不好喔。」晨間的餐桌上，加百列笑吟吟的問道，「昨天晚上的活兒很多嗎？」
坦絲有氣無力的搖搖頭，偷偷瞄了他一眼騷包男還沒換裝，正穿著一件綴滿紫色小碎花的絲質睡袍，儀態優雅的用銀質餐刀往面包上涂果醬。
那睡袍看上去很美，尤其能將加百列散開的白金卷襯得華麗而耀眼。可一想到自己「舍命」掙來的錢都會變成這樣華而不實的東西，坦絲只覺心如刀割，對著手中面包便惡狠狠一口咬下。
干巴巴的吃了幾口，坦絲扭頭看看，一樓沒有紅男子的身影，不覺奇怪起來︰「本森今天不吃早飯嗎？」
「哎呀，他不在家啦！」加百列拂拂頭，若無其事的啜飲杯中紅茶，「他經常在夜間出去工作，你慢慢就會習慣。」
怪不得昨晚會遇上他！坦絲垂下頭，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慶幸。如果不是他的突然出現，她搞不好已經被那幫凶巴巴的家伙剝皮拆骨了！
猶豫片刻，她抬起頭，小心翼翼的問道︰「我這個月的工錢……」
「哎呀，你不用操心這個！」加百列笑眯了眼，輕輕舌忝舌忝嘴唇，「我已經把你這個月的房租和飯錢都給本森了，剩下的算是我的引薦費，你不介意吧？」
「不，不介意……」坦絲吞吞口水，露出一個怯怯的微笑，小聲的提出請求︰「我想晚上就睡在店里，到天亮再回來，你能幫我向店長說說嗎？」
「喔……」琉璃一般透亮的藍瞳中眸光流轉，加百列定定望了她一眼，唇邊露出一絲淺笑︰「好。」
坦絲聞言暗松一口氣。她沒有能力對抗那些惡徒，只好想方設法的避開，他們總不會在光天化日之下喊打喊殺吧？
「謝謝你。」她誠心誠意的說，臉上習慣性擠出一縷討好的笑，「你的心腸太好了，善良又慷慨！幫我解決住所，幫我找到工作，還……」
「小坦絲。」加百列忽然丟開餐巾，斜過身子，優雅的揮揮手，「過來。」
坦絲不明所以的走近，加百列伸手模了模她的頭，輕輕嘆了口氣。
「真是個傻孩子，不要總這麼小心翼翼的說話呀。」他的目光柔和清亮，帶著一絲淡淡的憐惜，「你是完全自由的，有權利提出自己的要求，有權利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不必討好任何妖靈。起碼在這所房子里，你並不需要看我和紅毛的臉色，因為我們是平等的呀，你明白了嗎？」
他叫她「傻孩子」，他的聲音輕柔和煦，如春風拂面，剎那間讓她產生了某種錯覺。嘴唇哆嗦了幾下，她低下頭，輕輕「嗯」了一聲。
「有什麼事就直接說出來，不要顧慮太多，有什麼困難也可以大大方方的請求幫助，不要藏著掖著，也不用擔心添麻煩。女孩子天生就該受寵，柔女敕的花朵接受呵護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你知道了嗎？」
突然間，這樣極盡溫柔的聲音，這樣體貼關懷的語氣，徹底擊垮了坦絲的心防。滿月復的委屈與昨夜的驚懼齊齊涌上心頭，她只覺眼底一酸，兩行淚珠便如斷線的珠子般滾落。
「哎呀，小坦絲怎麼啦？」加百列扳著她的臉盯了一眼，忽然輕笑起來，溫柔的將她抱入懷中，「好啦好啦，我的胸膛借給你，盡情哭吧……」
听他這麼說，坦絲的眼淚越止不住，伏在加百列的胸口嗚嗚哭個不停。
過了許久，餐廳里才響起一聲慘叫︰「哎呀，完了完了，我的絲綢睡袍，我的新袍子啊！」
……
接下來的幾天，坦絲趕在天黑前到達「多洛絲」，工作一晚後就在店里睡地板，到第二天晨間才回家。避開了夜深人靜的時段，她再也沒有撞上那幾個凶巴巴的妖靈，一切都風平浪靜。
應該是本森警告過他們吧？有使徒為她做證，那些妖靈應該不會再以痛恨人類這個理由來折磨她吧？她這樣猜測著，慢慢安下心來。
時間悄然流逝，一轉眼就是半個月過去了。坦絲漸漸適應了和兩個使徒同居的日子，城里的大多數妖靈也知道了有個樣貌平凡的新妖靈出現。當坦絲走在路上，遇到的不友好目光也少了許多。
平靜的日子結束在一個初秋的午後。消失許久的藍少年突然出現，叫走了本森與加百列。去過黑塔以後，兩位使徒當晚就收拾行李離開了家，因為他們接到任務，要重返烏來荒原。
少了本森的咆哮聲，少了加百列的臭美話，富麗堂皇的大房子立刻變得空空蕩蕩、冷冷清清。坦絲正覺得無聊，一直被家人關禁閉的清音笑嘻嘻的出現在她面前。
「天啊，關禁閉真是世上最可怕的事！」她嘟著粉女敕的小嘴，語帶不滿，「不就是偷偷跑去人類世界嗎？我都完好無損的回來了，他們竟然還要罰我！」
「你不是說，沒有東西吃才是世上最可怕的事嗎？」坦絲好心的提醒她，蒼白的臉孔因為見到朋友而泛出嫣紅的顏色。
