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中竟然有猛烈的火光躍動在密林深處。
髏大很快就找到了侏儒說的大榕樹和山洞那榕樹上開滿了火紅的像火焰一樣的花樹冠如同天棚一般茂盛壯大獨自佔據了方圓百米的開闊地而那岩洞的洞口看上去也寬廣如同康莊大道。只不過四周的土地和樹林好像被岩漿和寒冬洗禮過地面紅而且堅硬有些角落殘留著白色的霜周遭的樹皮在蓬勃的生機同時體現出了一種怪異的表面特征只有榕樹獨自屹立在一片開闊的土地上美麗而毫無傷。
血烏鴉來了興致展翅欲飛髏大會意將它丟上樹梢。烏鴉一頭扎進花叢不見片刻後已經是花枝招展頭頂花冠翅膀上都插滿了紅色的榕樹花站在枝頭昂挺胸擺了個姿勢宛如穿著華美長袍的貴人。
「看不出它還有這個嗜好……」髏大想「該不會其實它是母的?」
突然一道火光乍現烏鴉一秒種前還神氣活現像個老爺此刻已經掙扎在火焰中拍打著翅膀慘叫從樹上墜了下來。那些榕樹花幻化成了火焰帶著青藍色的焰冠在烏鴉黑色的羽毛上跳動。
髏大手疾眼快一下將它接入懷中從骨子里透出一股寒氣瞬間將那些火焰蒸滅了烏鴉尤在冒著白煙受驚過度在他懷里不停拍打翅膀。一聲尖銳的鳥鳴傳來髏大和烏鴉抬起頭都驚呆了。一只巨大的火鳥的輪廓出現在榕樹上空那點點紅花向上飛起來幻化成片片火焰的羽毛從梢頭拉起華幕傾瀉成火鳥的翅膀和長尾。
那是浴火而生的不死生物用火焰燃燒生命燃燒死亡。在那赤紅與橙紅交錯的紋理中透露了炎的奧義當巨大的翼籠罩了整個榕樹巨大的樹冠崩射的火星織成火雨不可思議的危險和魅力便一起那燃燒中升溫。
「華麗!」
髏大由衷地贊嘆了一聲然後開始逃命因為那火鳥已經開始張開嘴向他噴火。身後傳來熾熱的氣流髏大和烏鴉一起驚呼狼狽地撲倒在地總算及時逃過一劫。高溫的火焰從他們身後的地面掃過髏大回頭一看潮濕的土地都被烤焦變成黑乎乎的一片土壤里夾雜著被高溫點燃的點點閃亮紅斑嗶嗶剝剝作響。
那火鳥在天空翱翔出響澈天地的淒厲鳴叫誰也不了解它的憤怒是基于守護巢穴還是單純的驕傲。或許它這種俯瞰天地的姿態小覷了天下血骷髏被激怒了。髏大昂挺胸站起來凶狠地向著天空驚人的氣魄從胸腔里涌出來一聲咆哮隨即從那里炸開平地驚雷般直卷向雲霄。
「吼——!」
隨著髏大的咆哮聲寒氣以脊梁的手鐲為中心迅擴散到空氣中冷氣流和熱氣流相撞匯合成扭曲的旋風帶著潮濕的空氣來往于火鳥和髏大之間地面剛有霧氣便立刻被吹散蒸干只剩下狂亂的焦土和火屑沖天飛舞飛砂走石。
「我不是烏鴉我是鴕鳥」烏鴉可沒空理會髏大的威武瞬間邁開小短腿自顧自朝著漆黑的洞口飛奔「再見了!我會記得你為我斷後壯烈犧牲我要走先!」
那洞里黑漆漆一片不過很平坦至少沒有被火燒過的痕跡這讓烏鴉有安全感。「寶地啊果然是天無絕鳥之路。」烏鴉喘息著漸漸听到不屬于自己的呼吸從洞穴的深處傳來隨即是沉重的撞擊和摩擦聲伴隨著岩壁的土石剝落出的「撲簌」聲。
「什、什麼?」烏鴉望著巨大的黑影和突然出現的藍光隱隱覺得不妙。
洞穴外髏大依舊在和火鳥死斗。他望著從高空向他掠來的火鳥那火鳥渾身籠罩在火焰之中看不清真實的樣貌只有兩點幽光惡狠狠地從火焰之中望過來。它低空俯沖長長拖曳的尾羽像烈火的死亡之犁在地面犁過沖擊的最終目標就是髏大。
