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只火把照亮了洞穴。
「這些該死的畜生到底走沒走,駐地的裝備和給養咱們得拿過來。」童桐咬牙切齒的說道。
「這個險我們不能冒,要出去必須等到天亮。」我斬釘截鐵,不容置疑的分析著。
「它們沒走,就潛伏在外面,我能聞到他們血腥、憤怒、暴躁的氣息。」邪孩的聲音顯得沙啞而疲憊。
「這個洞異常的深邃,往洞里走,看能不能找到另外的出口。」天岩目光堅定的看著大家。
王小石的身體依舊顫抖,他的精神因白山、白水、盧峰的離去受到巨大的打擊,道心全無,再也不願意面對嗜血的狸獸,沉默不語的率先走向了幽暗。
輾轉騰挪,我們不知走了多遠,這洞穴仿佛沒有盡頭,只是洞頂的裂縫越來越高。
一間寬敞的石室呈現在眼前,地面鋪滿球形的鵝卵石,四周是巨大、威猛的神魔石像,石室的盡頭連著兩山之間的一個天然的大裂縫,高約百丈,巍峨聳立,一蓬月光從縫隙撒入,照在神魔石像那猙獰的面容之上,顯得異常的陰森恐怖。
「哈哈哈哈,我們終于出來了,畜生、畜生,你來啊!你來啊!我砍死你,我砍死你。」
王小石用劍在石頭上喪失理智的發泄著,有些癲狂。
死亡的迫近、血腥的拼殺、朋友的慘死,令他的精神徹底的崩潰,出現無法填補的裂痕,他的一生可能都會在這種折磨中度過,生不如死,更別談繼續修真了。
我們所有人都明白這一點,黯然的、憐憫的,注視著他瘋狂的行為。
「存以甘棠,去而益詠。」
白山、白水走了,兩條鮮活的生命走了,他們走的悲壯,走的無懼無畏,走的驚心動魄。
可他們為什麼會走?為什麼要葬身狸口?
我的內心泛起從沒有過的悲愴,這就是貧民修真的代價嗎?這就是我們應該背負的命運嗎?這就是那該死試煉的真正目的嗎?
面對殘酷的事實,此時的北星對命運、修真有了些許的憎恨和質疑。
一只柔軟、冰涼的手握住了我的手,水柔感覺到了我的悲愴和憤慨,用她的心輕輕安撫著我的心。
王小石砍累了,萎縮在石旁昏睡了過去。
「大家在此休息,等天亮找路出去。」天岩撲騰一聲坐在地上。
我們能活著,付出最多、流血最多、最累心、最疲憊的就是天岩,他展現的磊落胸襟、磅礡大氣和無私無畏,連靈心都沒了脾氣。
此次試煉堪稱是天道院試煉史上最凶險的一次,共斬殺狸獸七十余頭,天岩就包攬了一半,他必將以最優秀、最英勇組長的名譽被後繼者傳頌。
我輕輕的拉著水柔,來到一個石桌旁,讓她坐在石墩上休息。
水柔從懷中掏出一個錦囊,倒出幾粒蠟丸,說︰「北星,這是我們水家祖傳秘制的水靈丹,你去給童桐他們分了吧!療傷自有奇效。」
「呵呵呵呵,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進來,在這窮山惡水還能踫到該死的水家人,真是因果報應啊!」
一個尖細的女音在石室回蕩,震的岩壁石渣紛紛掉落,幾個人倒地捂住耳朵,根本無法承受得住這飽含真勁靈力的聲音。
「碧兒,你要干什麼?跟幾個小輩過不去有什麼意思。」另一個粗獷的男聲說道。
「怎麼,用你管,我就是恨水家人,有膽你就插手試試。」女聲明顯帶著沖天的怨氣。
人影一閃,水柔立時從我身旁消失,根本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
下一刻,她出現在一尊神魔石像的臉部,一個長發齊腰的女人凌空伸手卡住她的脖頸。
「碧兒,我求求你,你不要這樣做。」一個蒼桑的男人懸空出現在女人的身旁。
「怎麼,你心疼了,到底是你的後輩子孫啊!」女人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快意的陰笑。
此時的水柔已經無法呼吸,雙腿亂蹬亂踹。
「他們是修真人。」靈心十分的焦急的說。
我大步向前高喊︰「前輩,請你不要傷害她,有什麼事你先說清楚。」
「碧兒,你不要鬧了,二百年,你難道還不知道我對你的心意嗎?」
蒼桑男人的聲音飽含著深情,女人明顯的呆愣一下,有些遲疑的收回手臂,水柔凌空墜下,我瘋狂的舉起雙手準備接住水柔。
那男人手一揮,一股靈力托住了她,緩緩落到我的身邊,水柔扶頸一陣干咳,半天才恢復過來。
「水無極,不管怎麼說,不能就這麼算了,我一定要收回點利息。」長發女人不依不饒。
