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城城南手藝街,我呆呆的看著一片廢墟的家宅,不明白曾經那麼諳熟的地方,怎麼變成如此的場景。
「咦!這不可能啊!北子,是你嗎?」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
傻然的轉身,我看到了兒時的玩伴二狗,他長高了,也壯實不少。
「北子,真的是你。」二狗快步上前,一把抱住了我,驚喜不已。
星夜下,我和二狗站在留下兒時無數美好記憶的禿岡、
水泡間。
「北子,大成剛結婚,家里有事,他出不來,讓我給你
帶個好。」二狗吞吞吐吐,略帶尷尬的說道。
經歷太多情誼風波的我,漠然跳過此節,直奔主題。
「我家怎麼了,我父母和哥嫂哪?」
「唉!一言難盡啊!你去學道,你家成了手藝街最熱鬧的地方,老親少友,慕名而來的絡繹不絕,轄官也是跑前跑後的,木工生意更是好的不得了,活是接不完的接,左鄰右舍都跟著沾了不少的光,照此下去,用不了多久你家就會搬出貧民區的。一年半以前,一個神秘的大人物包下你家所有的活計,一次就扔下二十金哪!可兩個月後,他又取消了預定,奇怪的是,從此落日城所有人都不找你家做活,硬挨半年之後,又遭盜賊,不僅北老伯重傷,還搶走家里全部的錢財。不幾日,天道院上師傳信,說你不耐修真之苦,跳崖自殺,生不見人死不見尸啊!北…北老伯吐血不止,憤而辭世。你母親也…也哭瞎了雙眼。而那該死的轄官帶人找上門來,說房屋官家征用,逼你家搬出落日城,你哥你嫂哭著背起你母親,不知所蹤。可據我打听,根本不是什麼征用,是轄官把你家的宅基地批給了自己的小舅子,過一段就要蓋房子了。」
我顫抖的听完二狗的講述,胸口一陣憋悶,頭腦眩暈,喉嚨奇癢,一口鮮血噴出,人轟然倒地。
「北子,你怎麼了,你可要挺住啊!」二狗連哭帶嚎的搖晃著我。
父親啊!」
一聲瘋極、淒極、歷極、悲極的嘶嗥響起,瞬間就穿破了這深暗、廣袤的、絕情的夜幕,直刺星宇。
我木然的甩月兌二狗的拉扯,瘋狂的跑向山岡,一個跟頭接著一個跟頭,滿臉滿手的血,連滾帶爬的站在岡上,高舉雙手,仰起了頭。
「蒼天…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你還讓不讓貧民有活路了,你要我北星的命,來拿啊!來拿啊!哈哈哈哈哈。」
我狀如魔神,聲嘶力竭的大笑著。
「北子、北子,你可不要干傻事啊!你還有母親和哥嫂需要照顧哪?」岡底的二狗急的團團直轉。
啃著二狗臨走送我的冷饃饃,我一個人蹲在轄官家後院陰暗的角落里,任淒苦蠶食著心扉,任仇恨炙烤著魂靈,無念無欲,冷酷如鐵,堅韌如岩。
這世上,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余下的歲月,我的存在只為一件事︰找回繼續活下去的理由,血債血償。
家里的事我很清楚,按時間推斷,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展青無疑。
天道院著實卑鄙無恥,杜撰我的死因,掩蓋事實真相,不肯承擔保護不力的責任,為本就風雨飄搖的北家,平添一道更深的傷痕,直接導致父親的離世,不可饒恕啊!