「……」清音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坦絲，你和那臭烏鴉住了一個月，完全被他帶壞了！」
黑少女嘻嘻一笑，俏皮的吐了吐舌頭。清音瞪大眼打量半晌，忽然很開心的拍拍她的肩膀︰「你看起來活潑很多呢，比在法庫城時有生氣多了！」
「是嗎？」坦絲模模自己的臉，不好意思的笑起來。
「剛才的表情比較適合你！」清音掐住對方的臉，甜甜笑道，「再笑得燦爛一點，自信一點喔！」
「嗯！」坦絲點點頭。看著玫瑰女孩笑容粲然的臉，她也情不自禁的歡欣起來，因為本森與加百列的離開而產生的擔憂也一掃而空。
「這個月可把我悶壞了，現在我自由了！」淺褐眼眸里閃動著興奮的光芒，「我們出去玩吧，好不好？」
清音興致高漲，坦絲自然不會掃興。吃了些點心，兩個女孩便手拉手的出了門。雖然清音快活得像只小雲雀，恨不得立刻就跑到熱鬧的地方，但顧及到她的腿，坦絲刻意走得慢吞吞。
「那邊就是黑塔的正門喔，快看快看……」清音的聲音突然變得驚訝，「呀，為什麼那里聚了這麼多妖靈？」
黑塔座落在城市的東側，距離市中心比較遠，坦絲還是第一次近距離的凝視這座看不到尖端的漆黑高塔，感受那種沉默的壓迫感。
「我明白了，一定是新使徒的選拔快開始了！」清音突然激動萬分的抓住坦絲的胳膊，猛力晃起來，「坦絲坦絲，我們也要去報名！」
一邊拖著朋友往大門處跑，她一邊不停的嘀咕︰「哎呀，我怎麼把這麼重要的事忘掉了！秋天一到，使徒的選拔就會重新開啟，每年都是這樣。」
使徒選拔？坦絲身不由己的往前挪步，心中卻很猶豫︰她一個月前才正式開始進化，現在就去參加使徒選拔，應該無法合格吧？
去年曾過經歷選拔的清音沒有坦絲這樣的顧慮，使勁拉著她往前擠，卻在密密麻麻的參選者中听到一句耳熟的嗤笑︰「小瘸子又來啦？這次還會不會當逃兵啊？听說今年的選拔非常嚴苛，當心嚇得尿褲子喲……」
說話者聲音很大，放肆的譏諷很快引來一片哄笑。清音握緊了拳頭，粉女敕的小臉漲紅一片。
「別理他們！」坦絲握住玫瑰少女的手，低低勸道，「你不是想當使徒嗎？還沒報名先惹麻煩，這樣不太好吧？」
清音的胸口急促起伏，顯然氣得不輕。但坦絲的話也有道理，她咬緊牙關，慢慢松開了拳頭。可惜，這樣息事寧人的表現落在嘲諷者眼里，又成了膽小怯懦的代名詞。
「啊呀，果然是物以類聚，半途而廢的孬種只配和一無是處的膽小鬼待在一起！」冷惻惻的聲音從另一方傳來，坦絲抬眼望去，便見到短男子囂張中略帶陰郁的臉。
怎麼會在這里撞上那個惡劣的家伙？！坦絲心中叫苦，臉色唰的一下變了，還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這個動作立刻又引來一片奚落的笑聲。
「有你這樣的同類，真是我們的恥辱啊！」短男子晃悠悠的擠過來，「我到現在還不敢相信你是妖靈！說老實話，你是不是用什麼卑鄙的手段糊弄了血眼和烏鴉，讓他們將你錯當作妖靈了？」
「你少亂說！坦絲當然是妖靈！」在這座城里的人類可能會橫尸街頭，對于這一點，清音比坦絲更加清楚，馬上就開口反駁︰「我可以證明坦絲的身份！她和我是一起被使徒從北方聯盟救回來的！」
「哎呦，這麼說來，你偷跑出去以後，輕易就被人類抓住啦？果然還是個膿包啊！不過我真好奇，他們怎麼沒把你制成尸妓？據說北方聯盟的骯髒人類最喜歡這麼干呀。莫非你用了什麼不堪的手段，讓人類覺得**比尸妓更好麼？嘿嘿……」先前嘲笑清音的家伙再度開口，卻意外的令短男子面色大變，眼中迸出凶戾的目光！
而他那無恥的論調也令清音氣爆了！渾身顫抖著，玫瑰少女高高揚起手來！
陡然間，半空中風聲大作，隨即電閃雷鳴！
無數道碗口粗的閃電從雲層里咆哮而下，刺目的銀芒如蛇蜿蜒，盤旋在一眾妖靈的頭頂！清音淺褐色的眼眸里仿佛燃起熊熊火焰，帶著令人驚悚的凌厲煞氣！
「那就讓大家看看，到底誰才是會被嚇得尿褲子的孬種！」她尖利的聲音飄蕩在越聚越多的銀芒之間，令人膽顫心驚的電流嗤啦啦的在半空亂竄，似乎在尋找那個陰陽怪氣的家伙，要將他一舉擊斃！
這樣的威勢，這樣的凶厲！這還是那個喜歡甜笑的清音嗎？坦絲早就傻了眼，動也不動的看著頭頂電蛇亂舞，心中震驚到了極點如玫瑰般柔美鮮亮的女孩，也會有這樣咄咄逼人的一面？！
這是昨天的一節，下午今天的一節，至于粉紅的加更，我還沒寫完，咳咳，先記帳。昨天在評論區的請假條好像不太明顯，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