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東升,朝陽恰似一個金紅色的圓球懸掛東邊,璨色的光芒如一件金縷玉衣籠罩大地。
雲止獨自一個人,漫步行走在高聳入雲、白雪未融的山峰之上。白色飄逸的衣袍與烏黑如緞的長發,隨風飛揚而起。心中暗暗思量著,等學些武後,便前去東清國。屆時,或許可以見一見雲淺止的親生父親——雲澤天。那一個男人,他恐怕已知道了西決城發生之事。
思及此,不覺抿唇淺淺一笑,也算是圓了雲淺止一個心願。
旋即,目光環顧四周,不知不覺被眼前銀裝素裹、一覽眾山小的美景所吸引。只是,緣身在此高山中,卻雲深不知身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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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另一邊,厚厚大雪覆蓋的深山木屋內。
景夕懼寒畏冷,整個人緊緊卷成一團,縮在木屋房間的簡陋床榻之上。模模糊糊、昏昏沉沉間,隱隱約約听到了屋外傳來的劈柴聲。于是,掀開身上的被子,模索著穿上衣服。再咬牙,雙手一起用力,艱難的下地,坐到男人親手為她做的木質輪椅上。繼而,吃力的推動起身下那兩個輪子往屋外而去,「阿柱哥,對不起,我起晚了,我這就去給你準備早飯……」
「景夕別忙,早飯我已經做好了。」
阿柱听到聲音,這才發現了身後的景夕。于是,連忙放下手中的斧頭,過去幫一把手,將景夕推到了院子中。
景夕聞言,心中感到非常的抱歉,還縈繞著一絲黯然。自己的存在,就仿佛廢物一般,什麼都不能做,也做不了。即便簡簡單單的早飯,自己也每每無法早早起身準備。
「景夕,一定餓了吧,我去將早飯端出來就可以吃了。」
阿柱不知景夕心中所想,將景夕推到院子中的木桌旁後,便轉身去了廚房,將飯菜一一端了出來。
一頓飯,兩個人都吃得很安靜很安靜。景夕一粒飯一粒飯的慢慢嚼著,低垂著頭。而阿柱,目光時不時望一眼對面的景夕。神色中,一絲欲言又止顯而易見。但可惜,景夕根本看不到,也感覺不到。
「景夕……」
「怎麼了,阿柱哥?」景夕聞聲,疑惑抬頭。
「……沒,沒,沒什麼……」阿柱結巴的立馬否認,旋即,拼命的埋頭扒起飯來。
景夕頓時不再開口。時間,緩慢的流逝。片刻,吃飽了的阿柱再去一旁劈柴,準備等景夕吃完後,就去洗碗。
景夕並沒有什麼胃口,在再次听到劈柴聲後,便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模索著收拾起來。
阿柱看到景夕的舉動,快步上前去,「景夕,我來就好……」
「阿柱哥,還是讓我來吧……」
啪嗒……
雙方都爭搶著要收拾、都不肯放手。
稍稍用力之下,也不知誰一個不小心,致使碗筷掉碎在了地上。
景夕听著聲音,雙手不覺黯然的垂落在了自己膝蓋之上,越發覺得自己沒用。就像那一日在山崖下救那兩個人的時候一樣,她不但幫不上什麼忙,還反過來拖累面前之人。
阿柱將景夕的神色全都看在眼里,立即道,「景夕,都是我不好,是我笨手笨腳的。」
「阿柱哥,不是的,是景夕笨手笨腳,是景夕沒有用才對。」景夕連忙用力的搖頭。同時,手本能的快速伸出去,想要打斷身前之人的話語。
然,不曾想,伸出去的手好巧不巧恰觸到了阿柱的唇角。
