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會里面的人很快來到了後院,看著不遠處兩名被打暈的同伴,很多人都拿出了武器嚴陣以待,在艾凡赫看來,事情似乎就要這麼白熱化了。
但這件事就很簡單的被解決了,羅茲完全沒有心理負擔地在兩個同伴面前上演了一出聲淚俱下的舞台劇,一個愛護親人的哥哥為了掩護自己遠方表弟和表弟的未婚妻,與前來追殺的惡霸手下爭斗不休的故事,很流暢地從羅茲的嘴里不著邊際的胡謅了出來。
但讓人驚訝的是,商會的人居然相信了,其實也不能怪商會的人,由于對古代文明產物的了解,羅茲不但在中間圓上了各方面的情節,讓商會的人並不把這里發生的事情通知「被惡霸手下仗著背景欺壓」的護衛隊,而且在對方問起「惡霸手下」背景的時候,一臉「不願意把你們帶入麻煩中」表情的羅茲順便還獲得了商隊隊伍中不少人員的好感。對于三人,最好的一面是商會大方地並不追究三人所造成的點點損失和護衛被打暈的事情。但對于艾凡赫來說,後來被幾個商會護衛拍著肩膀安慰的事實,實在是讓自己憋得難受。
還好沒忍耐多久,一天以後,車隊出發了。第一天晚上休息的時候,以「還會受到襲擊」為由,羅茲還表情誠懇地想商隊要來了一個三人合住的帳篷,但漪墨還是調到了女眷那邊。這樣的結果就是,帳篷里空余的位置十分寬裕,于是羅茲就在這樣寬裕的空間里笑得滿地打滾。
「我的確需要安慰,但是不是這種!」艾凡赫看著得意忘形的羅茲,低聲的怒吼著。
「飯盒你現在越來越放得開了嘛,那些細節就不要太過糾纏了,對身體不好……再說我的故事也編的不錯啊,雖然有點狗血,不過對于這些經常在旅途上過著單調生活的人,足夠用了,要考慮受眾的接受能力嘛。」羅茲沉迷在自己的快樂里,最後還不忘表情深沉的說上一句,「其實,我只是一個演員……」
對于羅茲的自說自話,艾凡赫已經習慣了,反正也听不太懂,何必太過較真,何況羅茲根本就沒有注意听自己的意見,他自己樂著樂著就會停止了。
無視了羅茲的胡鬧聲,艾凡赫在「听不到」的嘈雜中,回想起自己的經歷和身上的謎團。坦白說,在自己二十一年的生活中,最近這段時間的「精彩」,直接蓋過了以前所有的日子。艾凡赫也從來沒有想到過,一直自認為普通的自己,居然能跟歷史傳說中的大帝扯上關系,無論怎麼想,也完全想不通。果然如羅茲曾經說過的「我不是我」麼?在二十一年的生涯中,艾凡赫一直覺得十分了解自己,但在這最近的幾天,卻忽然迷茫了,自己到底是什麼人?未來的路上,又會有什麼樣的事情在等待著自己呢?
但思索並沒有持續太久的可能,一個人嬉鬧的羅茲很快發現沒有了配合的人,頓時感到索然無味,蹲坐在一旁偷偷的看著視線沒有焦距的艾凡赫,但這樣的安靜明顯讓羅茲很不適應,不大一會兒,忍不住的羅茲就出聲打斷了艾凡赫的思索︰「別想了,還是跟我說的一樣,走一步看一步唄……」
看到成功喚醒了艾凡赫,羅茲忽然好像找到了什麼一樣大力的拍著艾凡赫的肩膀︰「喂喂,飯盒,你有沒有發現一件事?」
「哦?什麼事?」條件反射式的回問著,因為艾凡赫知道,如果自己不問出這句話,這天晚上都不會安生。
「漪墨啦漪墨,你沒發現,她太聰明了,聰明得根本和她的年紀不相符麼?」
「那有怎麼樣?那是她的私事,她又不會告訴你。」
「陰謀啦,這肯定是陰謀,那家伙其實心里壞得很哪,所以肯定潛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所以我一定要揭開她的真面目。」
「你……你又想干什麼?」艾凡赫這時才從條件反射的對答中反應過來,「我們現在在其他人的營地啊,不要做奇怪的事情。」
羅茲一縱身跳了起來,向著帳篷外走去,聲音在放下的布簾後面傳來︰「放心吧,他們會理解成,一個溺愛弟弟的哥哥,對未來弟妹的考驗的。」
「雖然不知道你要干什麼,但是肯定不會發展成那個樣子的呀!……呃,已經走了麼?」艾凡赫本想追上去阻止,但想了一下還是作罷了,反正也不知道羅茲到底準備干什麼,眼不見心不煩吧。
但事情似乎沒有想象的那麼簡單,羅茲不一會就鑽回了帳篷中,手里還捏著一只肥大、蠕動著的肉-蟲︰「飯盒啊,在行動開始的時候就遭遇了巨大的麻煩,只能你才能幫助我了。」