周圍已經是一片火海被火鳥拖曳出的火炎挾著風凝成可怖的猛龍靈動地吞噬而來。髏大卻氣勢洶洶地迎上前去奮力一躍用指爪分開道路如同剛猛的標槍從火鳥的身體中穿過對火焰夷然不懼。
那火鳥的身體並不是實體髏大從那里穿過去就好像穿過一道火牆隨即便落在火鳥身後的火海當中。火鳥被激怒在空中呼嘯著回旋擺動火焰的外衣淒厲長鳴從尖銳的鳥嘴中噴下了滔天火焰向髏大當頭壓來。
髏大詫異地現自己的肋條被燒得紅更加惋惜地看到那些打磨光滑的蜂蠟被高溫所融化而蒸。髏大頓時感到強烈的干燥感在骨骼表面傳開血露被烤干出焦糊的氣味在潔白的骨骼表面變成黑乎乎的焦炭。若是初生的他一定會因為這痛楚而狂如今卻可以用自己也難以想象的意志力來忍耐倒要感激阿米亥給他帶來的虐待和豬狗不如的生活。
那痛楚只限于表面從黑龍的子宮誕生的血骷髏之軀不會被火傷害。隨著髏大的高度興奮冰血鐲再次亮了那些熱量就好像被吸走一般從他的每一根骨頭的末梢向中央集中。黑色的灰燼從骨骼表面一塊塊剝落骨面從紅亮的狀態漸漸變回白色冰血鐲卻因為熾熱而散出妖異的紅光。
是力量在澎湃!
髏大因為那突如其來的力量而變得狂暴他攥緊拳頭狼一樣蜷縮著身體讓能量聚集然後出了驚天動地的咆哮。隨著咆哮一個巨大的火柱從他的口中激射而出比火鳥的攻擊更加猛烈數倍。火鳥被擊得慘叫著向後翻滾形體竟然已經有些凌亂。髏大渾身冒出白色的水蒸氣體溫完全降了下來脊梁也隨之漸漸變回白色。
那火鳥在強擊下似乎產生了錯亂火焰失去控制在空中一度燃燒得像是一個嶄新的太陽過了好一會兒才漸漸重新凝成鳥形。髏大在地面凝視著等待著戰斗再次開始。但是他的心里很清楚火鳥對他無可奈何而他也無法對火鳥造成什麼致命的傷害。
火鳥再次振作起來了它看上去更加凶惡並沒有遭受挫敗感。它用爪子輕輕地撓了一下胸口已經平復的火羽一聲嘶鳴就要撲來。髏大也攥緊了拳頭渾身散出寒氣周身被動氣所籠罩。然而這時一陣哇哇大叫戲劇般從身後傳來。
烏鴉拼命催動小短腿從山洞里跑出來的姿勢實在說不上養尊處優只怕它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喊什麼。大地微微顫動洞口撲簌簌落下一些小石子突然一只碩大的長得有些像螳螂的冰魔獸揮舞著鐮刀一樣的前肢沖了出來。喳喳兩聲巨螯掃蕩在地上留下兩個深坑和一根凍得硬的黑色尾羽。
烏鴉語無倫次地叫著眼淚橫流用翅膀掩護著躍起險險躲到髏大身後。周圍的空氣不斷變冷突然凝結出雲下起小雨樹林的火焰漸漸熄滅了。
天敵的相遇使得火鳥出一聲高亢的鳴叫撇下髏大而冰魔也不再對烏鴉窮追不舍。火鳥從空中俯沖冰魔獸也舞動雙刀護住頭顱擺開架勢和火鳥對壘開來。
髏大拉過烏鴉閃到遠處為這場對壘讓出場所。那冰魔整個身軀一覽無遺前半身像胖螳螂後半身胖得像蟈蟈。一股冷氣流隨著冰魔獸刺耳的叫聲猛烈流動起來卷起被灼燒過的灰燼保護冰魔的軀體漸漸變成純白色的霜花。召喚了北風護體冰魔從容地晃動長長的脖頸用昆蟲一般沒有情感的眼楮掃視火鳥鐮刀一樣的前螯揮動之間兩道風刀呼嘯而起夾雜著霜雪劈向火鳥;火鳥何嘗肯示弱一對火翼輕描淡寫地煽開了風刀長尾掃處烈焰如同瀑布般當頭澆下。