下一刻,待景夕反應過來,急急忙忙想收回之時,卻被身前的阿柱毫無征兆的一把握住。
阿柱握著景夕冰冷如水的手,一剎那,不知怎麼的,卡在喉嚨整整一晚上的話竟鬼使神差的月兌口而出,「景夕,嫁給我好不好?」昨日,他又下山去給屋內昏迷不醒的那兩個人抓藥。回來的路上,恰踫到了小時候曾照顧過他的那一個阿婆。阿婆說,隔壁村的阿花不嫌棄他長得丑、也不嫌棄他年紀大,願意嫁給他。就是成親之後,需要他好好的幫襯幫襯她家。
那一刻,他想也不想就給拒絕了。
而,也是在那一刻,他驀然想到了景夕。想到了那一個每次在他上山打獵時,總會點著一盞燭燈徹夜等他回來的景夕。想到了獨自一個人坐在院子中,雙手慢慢模索著給他縫衣服的景夕。想到了會擔心他、會一個勁追著問他到底有沒有受傷的景夕。想到了會跟他說‘早一點回家’的景夕……然後,像是突然被什麼點醒了一般,他心中迫切的想要娶她,想要娶那一個名叫‘景夕’的女子為妻。
可是,他又怕景夕會不喜歡他,怕景夕會拒絕。所以,一晚上都輾轉難眠。今日一大早,更是早早起來劈柴了。
景夕剎那間呆愣住了,她完全沒有想到,阿柱竟會突然說這樣的話。
「景夕,嫁給我好不好?」
阿柱見景夕半天沒有反應,心底的勇氣頓時去了大半,可最後,還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再問了一遍。
景夕听著,整個人都止不住輕輕顫抖起來。多年的相處,阿柱對她的好,她點點滴滴銘記心頭。同時,阿柱早已給了她一種異樣安心的感覺。而她,也是喜歡與他在一起的。只是,她這樣沒用,只會拖累了阿柱,「我……我……」
「景夕,我會照顧你的,我也會對你很好很好,只對你一個人好。」
阿柱不會說什麼甜言蜜語,使勁的撓了撓腦袋後,一字一句認認真真開口。而這些話,就是他的真心話,也是他心中最想做的。
「可是……可是……景夕是一個沒用的廢物,景夕沒有用……」說出這一句話的時候,景夕的喉嚨哽咽生疼,忍不住想哭。
「誰說的,景夕還為我縫衣服、為我做飯了呢。若是沒有景夕,我現在恐怕已經沒衣服穿了……」其實,阿柱更想說,不管景夕有沒有用,他都會好好照顧她,一輩子對她好。
景夕聞言,忽然,忍不住抿唇,破涕為笑。沒有點頭答應,但也沒有搖頭拒絕。
而這看在阿柱眼里,當然便是答應了。于是,一下子高興的猛然站了起來,想也不想的直接一把就將景夕給抱入了懷中,大笑著道,「景夕,我們下山吧,我們回村子中去,找村子里的人來給你做嫁衣,好不好?還有,大夫說,屋子內的那兩個人,若是再不醒的話,就必須抬到山下去醫治……」
景夕不料,雙手急忙摟住阿柱的頸脖。半響,輕輕的點了點頭。
這一刻,一絲名為‘幸福’的感覺,悄然滋生上了景夕的心間。然,可怕的厄運,也是從這一刻開始。
這樣歡聲笑語的一幕,沒有人知道,它早已經悉數落入房門口那一個不知已站了多久之人的眼中。只見,她唇角慢慢勾起了一抹殘忍的笑。
林思畫虛弱的站在房門口,她醒了已有一段時間了。在看了看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封亦修後,被屋外有些似曾相識的聲音給吸引了出來。站定腳步望去,前方的那一個人,盡管一張臉布滿了可怕的刀痕,可是,每一刀都讓她覺得非常熟悉。因為,當日便是她親口吩咐、親眼看著人毀了她的臉的。再加上那一雙被挖掉的眼楮與那一雙斷腿。
——景夕,沒想到你竟還活著!
