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第二天上班匆匆趕到,還是遲了,施工預備會議已經開始,段上下來了很多的領導,還從外工區抽調了很多的人,一時間工區里外都站滿了人,里三層外三層,我來只能站到外四層去了,所以我的遲到也沒人注意,領導說些什麼也沒听見,只知道這是一個站場改造的大型施工。預備會議一結束,大家各就各位,我和肥婆負責室內聯系,登記,防護,要點以及室接。由于之前我們的準備工作做得比較充足,所以施工給點後一會兒就完了,就等公務的設備到位後上我們的設備再做調試。拔保險時,肥婆跟技術室的干部逗嘴,說那干部太瘦,跟這保險似的,電阻倒挺大的。那干部說怎麼會呢,肉多了電阻大嘛。說這話時,那干部盯著保險面無表情,漫不經心地輕輕說出,像輕輕地扣動了扳機,射出了一枚子彈,正中肥婆的自尊部位。那干部確實很瘦,跟肥婆比起來像個非洲難民。說人胖,跟說肉多是一個意思,但給人的心里感受卻大大的不同。受傷的肥婆,本來圓圓的臉一下拉長了。在語言上一向強悍的肥婆也有敗走麥城的時候啊,但好強的她在氣勢上還是不服輸,仍氣短地爭扎了一句︰「人太瘦了也不好吧?」但這句話毫無殺傷力,她試圖挽回的氣勢也自然顯得是氣若游絲。
我們站在陽台上,放眼望去,站場上到處是忙碌的人,電務的是一堆一堆的,蹲在各種葙盒跟前拿著工具埋頭做著卸螺絲或者配線的工作,民工費勁兒的在抬轉轍機,人員不夠,職工便往上補充,小驢子和豺狗也在抬,段上下來的干部也都挽起袖子跟著干,弄得滿手油污。領工員一會兒從這個人堆走到那個人堆,指手劃腳忙著指揮,經過信號樓底下的時候,他腳點一個電纜標樁,抬頭高聲對我說︰「把這個看住,別讓民工撬一邊去了!」
個四十多歲微胖的中年漢子神色凝重,像一個即將走向戰車的將軍,他走到軌排跟前跨步邁上軌枕,本來個頭並不高的他在烏壓壓的人堆里一下子顯得鶴立雞群。他低頭沉穩的走向岔心,排列有序的軌枕給他限定了每一步的步伐,他勻地走到岔心中間,站穩,從兜里掏出哨子短促地吹了兩聲,聲音低沉而又響亮的說︰「大家都準備好了!」說完,他微閉雙目,似乎在醞釀情緒,又似乎在等大家做準備。此時,他又像一個站在舞台上的樂隊指揮,而民工則像百米跑道上的運動員听到了「預備——」一個個躬身伏地,心里緊張得就等那聲槍響了。
民工看來還是訓練有素的,听到他的號令,大家都手握撬杠統一做著一個「前腿那個躬,後腿那個蹬」的姿勢,眼望指揮。稍傾,指揮睜開雙目,雙手抬起,忽然,他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他瘋了!他在怒吼,他像一個勇猛的斗士,要攔截一匹月兌韁的野馬,又或者像怒的亞瑟王,面對他的敵人薩克森人,他雙手高舉,憤怒地向空中抓去,他張開嘴,咬牙切齒,嘶啞著嗓子,歇斯底里的一嗓子「阿-嘶!」,雙手似乎抓住了敵人的頭顱,拚命地拽下來,狠狠的往身後一甩。這聲音听上去是那麼的淒厲,滄桑,悲壯,讓人心里不由得一緊,血往上涌,忍不住也想握拳使勁兒。
這聲音也確實起到了他應有的效果,民工們縱聲整齊的跟著一聲︰「嗨-走!」,仿佛萬人大合唱,這聲音的質感是那麼的厚重,給人的感覺似乎這聲音出去的振蕩波會使地動山搖,隨著這聲低吼,民工們手握撬棍死命的往前一推,軌排便跟著往前移動一寸,指揮高高的站在軌枕上像一尊充滿力度的雕塑穩穩地也跟著往前移動一寸。如此反復循環,幾百根枕木架著鋼軌,也架著指揮,就這樣艱難的一寸一寸地往前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