一時間火焰從天而降暴風雪沒頭沒腦隨著旋風飛舞。地面漸漸泛起白色天空卻火紅如同泣血。
髏大和烏鴉唯恐被卷入不斷後退戰場也隨著激烈程度的升級不斷擴大。那冰魔獸和火鳥似乎從前便已經在這里已經爭斗了很久彼此都非常了解無法奈何對方你來我往中氣流席卷大地。火鳥猛地噴下火來冰魔獸就用前螯結成冰盾擋開繼而出洪亮的鳴叫聲從口中出大量的細小冰凌像是釘子一樣射向空中。
髏大被那叫聲所震懾突然覺得有些昏。他用力擊打自己的額頭有一種十分慌張的感覺回頭看時烏鴉兩眼直搖搖欲墜連忙把它拎起來拍打了兩下。烏鴉的眼神漸漸正常驚恐地望著天空的樣子恍如隔世。一蓬火星濺在他們腳旁出了強烈的滋滋聲嚇了髏大一跳。
冰魔獸被火焰襲擊渾身上下冒著白色的水汽漸漸擴散成大面積的濃霧而他的身體也逐漸消失在霧氣中無法分辨位置。火鳥徘徊著從口中吐出火焰胡亂掃射試圖將霧氣蒸干。隨著它的身影掠過火焰便在霧氣中犁出一條路來卻沒有正確地找到冰魔獸的蹤跡。
突然一排冰凌從火鳥正下方瞬間激射而出正穿透它的身軀和展開的羽翼隨即一聲讓人眩暈的鳴叫那火鳥受到重創一下子停頓在空中。冰魔獸抓緊機會四周的霧氣瞬間凝聚起來化作龍卷風向上撞去那火鳥淒厲長鳴整個身體都被撕裂開來平地里一聲悶雷竟然自爆了。
火焰就好像洪水決堤傾泄而下強烈的熾熱氣流將髏大吹得向後倒翻滾夾雜著烏鴉的哇哇亂叫撞到一顆大樹上。髏大眼冒金星這是他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離看星星。待得星斗散去髏大現烏鴉不知怎麼跑到了他的胸腔里被肋骨所包圍就像是被關進了鳥籠。
烏鴉甚肥大髏大花了些力氣才把它揪出來不過烏鴉也因此沒有受傷。髏大拎著它的兩只小腳搖晃了一下沒有什麼反應。烏鴉倒吊著似乎昏厥了左右搖動中身體柔軟地泛起波紋翅膀也垂下來。
「死了嗎?」髏大自言自語「既然如此吃了吧?」
「啊!」烏鴉突然睜開眼楮掙扎起來髏大欣喜之余有些遺憾︰「本來都已經想永遠記住你的你真肥……」
扭頭看時戰斗已經結束了冰魔獸現身在場地中央垂頭喪氣似乎被火鳥的自爆傷得不輕身上凝結的冰盾也都融化了皮膚上多處燒傷一瘸一拐往洞穴里爬。而空中漸漸紅場地四周的灰燼中火星隨著熱氣向上飄起漸漸聚集到一起出光芒來竟然依稀又是一個鳥形。
「這種打斗恐怕是永無中止。」髏大漸漸明白它們相生相克地生活著火鳥的榕樹偏偏在冰魔獸的洞口它怕冰魔獸毀壞它的榕樹時刻守護著不敢遠去而冰魔獸自然和它爭斗不休。若是此刻走進山洞它們一定顧不上。不過萬一里面是死路再想出來的時候可就……
腦中突然傳來一陣騷動蜂群開始亂撞蜂王在頭殼中央來回爬動不斷重復著一個圖案似乎在出指令。髏大拍拍頭殼希望它們安分一些然而眼中突然出現碩大的漆黑圖案似乎整個世界都被巨蜂遮擋視野一片混亂。髏大隨即明白是蜜蜂爬出腦殼停留在它的眼窩嗡嗡的翅膀煽動聲愈來愈響突然眼前光暗閃爍不停蜂群傾巢而出從兩只眼洞分成兩隊分別襲向空中的火鳥和正要爬回洞窟的冰魔獸。