林思畫看著院子中的那一幕,扶在房門上的手不自覺一寸寸收緊。唇角殘忍的弧度,不覺再加深一分︰當日雲淺止所做的一切,她發誓,她一定會讓景夕不得好死。而這,只是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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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玄山山頂上,雲止漫無目的的行走著。也不知具體過了多久,遠遠看到了一間木屋。
「媚兒,快些快些,這麼好的機會,等生米煮成熟飯,師父一定為你做主,非讓那小子娶了你不可。對了,百花宮宮主可還一直窺視著那小子呢,絕不能讓百花宮宮主給搶了個先……」
「師父,你怎麼能做這樣的事……」
兩道聲音自後方傳來,當雲止轉過身望去之時,說話的兩人已來到了身後。
童泊不用說,剛剛才見過。至于童泊身邊那一個女子,但見她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身上,穿著一襲深蘭色織錦長裙。不堪一握的縴縴楚腰,用一條白色織錦細腰帶給束住。烏黑的秀發綰成一個飛仙髻,挽一支剔透的梅花紅玉簪,墜下細細的金絲串珠流蘇作點綴。眉如柳黛,點絳朱唇,膚如凝脂,容顏艷麗無比,透著一絲高貴。
「是是是,都是師父的不是,師父知道錯了。好徒弟,好媚兒,那你現在先去看看那小子吧……」
「你……」大有一股子恨鐵不成鋼的惱怒,薛媚兒跺了跺腳,便目不斜視的越過雲止,快步向著遠處的那一間木屋走去。衣袂飄飄間,胭脂水粉的香味縈繞人鼻尖,引得人忍不住閉目一嗅。
童泊看著薛媚兒的背影,一拍腿哈哈大笑起來,對著雲止道,「小子,等一會我們一起捉奸去。」
雲止眉宇一突,眼下這都是什麼師父呀?但神情舉止以及口中,卻是一如既往的溫文爾雅,彬彬有禮道,「師父說什麼,那便是什麼。只是,師父,不如趁著這個時間段,你先教我幾招,如何?」
「你小子,沒想到還挺勤奮。不過,在我教你之前,你可得先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拿到那玉簪的。」
「這……」雲止微微一猶豫,但隨即,還是莞爾淺笑,坦言以告。秘密,就在她的左手之中。只見,那衣袖掩藏下的手腕上,系著一個護腕一樣的東西。可那又並非是什麼護腕,而是暗藏著銀絲的暗器。
做這東西,說實話,當時著實費了雲止一些時間。但好在,曾有過經驗,也並不太難。
童泊扣住雲止的手腕,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可還是沒看出什麼門道來。只問,「那小子有沒有看出來?」
「這恐怕,瞞不過精明的右相。」雲止將手慢慢一收,任由白色的衣袖將那手腕掩蓋下去。前面的幾招,不過都是虛招,只為迷惑對方而已。
童泊嗤嗤贊道,也不再多研究,「你想要學什麼?」
「那師父想要教徒兒什麼?」雲止挑眉,不答反問。這聖玄派有什麼精妙的武功,她可還並不太清楚。
童泊頓時揉了揉頭,認真冥想,「你小子一點內力也沒有,不過,身手反應倒是不錯。我現在就先教你一套劍法,你先練會了再說。不過,話說在前頭,我只演示一遍。」
「好!」
雲止頷首,伴隨著一個字的字音落下,童泊已一個轉身立在了數丈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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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個時辰後,坐在樹枝枝頭上打著哈欠看雲止練劍、險些昏睡過去的童泊,忽然一個驚呼坐起身來。火光電石間,迅疾的飛身而下,眼疾手快一把扣住雲止手腕就帶著雲止飛掠向遠處的木屋,「哎呀,我險些忘了正事了,快去快去。」
雲止連個反應與反抗的時間也沒有,剛欲說話時,人已立在了木屋院子的門前。但見,放開了她手的童泊,毫不客氣的直接一腳踹門而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