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是季蝶比較偏愛的顏色,盡管以冰的性質來說,稱之為無色更恰當些,但在很多時候,季蝶就認為白色代表了冰。
今天的季蝶還是一如既往的招牌白色,白色的純棉短袖T恤,沒有商標,沒有銘牌,甚至連圖案都沒有,但卻更彰顯出季蝶的純淨之美,尤其是略濕的披肩秀帶著柔直的線條分散在兩邊耳際,更讓季蝶如出水蓮花一般,香遠益清,亭亭淨植。
魯春走路的步子稍微響了點,這是他故意的,想看看有人接近的時候季蝶會有什麼反應。遺憾的是,季蝶的注意力似乎沒有任何的轉移,還是專注地本,該翻頁的時候翻頁,該做筆記的時候就拿起筆寫。
只不過,魯春還是從細微處現了季蝶的不滿,比如說,沒人的時候,寫字鋼筆是放在桌上的,但因為魯春的接近,季蝶已經把鋼筆拿在手上,輕輕用筆帽的一端敲著筆記本;當然,最吸引魯春的還是季蝶微微有些蹙起的娥眉,不怎麼顯眼,但絕對是季蝶內心厭惡的寫照。
魯春躊躇了還是季蝶的專注打動了他,決定先坐到季蝶的對面去,反正空蕩蕩的長桌就季蝶一個人,再加上他一人,也僅僅是一對男女而已,讓季蝶自然而然現他,比之他上前打招呼要來得不引人注目些。
事實上,魯春忘記了很重要的一點,有季蝶的地方本身就意味著引人注目,更何況,季蝶單人一桌形同熱島,加上魯春一人,並不僅僅多一人那麼簡單,換一種換算方式,足足多了百分之一百的人口,想要不引人注目?用範科斯的話說︰做夢去吧!
當魯春很隨意坐在季蝶對面的時候,閱覽室里很快就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交頭接耳地有之,指指點點的有之,拍桌子罵娘的倒暫時還沒有,不過都在觀望,就等陳勝吳廣揭竿而起。
群眾的意見很大,呼聲也不小,作為副廳級領導干部的魯春,要是隨隨便便就被一小撮別有用心的人所左右,那以後還怎樣開展工作?所以,魯春把空閑的左手舉過頭頂,四指握向掌心,獨留中指兀立朝天。
閱覽室里幾乎就要沸騰了,不遠處,花雄直搖頭嘆息︰「為我軍一名中高級軍官,好的不學,學自由女神高舉火炬,我看啊,魯春將來很有可能滑向資產階級自由化的深淵……」
在花雄邊上,席風卻喜滋滋左看右看,然後說︰「禿驢可能要白開心一場了,花雄你看,季蝶似乎馬上要火了,最後地結局很有可能魯春被趕走,或魯春賴著不走而季蝶主動離開……不過這樣也好,死禿驢妄想佔咱哥倆便宜,下輩子吧。」
旁觀之間地交談並沒有影響到季蝶。驟然響起聲浪只是讓季蝶拿著筆地手握得緊了點。但除此之外。季蝶也算沉得住氣。兩條彎彎地柳葉眉連蹙都懶得蹙起。
魯春很有點隔空打物地感覺。故弄玄虛了這麼多。季蝶竟然連頭都沒抬起。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喪氣。不過。這麼一來。有一點至少可以肯定。季蝶地追求以及潛在地追求。最後恐怕都是在季蝶這種眼內無一物地表現中敗下陣來。久而久之。凡是有季蝶單獨坐一桌地位置。他人都自動自覺退避三舍。也就形成了閱覽室里以季蝶為中心地獨特地熱島效應。
把筆記本電腦包放在桌上。拿出那台白色地掀開面板。按下電源開關。「嘟」地一聲。玻璃鏡面地屏幕一閃。筆記本順利地啟動起來。
魯春看著季蝶握著筆地那只手。潔白如玉。甚至有種晶瑩地質感。讓人忍不住想要握在手心里。不過。令魯春感到有意思地是。那只手現在卻已經青筋暴跳。似乎手地主人很努力地在壓住心中即將爆地怒火。
魯春起了惡作劇地心思。心說人都已經坐在你對面了。竟然還不抬頭?鼠標雙擊。打開桌面上地圖標。然後單手點按鍵盤。一陣劈里啪啦。一行字躍然而上。卻是「小蝶。有沒有想春哥?」
正準備把屏幕轉向一百八十度地時候。季蝶手里地鋼筆終于重重往桌子上一摔。平放在桌子上地書本用力合上。一直注視書本地視線也總算轉過來看向魯春。準備在臨走地時候看一看到底是哪個死不要臉地擾人自習。
魯春童心又起,脖子一縮,腦袋躲到17寸屏幕的後面,偷偷樂了一陣,探出頭正準備把季蝶嚇一跳的時候,卻現季蝶已經收拾好書攤子,再也沒有朝他這兒多看一眼,正
準備離去。