髏大吃了一驚轉眼之間蜂群就像是烏雲一般密集地從他的眼中涌出數量之多無法計數。他記得當初連同蜂王在內只有幾十只進入這麼多的數量他的頭顱根本無法想象是如何容納。這奇怪的蜂群有太多難以理喻的秘密饒是髏大這樣適應能力如同白紙般強的骷髏也不免暈了頭。蜜蜂既怕冷又怕火髏大難以想象它們為什麼要和火鳥、冰魔獸同時作對。帶著驚訝的心情看著蜂群飛去髏大見到了更加難以置信的場面。
蜂群停留在目標的周圍將冰魔獸和火鳥團團圍住突然一起從尾部出了細小如同絲線的紅色光線也不知道有多少道千絲萬縷直接射入目標的體內。一瞬間火鳥停止了吸收熱量的膨脹冰魔獸停止了爬動它們似乎都失去了抵抗能力任憑那些光線照射著一動不動。
髏大和烏鴉都一起驚呆那到底是什麼樣的蜜蜂?生活是如此刺激被意外所充斥這就是生活麼?
甚至都沒時間理清思緒火鳥和冰魔獸一起出了長鳴既不是悲哀也不是痛苦只是毫無意義拖長的鳴叫沒有腔調地漸漸轉弱而它們的身體也開始不斷萎縮漸漸小到看不見了。
「生了什麼?這些蜜蜂將它們吸干了?」髏大暗自心驚那兩只都不是血肉生物髏大從它們身上感不到可以吸取的東西。難道這些蜜蜂比他們血骷髏更過分可以直接吸取靈魂或是力量?髏大看到它們返回來了拎著什麼東西返回來了。
那些蜜蜂6續飛回了他的頭顱中髏大再次確認自己腦袋里可以盛下好大一窩蜂。最後的幾只蜂擠成兩團分別抓著兩個小東西緩慢地拎了過來。髏大仔細一看一個是比麻雀還小的奇怪小鳥有些像是火鳥此刻被吊到眼前火氣都沒有了膽怯地向他呲牙裝傻。而另外一個是暗青色的胖螳螂背部翅膀抖動不斷出蟈蟈一樣響亮鳴叫看來是冰魔獸。
「難道這細鳥就是剛才的火鳥?難道這鳴蟲就是剛才的冰魔獸?」
髏大和烏鴉都新奇不已蜜蜂卻沒有閑著將它們輕輕地放在髏大的肋條上威懾性地圍著它們繞了兩圈像是在警告「不要妄想逃走」。細鳥在右側中前方心髒的地方蟈蟈螳螂在後方挨著脊椎。蜜蜂將它們放在那里就不管了嗡嗡叫著撞進髏大的眼窩休息去了而那兩個離譜的家伙似乎非常滿意自己的位置竟然快樂地鳴叫起來也不逃走。
「有沒有搞錯?」髏大更加暈頭轉向特別是不到一刻之後那歡快的鳴叫變成了爭吵火鳥漸漸把矛頭針對冰魔獸而那冰魔獸也挑釁一般揮舞著鐮刀。雖然它們都沒有敢離開自己的位置但是顯然已經不是歡快的音樂會。髏大辛苦地低頭看著火鳥瞪著冰魔獸出恐嚇冰魔獸拉開架勢吐口水一場大戰一觸即……
「安靜!煩人!」髏大第一掌將火鳥拍扁第二掌有些難度冰魔獸在骨頭間亂跳但是髏大還是順利地反拍命中頓時鳥叫和蟲鳴都結束了。
「終于結束了。你吃麼?」髏大指著肋條上的鳥蟲尸體問烏鴉烏鴉卻伸著栗子頭表情十分吃驚。髏大低頭一看眨眼間細鳥和怪蟲都變成了寶石瓖嵌在他的骨骼上心髒那里是一顆紅寶石而下面是一顆藍寶石。身體內部突然便有了一種運作感氣血有規律地通過紅寶石而水汽有規律地通過藍寶石。
「怎麼?」髏大幾疑是幻覺用手指摳了摳那兩顆寶石就好像是天生在上面平滑地和他的骨骼連接在一起連一絲縫隙都沒有。他的骨頭堅硬到斧頭都砍不動這兩顆寶石不知怎麼便嵌了進去。髏大努力低頭去看那顆紅寶石晶瑩透亮似乎有一個鳥的影子在里面。正在疑惑突然「砰」的一聲寶石不見一只細鳥得意洋洋在肋骨上面唱歌同時後面也傳來蟈蟈叫。髏大心慌意亂揮舞亂掌拍下細鳥和怪蟲又不見了肋骨上再次多了兩顆寶石。