水無極,水家近祖,二百年前入天道,孕成金丹,被天道院戒律堂首座昊凡真人收為徒弟,行道天下時偶遇魔門月宗女徒白碧,一見傾心,不能自拔,帶回水家。水家人發現白碧夜練魔功,因懼怕該女痴纏水無極,向天道院上師告發,演武堂首座昊武真人千里追殺,重傷魔女,水無極聞訊趕到,義護白碧,不惜與天道院決裂,後雙雙負傷逃跑,天道院曾遍發緝簡,捉拿百年未果。一百五十年前,水家收到一個包裹,內有《武兵寶典》一冊及水無極家書一封,自此水家靠《武兵寶典》崛起龍翼大陸。百年前,白碧傷好,欲找水家和天道院報仇,屢屢被水無極按住,後帶她出海尋覓仙山,至今方返,本欲到迷圖山脈尋找傲天魔功法訣,一試機緣,偶然發現此石室,正在探索,恰逢我們逃難闖入。
「碧兒,你想怎樣?」
長發女人冷眼看向水柔,探手拿出一個暗紅色的玉瓶,倒出一粒黑色的藥丸。
「不行,你這太殘忍了,她還是個孩子。」蒼桑男人斷然拒絕。
「說得好,可當年我也是個孩子,水家和天道院是怎麼對我的。」女人狀如瘋魔,懸空仰天一陣尖細的長笑。
水無極一個踉蹌,沉默無言。
我知道這女人拿著的藥丸絕不是什麼好東西,一定不能讓他靠近水柔,我一拽把她藏到我的身後。
長發女人倏忽的飄到我的面前,說︰「滾開,臭小子。」
「前輩,有道是冤有頭債有主,你這樣欺凌後世之人,難道不怕有損修真上師的清譽嗎?」天岩快步上前,話語鏗鏘有力,正義凜然。
「滾,強權就是公理,想打抱不平,你要有那個實力。」女人說完一拂袖,天岩就飛了出去,撞在石壁上,一口鮮血,朝天噴出,萎靡的滑落。
童桐急忙跑上前去查看,怎麼叫喊搖晃,天岩就是不醒。童桐轉身站起,向我大喊︰「二哥,大哥死了,瘋女人,我跟你拼了。」
話音未落,他朝著女人飛奔而來,一劍刺去。
蒼桑男人靈力一抖,瞬間震退了童桐,說︰「他沒事,碧兒不會對他下重手,不過是胸部被氣勁閉住,一會就會醒來,你稍安勿躁。」
「水前輩,水柔是你後世子孫,你就不管不問嗎?」我沖著水無極大喊。
水無極飄到那女人面前動情的說︰「碧兒,一切都是我的罪孽,你要怨,就怨我吧!你看能不能讓我來給水家贖罪?」
「不行,這是我最大的讓步,別逼急了我,不然我現在就殺進水家。」
「前輩,今天是不是一定要有人吃了你手中的藥丸,你才能消氣。」我平靜的問道。
「哦!莫非你想替她吃了,臭小子,我看你是做夢模閻王鼻子,嫌命長了。知道這是什麼嗎?這是用天下三大奇毒之一的藍海離水秘制的靈丹,吃下去不會馬上死的,哈哈哈,但它會讓你生不如死,每晚子時發作一次,痛徹心扉,痛徹骨髓,無藥可解。凡二十年後,藥效齊發,你才可以受盡折磨而死,怎麼樣,你還敢嗎?」女人再次瘋狂的尖笑。
「那我可以代替她吃嗎?」我平靜的再問。
「不,北星……」
「二哥……」童桐和水柔同時發話,我扯住了水柔,用眼色制止了童桐。
女人明顯一愣,接著有些暴躁,大喊大叫,「你是誰,你憑什麼替她吃,你給我滾開。」
「我是她未婚夫,我也是半個水家人,你看憑這個行不行?」我緊緊扯住水柔有些顫抖的手。
一直站在後面的靈心目光異彩連連。
躺在地上的邪孩眼中閃過一絲欽佩之色。
女人惡狠狠地看著我,一眼不眨。
「碧兒,這樣就行了,他們都是好孩子,都比我當年勇敢,你就成全他得了。」
水無極刻意提及當年,就是讓她想起自己為她與天道院決裂,和今天的我為水柔以身試毒是一樣的,從而激起她的同情之心,用心可謂良苦。
女人的眼中閃過一絲溫柔和賞識之色。
「好,我就準你替她受苦,你苦,她也苦,何樂而不為。」
我伸手接過藥丸,水柔一把反拽住了我。
我回頭沖水柔微微的笑了,女圭女圭臉上露出一種說不出來的神采。
「我苦,你不要苦。」說完吞下了藥丸。
水柔抱住了我,淚如泉涌,抬頭輕輕的吻了我一下。
吻我,就不放了你,這是我北星的誓言。那一刻,我的心里充滿了無限的欣喜和憧憬。
「碧兒,咱們走吧!」
女人環顧了所有人一眼,冷冷的說︰「今天的事,你們把它咽到肚子里,如果誰敢說出去,這就是你們的榜樣。」說完朝著一尊神魔石像一揮手,然後祭劍破空而去。
丈高石像瞬間化為齏粉,隨風飄舞。
水無極愛惜的看了一眼水柔,朝我點點頭,祭劍遠逝。
我的耳中傳來他飄渺的話語。
「勇敢的小伙子,你很不錯。離水之毒雖然無藥可解,那也只是對凡人說的,二十年內如果你育嬰成功,離水之毒自解。另外每日忍受和克制疼痛也可以鍛煉你的精神力量,使之強大,這是一種神秘的本源修煉,會給你帶來莫大的好處,有機緣你到青嵐大陸走一趟,你就會明白。碧兒本質不壞,也是苦命之人,不要記恨她。送你一顆七彩靈珠,切記不可讓外人看到,頭疼難忍時握在手中,可緩解一二。記住,照顧好你所愛的人,不要讓她受到任何的傷害……。」
痴痴的望著星空,幡然醒來的我,不知何時手中多了一顆盈溢著七色流光,華彩無盡的圓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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