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特受命離去已經有三天兩夜了,身居在梅爾小鎮中,艾凡赫的確無法詳知那則奇怪的懸賞在大陸上的傳播情況,看著漪墨胸有成竹樂在其中的樣子,艾凡赫卻感覺很沒底。
真的會有人來嗎?祈禱術的奧義,這名字就決定了一個重點,對這個有想法的人,必然大部分都是祈禱師,那麼讓他們過來援救自己又有什麼意義?好吧,就算他們可以呼朋喚友大舉前來,其中也由于配合度和戰力的原因,鮮有能真正與祈禱師行會特殊部隊對抗的存在。
更何況把他人拉進自己的苦難里,這不是大家一直以來都試圖避免的事情麼?艾凡赫對此很不理解。
但艾凡赫相信漪墨的判斷,這種對策應該是會起到一定的效果的,但是究竟是什麼樣的效果,艾凡赫卻一直想不通,于是這就變成了一個心結。
從這兩天半的時間里,艾凡赫大部分的時間還是在要裝作無事地,繼續在鎮里閑逛,不時還要到端木飄雨和門勒合作組建的臨時醫療所去看兩眼。因為據門勒所說,既然一定決定了要對上,那麼就做得專業點,偽裝出一副毫無防範有機可乘的樣子,也許能起到一定的作用,而且門勒對自己曾說過的「幾天」這個時間段,連他自己都不太清楚闇堡部隊到底什麼時候會到達,只能通過聯系來估計闇堡部隊的行程。
他們在任何時間都有可能到達,他們在任何時間都有可能未到達,這種現狀讓艾凡赫很是緊張。
但更無奈的事情也同時在進行著,在這種情況下,艾凡赫理所應當想到的辦法是,經常與門勒聯系見面,並詢問闇堡部隊的行程,來仔細估計他們到達的時間,這是一個很穩妥的方法,而且自己每天的行動都會予以便利。
但這事卻無法這麼干,因為漪墨在每天艾凡赫離去的時候都會再度囑咐,如果門勒在那里,就一定要避開他,至少在這幾天,不要與他見面,一次也不要。
這也是艾凡赫想不通的事情,如果說之前的那個原則性問題是心結,那麼這個十分奇怪的地方就是疑點。
如果只有一件事情放在你的心頭,那麼你可以說服自己的內心躲避它,但如果這種事情的數目上升到了兩件,那它們雙方的細微之處互相支持並互相解釋的結果,給你的壓力是一件事情無法比擬的。
在那天伊斯特離去後,回到旅館中,當時門勒的表情就有些奇怪,讓艾凡赫當時就感覺到,不管在自己和漪墨離開之後在旅館的房間里,門勒到底發現了什麼或者想起了什麼,漪墨都達到了她的目的。
而在之後的這幾天,門勒再也沒有一次來到旅館里找過兩人,即使在路上遇見,漪墨給艾凡赫的對策是視而不見,艾凡赫也只能當做沒有看到門勒,連一聲招呼都不打。
三天的時間過去了,艾凡赫明顯可以感覺到門勒也越來越煩躁,表情也越來越緊張,心中總像壓抑著什麼一樣,在最後一天里,艾凡赫明顯可以感覺到門勒正在暗中跟著自己,還故意在自己的面前不停的出現,其中的故作偶然和刻意讓艾凡赫幾次都欲言又止。
說到這種原因,艾凡赫也是哭笑不得,因為心里有著心事,之前幾天,艾凡赫在街上遇到門勒的時候,都一臉不自然,幾次都差點說出什麼話來。這種反應幾天來一直讓門勒的表情變化很……具有後現代差異感。持續一秒的詫異和愕然到持續一秒的希望和失望,這種變化很明顯。
直到剛才,門勒終于第一次登門拜訪,並交付了即將到來的闇堡部隊的詳細配置。當然,這些在艾凡赫看來是非常簡單直接的事情,但漪墨的臉上卻一副松了一口氣的表情,似乎辦完了一件大事的感覺。看著漪墨拿著手中的一摞紙張卻不看的樣子,艾凡赫一直積壓到現在的疑惑終于忍不住了。
「嗯,現在是時候告訴你詳情了。」听到艾凡赫的疑問,漪墨倒是毫不意外,只是略微考慮了一下就這麼說。
「你覺得,如果要讓一個組織對單獨一個人產生忌憚,那需要一個什麼條件?」漪墨沒有直接回答艾凡赫的疑問,反而是意外地反問了艾凡赫一個問題。
羅茲曾經說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組織再差,總就也是一個組織。更何況,艾凡赫知道這里漪墨話語中的組織,指的是祈禱師行會,這是一個很龐大的組織,擁有足夠強大的實力,怎麼讓祈禱師行會對自己產生忌憚?艾凡赫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所以他很老實地回答︰「不知道。」
漪墨笑了,點點左額提醒艾凡赫︰「很簡單,讓這個組織以為,這個人的背後隱藏著一個跟自己實力同等的組織。」
「是嗎?」艾凡赫還是很不解,「可是我們背後沒有跟祈禱師行會實力同等的組織啊?」
漪墨再笑︰「我說了,是讓他們以為……」
艾凡赫有點不懂︰「懸賞,還有不見門勒,就可以讓他們這麼……以為麼?不見門勒的面,這里面我還沒有想通是為什麼,但是懸賞人來幫忙,這真的能起到什麼作用麼?」