「啊!」髏大出前所未有的顫音急切間居然有尿意偏偏沒有**多余的水份嘩啦啦順著雙腿往下流帶出來都是些黑糊糊的髒東西。那紅寶石像是心髒藍寶石卻像是腎髒而自己像是平白無故多了兩個器官。
髏大揚起頭張著嘴無語問蒼天烏鴉用翅膀扶著他的頭對他的失禁行為表示同情。「生了什麼?生了什麼?」這件事決非如此簡單事關他的肋骨純潔但是誰能給他一個答案?髏大只想沖天呼喊。
「我們還是快走吧。」
只要血月還從西方升起這事就難以置信。髏大不知所以只當是一個意外慌慌張張地走向冰魔獸的洞穴。但是對所有的暗黑貴族而言那是一個恐慌的日子被放逐的光明的星在聚攏而劇烈的潮汐襲擊了慕尼黑的海峽。隕石一顆接著一顆撞擊在6地上蔻蔻瑪蓮放聲大笑。
※※※
尸體不再腐爛了取而代之的是讓關節僵硬的白霜。
「當第三個血紅的滿月到來之際那鳴響地獄之音的鐘樓必須先落成。當慕尼黑的鐘聲和這里同時鳴響冰雪將從海角追隨鐘聲到達永不再融化。每一個來到達克尼斯的靈魂都將先听到這鐘聲今後墮入冰寒地獄的罪人不服從慕尼黑的反叛者都將在這永凍的冰原里受罰。」
當阿米亥的軍隊毫無阻力地開進了海森堡慕尼黑四周弱小國度前來的投誠者絡繹不絕。軍隊十倍于從前地擴充蔻蔻瑪蓮便開始整頓冰寒地獄先便將海森堡劃入了永凍冰原的範圍。從白骨的圍場到堆滿戰利品的行政大廳阿米亥的座位一再更換現在是海森堡的王座那一把。
此刻他正致力于建設蔻蔻瑪蓮交待的高大鐘樓。為了這個這里再也沒有半個閑人瘦弱的骷髏僵尸游勇打工的木乃伊乃至侏儒在皮鞭下都是一把建築好手。他們還將努力地建設下去直到貢獻足以贖清他們的背叛之罪。蔻蔻瑪蓮許諾他們可以再次成為自由居民只要他們完成新的海森堡建設一個沉重的工程任務。
蔻蔻瑪蓮從慕尼黑配來數萬帶著鐐銬的勞工以補充勞力的嚴重不足。他們都是滿懷希望的贖罪者為了成為自由居民不惜粉身碎骨。但那工程藍圖宏偉即將為新的冰寒地獄奠定基礎他們不得不用磨滅靈魂的努力來換取時間。
阿米亥捏碎了手中的骷髏酒杯讓紅色的液體四處飛濺讓海森堡的舊主一個森林樹妖精面如土色。阿米亥冷漠地望著他脆弱的脖頸︰「說如何通過迷失森林?」
「誤會」那妖精瑟瑟抖「雖然我們一族歷來和森林親密無間但是居住在迷失森林的我們卻不一樣我們根本不知道迷失森林的秘密只是隨著森林的意志被送來送去地生活。正因為一樣受不了迷路走失的生活所以我才會帶領一些族人在這里建立了自由都市海森堡。」
「你是說你也不知道?」阿米亥的聲音十分懊惱手中響起鎖鏈的脆音籠罩他面孔的氣團越來越黑說明他的心情惡劣面孔也漸漸猙獰。
「相信我我說的是實話!」那樹妖精察覺到生命的危險大叫了起來「我們從來是效忠于慕尼黑的只是被達尼奧隔斷我的祖先早在萬年前就誓效忠過的!憑黑魔使蔻蔻瑪蓮神聖之名起誓這一點一直也沒有改變!」
他充滿恐懼的聲音透漏出了虔誠阿米亥倒是不可不信將面色漸漸緩和下來。他對樹妖精暗示道︰「開動腦筋吧如果森林之神網開一面你的日子也將好過。」
樹妖精略微思索說道︰「要帶領軍隊不分散地穿過迷失森林幾乎是不可能的不過如果能由少數幾個人先行進入破除那個古代的謎而傳說又是真的那麼森林也許就會不再神秘了。」
「什麼謎?」
