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瞿妞妞是撞頭死在她娘家的,加上三姐也死的稀奇古怪,按爹娘的意思,不但不去料理瞿妞妞的後事,還要組織村里同族爺們,去大鬧瞿苗苗。
我勸爹娘說︰「人都沒有了,鬧還有啥用?他一個寡寡雞,渾身是鐵能打幾根釘子?算了吧!不鬧只有傷心,再鬧,等于是敲著銅鑼賣孩子丟人打家伙!」
我欲哭無淚、通情達理的勸阻了爹娘,贏得了村里老少爺們的贊譽。
因為瞿妞妞沒有過三天回門,按照當地的風俗,靈柩不回婆家。
我領著幾個同族的爺們,去瞿苗苗家里為瞿妞妞草草辦了葬禮。
在三姐和瞿妞妞的墳頭前,我各捧幾把冰凍的黑土,撒向蒼天,淚水遮掩了我的視線,我仰天長嘆︰「天,我北冰洋,三分像妖,七分像鬼,卻被閻王強行封加勾魂手的陰差,而且,強逼我無情的對自己最親的人下手勾魂,陷我于不仁不義、喪盡天良的無德深淵,我身殘力弱,上斗不過天,下斗不過地,如今,又不比過去吃大鍋飯,我可以得到集體的照顧,又分田到戶,各掃門前雪,憑我一己之力,眼看不能養家糊口,又要負起陰差重擔,無日無夜,光棍一條,實在不堪為人,不如我也死吧?」
我話音未落,只見瞿妞妞的靈魂坐在自己墳頭,對我大罵說︰「我就說剝了皮認得你的骨頭,你還死不承認是個緝腳子,現在不打自招了吧?我現在仍是閻羅殿的一個掃把鬼,看在你勸阻爹娘不去跟我哥大吵大鬧的份上,今天,我就不難為你個綠怪嗎掉,但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不然,以後,我天天去你家里鬧得神鬼不安!」
「什麼事妞妞?盡管說吧!只要我能幫得到的!」我不得不向妞妞妥協。
「我在閻羅殿前當掃把鬼,沒有一分錢的工資,我喜歡嗑個瓜子吃點零食的,卻只能去偷,以後,你要定時給我送點冥幣,要我多少得點享受,以前,你不是不能叫魚鱉上岸嗎?你給了我要求的好處,我就可以幫你叫魚鱉上岸!不過,你不能怕麻煩,做好鮮魚老鱉湯,要先叫我喝一口,以後,你在執差辦案抓魂到閻羅殿的時候,渴點餓點了,也可以到我那里歇歇腳,不管如何,一夜夫妻百日恩啊?」
妞妞說到這里,往四外看看,現跟我同來的爺們,都在遠遠的十字路口等著我,便轉惱怒為興奮,竟然半遮半掩的羞羞答答告訴我︰「北冰洋,現在我不恨你抓我的魂,因為你也是迫不得已,主要的,我回到閻羅殿,雖說只是個掃把鬼,但我是個切切實實的女鬼了,你再執差去的時候,可以享受我做老婆的滋味了,還可以為你生小鬼呢?我等你啊?別忘了去找我!」妞妞說完最後一句,便一哈腰沒有了鬼影。
在回家的路上,同行的爺們關心的叮囑我︰「恨啊,有些事都是天意,千萬不要太傷心難過,尤其是新婚喪妻,先紅後白,紅白相連,容易鬼氣纏身啊,你一人在墳地的時候,幾個人都看見了那墳頭坐著妞妞的身影,以後,你可要注意啊!」
我十分感激親友們的關懷。
對于我爹娘來說,三天內走了一個女兒,一個兒媳,白人連送黑人,感覺簡直塌了天。
四五六姐又擔心為我換親,各個心事重重,愁容滿面,失去了從三姐為我換親到結婚那幾天短暫的歡樂!
我憧憬著未來的美好,掩藏著無法向人訴說的巨大隱痛,為了讓四五六姐消除會強迫嫁給丑陋夫君的陰影,我誓︰「姐姐們放心,我認死再也不會拿姐姐的青春,去換我的歡樂了,我會說服爹娘的!」
然後為了討姐姐們歡欣,我對五姐說︰「五姐,明天初五,今天晚上,姐姐們隨我看個熱鬧,保姐姐們再也沒有煩惱!」
六姐不知什麼熱鬧,想提前知道,我就是不說。
到了晚上,冷風刺骨,我要姐姐們跟我一起到屋後的水塘邊,四姐照著手燈,五姐用石碓?開冰層一個碗口大的冰窟。
四姐似乎明白我的用意,便說︰「狗恨,過去,你不是不會叫魚嗎?啥時候又學會叫魚了?如果沒有百分的把握,就不要瞎逞能了,太冷,手腳都凍麻了,還不如坐被窩暖暖呢!」
「別急呀,試試啊,不試一下怎麼知道?」我一面回答著四姐,就開始接近冰窟,嘴里念念有詞。
這時,就听見水塘中央的冰面上,有一種掃把掃地的怪響,令人毛骨悚然。
「這是啥響的?聲音這麼難听?」六姐膽小的依偎在我身後。
「這是剛才石碓?冰、冰層破裂的回音,平常誰在咱屋後大聲說話、這水塘里不就有回音嗎?」我故意支開姐姐們的思維,驅趕著她們害怕的感覺。
不一會,借著天上星星細微朦朦的反光,就看見冰窟之中,水影亂動,慢慢從碎冰縫隙了爬出一個圓圓的東西。
六姐趴在我的肩上,禁不住就驚呼起來︰「像個老鱉,狗恨,你真又學會說鱉話了?」
四姐和五姐大笑說︰「冰的反光是白色的,冰窟窿是黑色的,又是圓的,六妹,你再不滿意七弟,也不能借著看花眼,罵七弟說鱉話呀,和罵自己有啥兩樣?」
「快用手燈照哇?光說!」六姐哭笑不得的反對著四姐。
四姐用手燈一照,果然,一個碗口大的老鱉已經爬出冰窟,才出水,身上已經結了冰,我不急不忙掏出一根繩子遞給六姐,六姐自然明白,拴起老鱉,提著回家了。
邊走我邊安排四姐︰「別懶,快回去炖老鱉湯,做有味道點,咱爹娘幾天沒吃東西了,給爹娘補補身子,做好後,先盛小半碗湯給我,我敬鱉仙!」
到家後,我坐進被窩暖著,無燈的房間,回憶著瞿妞妞給我所帶來短暫的人鬼哀樂,不覺過了大半個時辰,四姐端來半碗鮮美噴香的鱉湯說︰「好了,你敬鱉仙吧!」
我急忙起床,穿上結婚時穿過的新大氅,端著鱉湯,來到屋後水塘邊上,冒著呼嘯寒風,把鱉湯平放在冰凍的地面,望著黑黝黝灰蒙蒙的冰湖,我不由動情的祈禱說︰「妞妞,趁熱喝吧,這里風太大,我一只手劃不著火柴,不然就隨便給你燒些紙錢,放心,以後少不了你的零用錢!」
我話才落音,眼前一晃,果然對面蹲著一個黑影,看不清她的臉,對我嘿嘿笑出聲音︰「唉,在陽間做不成你的老婆,在陰間跟你做鬼妻做定了!」
說完,只見她端起湯碗一飲而盡,又用手一抹嘴巴,起身扭頭而去。
我端起湯碗一看,竟然還是那半碗鱉湯,似乎一滴不少。
而我輕輕喝一小口細細品味,渾如清水一般,怪不得人們傳說,神鬼吃貢只吃味,這下,我徹底信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