「懸賞?那只是一個方式而已。目的只是能有足夠快的傳播速度,在那則懸賞的原文里,有秘密和無助少女,也就是有了圍觀的必要和弱勢群體的存在,這樣的消息大概會傳得不慢吧……這所有的目的,只是為了讓人知道,有這麼一件事情發生了而已。」漪墨這麼說。
艾凡赫還是不解︰「讓人知道,就能達到目的麼?這似乎很玄啊。」
「這當然不夠,但是你忘記了,我們現在身邊就有一位祈禱師行會的人——門勒?西德先生。他所說的話影響了你,你沒有把他放到我們的對立面,但是你也忘記了他本身就是祈禱師行會的重要人物。雖然他對我們沒有敵意,而且我們還處在一種很邊緣的‘合作’關系中,但他肯定還在關注著我們——所以他會知道,我們並沒有離開過小鎮。」
「你在利用門勒,把這種消息傳導給祈禱師行會?」艾凡赫大致明白了漪墨的做法,只是他的神態和表情標明,他不明白這種做法會起到什麼樣的反應。
看到艾凡赫的反應,漪墨只能接下去解釋︰「我相信伊斯特的執行力,他會將這個信息用最快的速度傳播向整個大陸,而整個大陸這個範圍內,就一定會包括祈禱師行會,從而也會傳到門勒耳中,這只是遲早的問題。那麼在他看來,我們這段時間的不急不慢,就是有所依仗的。」
艾凡赫第一次听到漪墨說出這方面的事情,不禁非常的好奇︰「這樣就可以,似乎我們什麼也沒做呢?」
漪墨胸有成竹地回答︰「一個組織,里面必定會有不少的老狐狸,而對付這些老狐狸,你跟他挑明是沒用的,你只能給他一個線索,在給他很多很多的疑點,誘使他自己去想到這個方面,如果他想到了,那麼他們一定會堅定地本著‘陰謀論’的想法,去鑽自己的牛角尖。至于他們會不會想到這個方面,我相信,如果他們沒有想到的話,祈禱師行會不會到今天還存在。」
「這樣好像還是沒有用啊,他們听到這種消息,不但不會撤回自己派出的人馬,還會非常關注這里,來證實自己的判斷。」艾凡赫想了想,提出了最重要的一個問題。
「我從來也沒有說過,我要避免這次戰斗……」漪墨倒是不意外,很快回復了艾凡赫的問題︰「整個大陸都知道,那麼代表與祈禱師行會相同等級的組織也同樣會知道,這個消息的泄露會同樣引發這些組織的關注……」
「引發關注又怎麼了?他們會來幫忙的話……等等,你說你不打斷避免這次爭斗?」艾凡赫開始還在順著漪墨的話想下去,結果忽然想起漪墨前面說起的那句話,才忽然驚訝地問起。
看到艾凡赫驚訝起來,漪墨很淡然地回答︰「你想想,這些力量相差不大的組織,私底下肯定會有各式的矛盾,卻為什麼從來沒有把這些沖突擺上台面?難道是因為他們彼此大度、和諧相處?當然不是,只是因為他們彼此忌憚罷了。」
「這跟我們有什麼關系?」艾凡赫徹底糊涂了,茫然問道。
「別忘記了最開始時,我們傳開的這個消息里面透露的內容……」漪墨笑了,指著自己俏皮地笑著看,「我可只是一個無助少女啊,如果我們在這場戰斗中處于不敗之地,那麼整個大陸上所有的組織和個人,對祈禱師行會珍藏的這個闇堡部隊的實力評估必然會下降,短板理論永遠是有效地,既然實戰部隊的能力沒有傳聞中那麼強,那麼所有的沖突,可能都會在這個方面爆發出來,其他的組織會力圖在此壓上一頭。祈禱師行會接下來的麻煩,可比我們想的要多上太多了……」
「你圖謀的目標還真是大啊……」艾凡赫到了這時才明白漪墨究竟想要干什麼,她居然想動搖這樣一個組織的穩定。
漪墨不滿意地哼了哼,賭氣地說︰「我們可是冒著生命危險呢,只讓對方付出這一點點代價,也是應該的嘛。」
艾凡赫被漪墨的態度給逗笑了,但是卻是苦笑︰「人家會狗急跳牆,氣急敗壞地過來繼續找我們的麻煩的吧?」
「這個啊,你可以放心……」漪墨很從容地擺擺手,「可別把我做出的計劃想得那麼簡單,你看,我是一個無助少女啊,他們怎麼會相信一個在這種時候發出求救的無助少女,會做出這麼復雜的設計呢,所以他們在之後必定急切地想去尋找一個幕後指使計劃的組織,然後把所有怨氣都撒在那個組織身上,我們倆反而就安寧了。」
「而且這位門勒先生,肯定會幫我們說話的嘛……」漪墨對著艾凡赫眨眨眼,讓他把整件事情聯系到了一起。
這樣看來,漪墨的確只做了兩件事,但每件事都影響了數個目標,而每次影響對自己這邊,都起到了一石二鳥的復數良性結果。艾凡赫嘆了一口氣,不得不服。
艾凡赫抬頭帶著敬畏看著面前的年輕少女,卻發現少女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只是這有點點不厚道,不知道瞞不瞞的住他們……應該會配合的吧?」
(第十四節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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