「據說古代萬年前這里只是普通的森林我們的祖先就是在這里為慕尼黑服務。但在魔神戰爭結束的那一天森林突然生了異變就連我們樹妖精也經常迷路森林的意志沉默了有人相信更強大的力量在驅使它。當然這是個傳說我們樹妖並不相信或者說不願意相信畢竟這對我們一族來說是個丟人的事。」
阿米亥默默地听著抓住了問題的根本點︰「你說這是魔神戰爭的影響造成的?」
樹妖精點點頭說道︰「有一個可怕的神秘種族聚集在森林的中央建立了村落他們信奉風暴之眼。我們曾經有族人偶然落到那里又憑著黑魔神的虔誠之力從那里僥幸逃月兌但是由于被當作吹噓的關系他的話沒有透露更多只是說他們是異教徒最重要的是迷失森林對他們有求必應。」
阿米亥的眼中寒光一閃︰「你說有求必應是什麼意思?」
「據描述好像是他們膜拜風暴之眼祈求讓森林給他們送來祭品然後他們就會很快收到迷途的人。听上去像是風暴之眼的力量在控制森林就連周邊毫無防備的人也會偶爾被吞噬。」
「風暴之眼?」阿米亥仔細考慮了一番十分疑惑「我們達克尼斯怎麼會有風的信徒?那是光明的神創造的元素。連同最高貴的魔族在內我們只有大地和火焰的使徒。如果是真的……這可能性非常高。」
「所以才說他們是異教徒」樹妖精補充說「我們樹妖精歸根結底是屬于大地精靈信奉土之力便是憑著這力量尚能安然無事。」
阿米亥冷冷問道︰「如何才能到那里?」
「只要送人進去。」樹妖精說「只有被森林選為祭品送到那里去。在十個迷路的人當中總有一個消失的。」
「憑我主蔻蔻瑪蓮之名起誓」阿米亥笑了「我有的是戰士那並不是什麼難事。」
門突然開了淘換者旋風一樣飄了進來蛹動著身軀出深沉的聲音︰「確實不是難事有件事情正好一並解決。」
※※※
髏大在黑漆漆的洞穴中穿行漸漸看到一絲昏光。就在出口的一剎那身體仿佛有一種被掏空的感覺。隨著光暗交接的一閃他和烏鴉穿過了一道無形的門站在古老的岩石堆砌的石路上而那石路正對著一個村落的入口。
髏大望著村落的圖騰——一個高大的祭壇矗立在村落的中央上面有一個巨大而又十分詭異的單眼圖案散著碧綠的熒光離著很遠就能看到。那祭壇的建築風格和先前的達尼奧遺跡有些相似髏大隱隱覺得有些不妥烏鴉也顯得十分害怕。他們剛有了退卻的打算風便刮起來了說刮就刮飛砂走石從背後猛撞過來。
髏大和烏鴉一聲驚叫被吹得飛起來直撲進村子內部。髏大平拍在石板路上烏鴉的大嘴插進了石頭縫好一會兒才爬起來。那風來得絲毫沒有征召此刻已是猛烈得看不清外面的景物。奇怪的是風暴只限于村外。在那帶有圖騰符號的村口門廊外風暴強得簡直是讓人粉身碎骨的世界石頭帶著呼嘯聲被卷起來咂到樹干上出恐怖的撞擊和斷裂聲;村內卻沒有一絲空氣流動平靜得甚至有些氣悶。
烏鴉站在肩膀上驚恐地用翅膀抱著髏大的頭遮擋了髏大的視線。髏大用手指將它的翅膀大翎上下分開一道縫隙露出眼窩來打量道路。既然不能出去便只有向里走了。他們此刻站在修整得很平坦的路面上那道路一直延伸向村子內部這村落非常龐大龐大而荒涼整個一片沐浴在黑色和死寂當中。從他們站立的地方到祭壇和房舍少說也有一里地而長長的石路兩旁都是隆起的土包。
他們往前走了不遠漸漸看清那些是整齊的墳堆。至少有一萬個墳堆整齊地修築在道路兩旁十字架林立如同修葺得體的花園。烏鴉害怕得有些抖牢牢地抱住髏大不放。髏大卻漸漸安心起來這看上去像是——陵園。一個骷髏來到墓地有什麼好擔心的。只是這村里好像除了墳堆就沒有別的了一望無際是另類辛勤耕作的莊稼不知道收獲些什麼。