只是不清楚後來的盜賊和佔房是誰的指使,這也是我今天來這里的原因,第一個受死的,就是你轄官。
夜已如墨,月黑風高,是時候了。
我站起身來,釋放出精神力量,搜尋著轄官。
劉克,大戶子弟,落日城城南區轄官,天道院外修弟子,為人勢力貪財,刻薄低調,屬于落井下石的那種人。此時他正悶頭在書房算賬,神色貪婪。
「嘿嘿,加上老北家的房子,半年的收入超過全年的計劃了,誰說貧民區無油水可刮啊!」轄官一臉的得意。
我靜靜的注視著他,等待他完成自己人生最後一次齷齪的得意。
轄官收起算盤,我的精神力量迅速撲上,侵入他的意識海,扼住他弱小的意識,給他以強大的壓力。
弟子一向規規矩矩,不敢犯上,請上師饒命啊!」
畢竟是天道院的外修弟子,見多識廣,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一動不敢動的哀求著。
「問你一件事情,你如果不如實回答,後果你知道。」我的意思通過精神,直接傳達到他的腦海。
弟子不敢有一句假話,請上師垂詢。」轄官汗洽股栗,卑微如螻蟻。
「北星家出現盜賊怎麼回事?房子被佔是你的主意,還是受人指使?」
他根本沒有想到我會問他這個,頓時臉色蒼白,神色大變,雙腿開始顫抖。
「上…上師,北星家的事弟子不知道啊!」他企圖蒙混過關。
「嘿嘿,你知不知道,實際上我根本無需問你,直接掠奪你的意識,什麼都會明白,我問你是給你機會,你不要自誤誤人啊!」
我在嚇唬他,精神力量說白了就是一股能量,吞噬的結果,會使強的不勞而獲變的更強,但記憶卻根本無法讀取和復制。這我早在噬魚身上試過不知多少回了,精神力運用方面,我堪稱個中能手了。
可轄官根本不懂,嚇的當時就尿了褲子。
「我說,我說,上師手下留情啊!北星家入盜賊的事我真不知道,不過之前有個大人物放出話來,要讓北家家破人亡。房子的事是芒劍城主派盧總管傳話賞給了小的,听說因為北星在別院修道時與城主家少爺大打出手,小的不敢不從,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啊!」
芒劍、芒鋒,你們父子二人如此歹毒,難道不怕午夜夢回,厲鬼索命嗎!天道淪喪,終有一天,我會讓你們生不如死。
「北星父親的墳葬在哪里?他母親哥嫂去了什麼地方?」
「沒…沒有下葬,扔…扔到城外九里曲亂葬崗里,他哥嫂帶著母親回水鋪孟家了……。」
父親竟然死無葬身之地,這畜生!話听到這,我的憤怒和悲痛齊聚心頭,直接吞噬了他的意識,轉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屋內的轄官兩眼翻白,口鼻冒沫,直挺挺的摔在地上,不停的抽抖。他不會死的,我只取走了他的精神,卻沒有搗毀他的意識海,他會痴苶呆傻的活著,受盡折磨,這就是他助紂為虐的下場。
九里曲亂葬崗,面對眼前一堆堆的白骨,我哭無所哭,淚無所淚,父親已經與大地融為一體,無法分出彼此,何必再去驚擾。
父親,不孝的星兒來看您了,星兒對不起您,對不起北家,星兒知錯了。但請您放心,不管前路多麼的艱難,不管上天入地、碧落黃泉,星兒不會放過那些惡魔,等我盡誅凶獠,再來祭拜父親。
星兒會一定記住您說的話,「永不放棄」。
我狠狠的連磕了幾個響頭,抹去額頭的血跡和眼中的淚水,匆忙的趕往水鋪。
北星變的冷酷而無情,第一次用精神力量抹去一個人的意識,他沒有絲毫的不安,甚至激不起任何一絲報復的快感,一切似乎才剛剛開始。
他漸漸明白,面對強大你只有比它更強大,才能把命運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才能有話語權,才能血債血償,實現自己的夢想。
北星的繭蛹正在劇烈的抖動,有了裂變的苗頭。
水鋪的野外,我心如死灰、失魂落魄的邁向山麓,遇溝淌溝,遇水淌水,枯枝刮破衣服,刮傷身體,我理都不理,行尸走肉一般毫無感覺。
水鋪孟家也是一片破敗,幾次遭到陌生人的打砸,全家賴以生存的兩艘漁船被一場大火化為灰燼。
持續的逼迫下,孟家衣不蔽體,食不果月復,窮困潦倒,大萍不得已與哥哥解除了婚姻關系,我哥背起我娘離開了水鋪,至今下落不明。
展青啊!展青,我北星與你有幾世輪回的仇怨嗎?你的心腸如此的歹毒啊!連我的家人、親戚都不肯放過,父親的骸骨被棄之荒岡,哥嫂被迫分開,瞎眼的母親無奈流浪,淒慘至極。
一直以來,看在水柔的份上,我不想與你為敵,但你自恃城府計謀、豪強勢力,表面仁義,暗地腌臢,屢屢以掌控別人的命運來彰顯強大,你害的我家破人亡,這回天不罰你,我卻要取爾之狗命,給無道的蒼天看看。
荒山野嶺,北星風雨兼程,他只有一個念頭,到晨曦城找展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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