「季蝶學姐準備走了嗎?」魯春很想再裝下去,干脆就跟在季蝶後面悄悄尾隨,但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不說滿閱覽室這麼多眼楮看著,光是一個尾隨,恐怕要把季蝶給嚇壞了,到時候可謂得不償失,所以,這個時候只好開腔,臉上堆足了人畜無害的純真,就像他初到江夏的時候。
非常熟悉的聲音,熟悉得以至于帶了種陌生感。季蝶都不知道這聲音究竟是真是假、是現實還是幻覺。
「季蝶學姐,我有個學習上的難題,想了很久一直沒想明白,學姐能不能幫幫我?」魯春的眼楮睜得大大的,嘴巴也大大的,就好像這個難題真的困擾了他許久、急切地想要找到答案。
說著話,還裝作很惑的樣子眨了眨眼,把面前的筆記本電腦掉了個個兒,往前推了一段距離,直接推到季蝶面前。
嘩啦……夾在季蝶手中的書本紙張筆盒散落了一桌,那支曾被季蝶用來敲桌子的鋼筆更是連翻了幾個筋斗,一直跳到魯春掌心里。
「季蝶學姐,這是你的鋼筆……」魯春攤開手心伸過去,手心里的鋼筆自己會動,歡快的盤旋著,好像在代表魯春對季蝶做著笑臉。
季蝶怔怔坐回到原位,又怔怔看著魯春,一雙明亮的眸子里瞬間滿是水汽,把魯春周遭罩上一層朦朦朧朧的光環,一切都變得不真實起來。
魯春受到季蝶的感染,傻傻的樣子再也裝不下去,微微搖了搖頭,示意季蝶周圍都是同學,要盡量克制。
季蝶很委屈地看著魯春,修長的十指絞在一起,用力捏了又捏,就是不拿起放在她面前的鋼筆。
季蝶的確有太多的委屈,同處一座校園,她矜持,魯春更混蛋,從沒主動找過她一回;不聲不響坐火車外出,臨了卻一條短信告訴她「勿念」,她又怎能做到勿念;好不容易從武當山打回一個電話,正當她要訴說心曲的時候,電話卻被他匆匆掛掉,除了一句似是而非的承諾,其他的什麼都沒說。如今,想了又想的人就坐在她面前,張開嘴巴卻一口一個季蝶學姐,連笑容都吝嗇給她一個,瞪大著一雙眼楮就傻傻看著她,難道非要哭出來他才開心嗎……
魯春苦笑著把手心里的鋼筆放到書桌上,左手撓了撓頭,右手指著筆記本,說道︰「季蝶學姐,我的問題很難回答嗎?」
季蝶總算把視線從魯春身上挪開,看到的頁面滿屏都是「小蝶,有沒有想春哥?」也不知怎麼搞的,忽然就想起了住在簡言的公寓里的時候那段日子,以及簡言把春哥和宇春哥哥聯系起來的那一節,噗嗤笑了出來,那一層蒙住她眸子的水氣化作兩行小溪,順著臉頰滴落在筆記本的鍵盤上。
這一笑,真應了那句「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手忙腳亂擦掉沾在鍵盤上的水珠,猛地想起春哥在問她想不想他,螓微抬,用力點了幾下,抿緊的玉唇忽地又嘟了起來,神情中滿帶著哀求,似是要不顧一切坐到魯春身邊來。
魯春生怕季蝶真不顧一切繞過來坐到他身邊,說實話,對魯春來說倒是無所謂,不但沒有損失,而且還能滿足他大大的虛榮心,但對季蝶就不一樣了,一旦跨出了那一步,走出這個門口,馬上就會傳得滿城風雨,到時候,恐怕倪珂不得不產生一些想法,隨之而來,當三關系明朗化之後,他人又會用怎樣的眼光看待冰女郎與火女郎……
魯春覺得他作為男人,理應跨出這一步,于是假意歡喜說︰「季蝶學姐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對嗎,真是太好了。」說著,自然而然繞過書桌的頂角,來到季蝶身邊,隨手拖過一張椅子,然後,一對小情侶就這麼並肩坐在一起了。
魯春這一落座,舉室嘩然,什麼玩意竟然敢褻瀆如雪蓮花一般純淨的冰女郎!群情激蕩之下,不少人卻看出點不一樣來,曾經設想過的冰女郎勃然變色並沒有出現,反而是一種怪怪的眼神一眨不眨看著魯春當然,所有人都知道這絕不是喜歡或愛慕,或,這是暴風雨的前奏。
閱覽室的正中央,花雄和席風正掐著李玨的脖子要他把賭注拿到桌上,季蝶的反常表現不但讓所有人惑不解,也讓花雄和席風看到了一絲曙光。所有賭徒的通病都是不到最後一刻絕不認輸,這一刻,花雄和席風瞬間恢復了賭徒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