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好漢,我們是彤山城的貧民駝隊,所護的也大多是貧苦無金之人,請你們高抬貴手,我‘鬼老’當感激萬分,備下五十金,這是我們駝隊全部的家當,敬請笑納。」
見多識廣的「鬼老」,鎮定的掏出懷中的金票,十足委曲求全、破財消災的態度。後面不少的旅人也頻頻點頭,一臉的可憐相,希望借此博得沙盜的同情。
「五十金,**的打發要飯花子哪?五千金還差不多。」沙盜隊伍一陣的哄笑。
「五千金,各位好漢,你們就是殺了我們也沒有啊!」
「鬼老」的額頭開始冒汗。
听到這話,沙盜們神情同時一冷。
忽然,一朵紅色的煙花從很遠的東方升空,並爆開。
「兄弟們,不跟他們玩了,噬血滅殺。」
領頭的沙盜話音剛落,剛才還十分散漫的他們,瞬間齊整無比,利刃出鞘,一股血腥肅殺的味道彌漫開來。
「他們是獵殺者,戒備啊!」
最先反應過來的還是「鬼老」,他聲嘶力竭的提醒著駝人。
劍已高高揚起,月兒的眼中除了恐懼,還是恐懼,神思不由恍惚起來,仿佛飄回到了襁褓,飄回到了母親的懷中,溫暖而踏實,如果可能,她好想好想再一次讓媽媽抱抱。
「住手。」
一個清冷至極的聲音傳遍全場,每一個人都听的清晰無比。
而那個揮劍欲斬月兒的大漢,臉色一白後退幾步,一坐在地上,雙手扶頭,痛苦異常。
我騎著駱駝,一步三搖的來到場地中央的外側。
「北娃子,回來,危險。」
吳大把頭高聲喊著我。
心中一暖,我欣賞的看了看他,記住了這個至真的漢子。
就是你,把那對父女扶到我這來。」
我邊說邊指著沙盜剛才下命令,領頭的那人。
這是一種怎樣的場面,到底誰是老大啊!沙盜們都二目圓睜的看著我,同時想到,這個半大孩子嚇瘋了,嚇傻了,竟然跟頭兒這樣說話,他一定會被凌遲的。
可沙盜的首領卻不這麼想,打小他是個孤兒,靠連偷帶搶的過著饑一頓飽一頓的生活,直到遇到「老爺子」,被收為徒弟,授以密功,憑自己艱苦卓絕的苦練和立下的赫赫戰功,終于上位,成為鬼影大漠分支的負責人,並且很有機會再進一步,晉身為「天殺四獠」的替補,得窺高階功法。
一直以來,刻苦是他還活著的根本,謹慎是他還活著的依靠,他經歷過太多匪夷所思的事,他太知道什麼時候該做出怎樣的選擇,疏忽不得,否則代價就是生命。
此刻,他對我充滿顧忌,剛才舉劍的那個兄弟無緣無故的倒地,一定和這個半大孩子有關,而且對自己頤指氣使,這份倨傲的背後,隱藏著什麼人?隱藏著什麼事?他看不明白,但明顯的有些遲疑了。
「小伙子,亮出你的底牌,讓我看看你究竟有什麼依仗,敢如此說話。」
沙盜首領一面抬手安撫住自己的兄弟,一面耐住性子試探著我。
依仗,如果我北星有依仗的話,又怎會淪落到今天這種地步啊!默然間,我對這種貓戲老鼠的把戲厭倦無比,想盡快結束這一切,繼續開始我既定的行程。
「你听著,你想干什麼與我無關,但有幾個人你不能踫,不然我怕你付不起代價。」
「哪幾個人,小伙子,你指出來,我想看看。」
看來這個沙盜首領十分的精明和謹慎,我話說的如此囂張和霸道,他還在隱忍,是個人物啊!