有些墳頭很新在那前面擺放著綁成束的潔白花朵。說句實話達克尼斯有的是白色的花也不怎麼感動讓人感到意外的是有些墳堆有打開的痕跡看上去像是尸體從里面爬出來了。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難道是另外一個不死兵營?」髏大感到有些疑惑的時候突然有清脆的鈴聲從遠方傳來。
「叮——叮——」
清脆的鈴聲漸漸地伴隨著鈴聲有哭聲傳來。哀傷的音樂聲散播著濃濃的悲淒之情那是一熟悉的曲子髏大似曾相識。他的靈魂波動出了意識的控制之外隨著那哀樂逐漸加骨節也微微地抖動起來。他的感知力急增強就好像遇到了強敵或是最讓他興奮的事情。他突然聞到了一股奇特的香味有東西燃燒的香味兒。漸漸地他們看到了迎面而來的長長的隊伍和他們手里高舉的蠟燭與鐵鏟。那是送葬的隊伍他們排成兩排抬著一個漆黑的棺材。
風的聲音從外面傳來顯得格外淒涼。那些人穿著長長的黑袍披麻戴孝不住地哭泣。髏大內心十分震撼仿佛曾經感受過這一切。那是標準的人類送葬儀式他一定參加過或許是為了什麼親密的人。但是現在作為一個不死者或者說是已死者很不幸的是他並沒有在臨死之際好好地享受屬于他的葬禮至少他現在非常渴望擁有一份類似這樣的回憶。
長長的幡旗飄擺每個人都那麼悲傷。那傷感在搖曳的燭火中得到升華每一個看到的人都會被那氣氛傳染。他們的步伐輕無聲息心情卻是沉重如同被鉛注滿他們默默地低著頭依次有銀色的燭台和詠念著經文的僧侶真是無以倫比的專業送葬隊伍。
躺在棺材里的骷髏一定可以幸福地安眠了吧?有這樣隆重的儀式一定可以的!靈魂不會被帶走也不會強迫骨架不情願地站起來。或許這才是所有的枯骨最好的歸宿所有的人死前一定都曾經將這個希望重復了再重復才肯咽氣。那願望在髏大的身上變得強烈甚至讓他有些妒忌異常的迷惘。
送葬的隊伍近了從他的旁邊經過帶著悲泣的聲音對他不聞不問。髏大望著每一個悲淒的面孔被那黑色的氣氛所感染突然有一種沖動涌起。他對兩邊的人低下頭說了一句︰「請節哀順便!」
突然間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扭過頭來看著他。
「骷髏是一個骷髏!」
「真的是真正的骷髏!」
「是骷髏!」
所有的人都用欣喜的語氣來強調這一偉大的現髏大覺得自己好像犯了一個可怕的錯誤現在隊伍停止了行進所有的人都在對他圍觀。就連棺材蓋子也突然自行打開一個一樣穿著黑袍的人坐了起來興奮地指著他︰「哇是骷髏!」
「到底……」
幾分鐘後在一個寬廣的大廳里髏大應邀躺桌子上身體周圍擺滿了各種奇怪的食物那些人親切地給他用棉布擦洗身體將它腳趾縫里的泥也挖干淨同時對他的骨架贊不絕口。「嘖以前一定是個美男子……瞧這骨頭亮得像是經常打蠟還有這手指嘖天生富貴……翻個面!」
髏大對他們的親切表示感動幾乎想要流淚。可惜這一點他暫時無法做到他感到無限惋惜︰「死的時候有葬禮真好一定應該在還有眼珠的時候經歷這一幕。那些有葬禮的幸福的人一定會在棺材里感動得流淚我也很想哭一次啊。」