「我拒絕……啊,把那東西拿開!……好吧,又怎麼了?」
「我不知道漪墨在哪里,這里好亂……」
「原來你真的是路痴啊……真是好運……好了,我知道了,我跟你去。」
出了帳篷,詢問了一下巡邏的守衛,當然在詢問時,守衛一直不停用眼角的余光來回瞥著捏著蟲子的羅茲。
辭別了神情怪異的守衛,艾凡赫和羅茲向著指示的方向上走去︰「以後不要讓我再跟你出來做這種丟臉的事情,那個東西你要拿到什麼時候?」
「這可是重要的道具啊,怎麼能現在就扔掉?唉?不是走這邊麼?」
「路痴不要插嘴……你真的是掘士?我怎麼記得地下廢墟里面的地形都很復雜的,你沒有在里面迷路過麼?」
「說什麼話,只要走過一次的路我是絕對不會忘的。沒有來過的地方,听著別人的指示怎麼能找到嘛?這很正常,再說帳篷樣子都差不多啊。」
「這一點都不正常好不好……不說了,這里就是,看這個大小,應該是一個人的帳篷,」艾凡赫指著面前的簡易帳篷無奈的說著,不過五十米不到的距離,居然都可以迷路,這需要多麼深厚的路痴本能才可能達到啊,「你一個人進去吧,我回去了,等我走遠點再……算了……」
根本就不理會艾凡赫的話,羅茲一矮身就鑽進了帳篷,在布簾揭起的瞬間,艾凡赫看到平常一樣嚴密裹著斗篷的漪墨已經坐起來等在里面,應該是在自己兩人走過來的時候就發現了。有了準備的漪墨是羅茲絕對無法戰勝的,艾凡赫很安心的轉身準備離去,但依舊听到了帳篷里清晰傳來的簡短對話。
「嗨!伊莫絲,我過來玩了,你看看……這個!」
「蝴蝶的幼蟲,無毒……再見。」
慘敗的羅茲一面嘀咕著「沒有這樣的女孩」,一面從帳篷里面爬了出來,一抬頭就看到了還沒邁出步伐的艾凡赫︰「飯盒,我失敗了。」
「我料到了。」
「我不會放棄的。」
「你繼續。還有,下次不要找我帶路了。」
于是在接下來的旅程中,羅茲每天晚上都會去找漪墨進行類似的商談。而且不久就在商隊中傳開了「因為打擊有點自閉的弟妹,哥哥每天用自己的方式去幫弟妹排解壓力」的傳言。艾凡赫覺得這種傳言能傳開,羅茲本人一定有很大的功勞。
「伊莫絲,我又來了,今天是……這個!」「無毒的蛇。」
「伊莫絲,晚上好,你看……」「田鼠,緊急時可以做食物。」
「伊莫絲,好東西!」「蜘蛛,這種快滅絕了。」
「伊莫絲……」「……」
……
「伊莫絲……」「這種蠍子有劇毒,建議不要這樣拿著。」「啊?」「因為這樣很方便它蟄你。」「哇!」
行動很快就結束了,在不知道幾天的晚上之後,渾身泛著一股詭異的青綠色的羅茲終于安生了下來。雖然被蟄的當時,漪墨很及時的解了一部分的毒,但是羅茲的身體似乎還殘留了分量不少的毒素,根據商隊的護衛所說「伊莫絲小姐的祈禱術還很不到家,解毒到一半就透支暈了過去,現在隊里的祈禱師還在照顧她,這邊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休養一段時間就好了,也不會耽誤趕路的請放心。」
在守衛走後,對著一旁憋著笑的艾凡赫,羅茲很不甘心地說︰「慘敗啊……這是我一聲的恥辱……那個女人,演得比我還真。」
「即使是性格很好的漪墨小姐,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呀,你也算自找的。」艾凡赫終于憋著笑出聲來。
「她?性格好?你用的是哪里的辨別標準啊!你們兩個肯定有一腿!」
「你祈禱吧,祈禱敵人會來襲,那時漪墨一定會第一時間過來幫你把毒完全解掉的。」
「我不覺得她會有那麼好心……」
「我只是覺得她怕擔上你這個累贅……」
「你才是累贅,你現在就是我們隊里最大的累贅!」
「哦哦?相對現在臥床不起的某人,我不是還稍微有點作用麼?」
面對沒有了行動能力的羅茲,艾凡赫肆無忌憚地開始打起了嘴仗,當然他現在還沒有想到,自己後來付出的代價——用羅茲的話說,稍微,有點,慘烈……
但羅茲每天念叨的敵人,直到最後到達帝都的那一刻,都沒有出現在視野之中。
(路途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