「‘鬼老’一家,還有吳明大把頭。」
「你憑什麼保他們?」沙盜首領還在試探我。
「呵呵,心有不甘啊!人生如戲,抉擇在你,賭一把,謎底不就揭開了嗎?」
我眼中滿是譏諷的笑意,不緊不慢的說道。
沙盜首領狠狠的盯著我,心中卻飛速的盤算著得失和各種可能出現的結果。
他這一想不要緊,卻讓他一貫驕橫、茹毛飲血、殺人不眨眼的下屬近乎暴走。
「頭兒,你怎麼了,一個黃口小兒,一劍就能宰了他……。」
「老大,總部已經下達命令,不能再耽擱了。」
眾沙盜的七嘴八舌,驚醒了正在出神的他。
「好,小伙子,我答應你,希望你信守承諾。」
沙盜首領根本不理會下屬無比驚詫的神情,他的直覺告訴他,不可觸犯眼前這個目光深邃,長著一張女圭女圭臉的半大孩子,否則將變數無窮。
我與沙盜的整個對話過程,「鬼老」一一看在眼中,他此刻十分的欣慰,也有一種英雄末路的悲涼。
我的強硬表現,肯定了他心中對我一直以來的猜測,至于我不肯出手救駝隊,他毫無怨言,因為那是他的責任,不能強加給別人,他再清楚不過了。
能保住自己的兩個兒子和唯一的孫女,已經是上蒼的眷顧。
沒了後顧之憂,「鬼老」瞬間做出了慷慨赴死,誓與駝隊共存亡的決定。
「吳明,老二,你倆去扶起老大和月兒,到北星那兒去,不可參戰。」
「駝頭!」「父親!」
吳大把頭和「鬼老」的二兒子齊聲喊道。
「鬼老」雙目一立,不怒自威。
二人低頭一路小跑,扶起月兒父女,來到我的身旁。
沙盜首領充滿怨恨的瞪了我一眼,手一揮,冷冷的說:「除了‘鬼老’,一個不留,滅殺。」
早已憋著沖天戾氣的沙盜,猶如出閘猛虎,瘋狂的撲向駝隊,普一接觸,就是一邊倒的局面,武力並不出眾的駝人與這些身經百戰的獵殺者相比,根本就是待宰羔羊。
尤其是草灘中的沙盜,突然暴起攻擊駝隊的尾翼,立時引起旅人的騷亂,紛紛尋隙逃跑,局面完全失控。
我再一次領略了人性本質的自私和懦弱,身處絕境,面對你還來得及思考的死亡,本能的勇氣喪失殆盡,如果可以,他們願意出賣一切,包括尊嚴和情感,來換取苟活,那剩下的還有什麼哪?這樣的人還有救的意義嗎?
噗通!噗通!
駱駝旁邊站著的吳明、月兒父親、叔叔給我轟然跪倒,眼眶中擎滿淚水。
「北娃子,求…求你,救救那些生生死死的兄弟,我給你叩頭了。」
實際上吳明並不十分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他對我這個半大孩子,有的只是驚疑,絕境之下,別無選擇,我成了他最後一根救駝隊的稻草。
依舊有些顫抖的月兒,咬著自己已經滲血的嘴唇,用一種陌生、絕望、悲傷、祈求的眼神望著我。
「生生死死的兄弟,兄弟……唉!」
我痴痴的叨咕著吳明的這句話,神思悠游,我也有生生死死的兄弟啊!童桐、邪孩、天…天岩,他們在哪兒?是不是已經開始書寫他們瑰麗的人生畫卷,御劍長天了,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與之重逢。
為了吳明這句話,為這熱血漢子沒有喪失的至真性情,我該出手。圓他一個可以與自己生生死死的兄弟繼續相處的機會,把我已經逝去的,在他身上重現吧!
一把精鋼的飛刀,極快的朝我射來。
一直在監視我的另外兩個沙盜首領之一的刀疤臉,終于耐不住寂寞,撕毀了承諾,也掘開了送葬自己的大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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