烏鴉已經完全忘記了恐懼現在它在桌子周圍來回跳躍嘴上叼著烤肉——至少看著像是烤肉的東西——那樣子像是在跳舞跳圓舞步。有人幫它把嘴里的食物卸下遞給它一杯紅色的酒烏鴉瞧著他用嘴悄悄淺淺的杯子似乎有些為難。
「哦我真健忘」那人突然想起了什麼拍拍自己的額頭抄起一個比較深的闊口瓶子給它當酒杯「大嘴就要用深酒杯來我來幫你滿上跟隨主人忠誠的烏鴉……」
烏鴉一瓶酒下肚腳步更加細膩在桌子上動搖西晃。周圍的人不住鼓掌繼續給它倒酒。髏大看得很入神問道︰「你們怎麼不吃?」
「啊?」那人回答「其實我們都死啦用不著吃東西。再說這些是祭品只有參加葬禮的主角像您和您的僕人才能吃。」
「哦你們也是死人?」髏大驚異地說「難怪見到你們我覺得有些親切。不過我也沒有腸胃這些東西恐怕……」
「沒關系沒關系反正食物大多數時候只是擺設我們只是各有所需——不過葬禮就是要有這些。」那人指揮著「快把新衣服拿來!」
于是有人七手八腳將一套合適的衣服那幾乎是國王也配穿戴的襯衫和黑色長外套一件一件給他穿上並且仔細地將衣服的皺褶拉平。那扣子是金的絲線著銀光他們將髏大抬起來放入一個華美的棺木。
一個年邁的長者走了過來似乎是作為葬禮的主持人問道︰「最尊貴的死者您覺得還舒適嗎?」
髏大點點頭主持人便嚴肅地說︰「那麼從現在開始不要說話了為了葬禮的正規性死者就要像個死者沉默寡言是死者的美德。」
髏大點點頭記住了人們給他戴了一頂金子王冠上面有老大一顆鑽石沉甸甸的髏大用躺著的姿勢也知道那是純金的。還有靴子那是真正的騎士皮靴!髏大感激涕零那些人還給他帶上兩枚大戒指。
「左手金右手銀來把寶石項鏈放在邊上。」主持人用手掩面激動得泣不成聲「哦好久沒有過這麼正式的葬禮了快把最好的都拿來要體面得像個國王!」
有人輕輕地將髏大的雙臂交叉放在胸前突然現他的腰側系著一把小金劍。「贊美全能的神!贊美風暴之眼!這是一位真正的國王騎士!萊特尼斯捍衛光明的騎士!」
「太感動了!」周圍所有的人一起泣不成聲「偉大的騎士終難免一死哦真是傷感的時刻……」
「這標志騎士身價的物品一定要榮耀地擺在這里。」主持人再次贊美了全能的神親自把小金劍斜掛在身體正面「還有手里騎士的葬禮怎麼能沒有寶劍!快我們也不要吝惜拿把最好的劍來回報死者給我們的慷慨微笑!」
那是一把很漂亮的劍主持人將劍遞到髏大手里讓他扶著劍柄劍身平放在他的身上。那劍保養得非常好劍身像鏡子一樣閃亮。髏大忍不住模模光滑的劍柄很想坐起來好好看看但是周圍的人制止了他。
「衣服會打皺死人就要一動不動躺在棺材里。」他們將衣角最後整理了一番說著「真是完美無缺」最後將烏鴉丟了進來放在髏大旁邊。烏鴉已經醉得不省人事打著酒咯小爪尖微微抽搐撅著用翅膀抱住髏大的肩頭。
這親密的一幕讓周圍的人再次感動莫名︰「完美!還有自願隨主人一起到地下的忠實伴侶這才是幸福的真諦!願全能的神保佑他們安息!」
「上路!」
隨著輕微的聲響燭火的光在風中搖曳不肯熄滅喧鬧中止了只有烏鴉兀自扭動著出酒後滿足的呢喃夾雜著一兩個飽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