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惡的僧伽,你我本無冤無仇,我也根本不是為了正義才出手制你,世人誰生誰死,神佛都漠然視之,我更不會過問。放下‘神牌’,你走吧!」
那僧伽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狠歷,月兌口問道︰「你是誰?我度瑪還從沒有吃過如此大虧,有必要異日親近親近。」
「北星。」
我灑月兌一笑,話說的干淨利落,迸發出強大的自信,直接漠視了他略帶威脅的挑釁。
度瑪又是一窘,他忽然感到自己不論在哪一方面,都不是這個青頭小子的對手,處處落于下風,這更激起了他的凶性,身為上古萬惡之源《怨靈經》的傳人,他是絕對不會允許有人踐踏和侮辱他的魔心邪性的,否則就是個不死不休,痴纏糾葛的局面。
度瑪抖手撇過「神牌」,我接住後,便假裝全心全意的觀察起來。
他轉身邁步離開,佯作有傷,走的十分緩慢,我卻感知他在聚集神識,欲暴起偷襲,行雷霆一擊。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我沒有調動一絲力量,靜等他的出手。
「嘿!」
一個由怨靈匯成的錐形黑芒,朝我疾刺而來,度瑪躲在黑芒之中,錐尖是一個赤目的怨靈,張著血盆大口,吞吐著黑氣,駭人無比。
「鄙性不改,不可饒恕,一擊過後,有命無命,就看你的造化了。」
我右手一番靈動的幻化,飽含光芒的握住左手食指,契機相合,智拳印出,我的雙手仿佛變成了光明之源,一波一波最淨潔的光能,以圓弧形向外擴散,大有橫掃一切陰霾、黑暗之勢,銳不可當。
光能與那赤目怨靈虛空相逢,一時間,雙方居然相持不下,可隨著光能一**的增厚,赤目怨靈敗下陣來,並且一敗如水,錐形的黑芒也土崩瓦解。
度瑪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撇下他苦修了近甲子的怨靈之力,遠遁而去。
「北星,你也是個噬靈者,魔的種子已經根植在你的心中,邪惡才是你的本性。十幾年後,我度瑪一定回來找你,不死不休……。」
看著滿草場的怨靈,我用神識牢牢的鎖困著它們,一旦它們逃逸到凡間,不知會有多少凡人遭殃,被其附體索命,泯滅魂靈,盡失輪回的機會。
看來只有焚毀它們了。哎!能不能讓那東西再出來,我這兒心念剛起,體內金丹下方雲層中的黑線便再次竄出,不到一刻就吞噬了所有的怨靈、怨氣、怨力,又快速的返還我的丹田,潛伏無蹤。
我曾經試圖切斷與它的聯系,曾經試圖阻止它的回歸,可一切努力均告失敗,它仿佛已經是我身體的一部分,既阻擋不住,也無法剝離。
「難道我真是一個噬靈者,一個邪魔!」
草場上的我,呆呆的佇立,問著自己的心,問著這荒野的空曠。
此時的北星是迷茫的,他不知道那絲絲的黑芒對他意味著什麼,他甚至不知道一個噬靈者的真正含義。
每一個人都要為成長付出代價,就像人永遠無法抗拒時間的流逝一樣。
對于像北星這樣的修真者而言,他要付出的代價已經突破了生死的界線,所連帶的東西很多,包括親人、情感、恩仇,還有善惡的定位,道魔的劃分,大義倫理,天道命數,一步一個關口,一步一道天塹,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稍有差池,境遇便是冰火兩重天。
要麼屈從于強權,站到虛偽假面的正義一方,為神者歌功,為佛陀頌德,打生打死,維護的不過是華麗軀殼下一堆骯髒的體制;要麼你離經叛道,站到縱欲凶殘的邪魔一方,艱難存活,不擇手段,陰邪歹毒,為達目的不惜屠戮無辜的生命,吞噬怨戾的亡靈。
而像北星這樣的,既不願意叩拜強權,又不想違背良心,企圖在兩者之間的灰色地帶掙扎前行的,必然要付出巨大的代價,一個不慎,就可能成為兩方面的公敵,人人喊打,直接導致的是,一個人,一把劍,面對整個世道。
噬靈者,又稱陰魔,陰邪,陰魅。是一些修煉至邪至惡功法的妖人,他們見不得光,只能躲在黑暗陰冷的角落,攫取生人的魂靈,吞噬死者的亡靈,卑微的生存著。
噬靈者是修真,佛陀,甚至包括魔門,全部修者共同的敵人,不管他們有多強大,卻從不敢站在山之陽,直面世人,曝光身份。否則下場只有一個,疲于奔命,人人喊打,成為大陸公敵,難逃命隕魂離,幽冥路近的命運。
幾千年來,噬靈者只有「獨雨孤雲」,兩個強大的邪人曾經震驚大陸,造成了萬千血案,流毒無窮。
一個是三千年前青嵐大陸的大陰邪獨雨,他亂世出生,憑《怨靈經》修得一身邪功,吸魂噬魄,縱橫無敵。三大神殿曾組成大師級的誅邪小隊,轉戰萬里追殺于他,歷經大小戰陣幾百場,獨雨不但全然無恙,而且越戰越勇,便更加的驕橫無忌,居然膽大妄為的跑到大梵天神殿撒野,吞噬了兩位大師,十余名師者僧伽的元神,終于惹怒了當代聖師,一掌毀了他的不世邪功,身化飛灰,煙消雲散。
另一個是二千年前龍翼大陸的大陰魔孤雲,號稱亡靈鼻祖,所修《陰魅經》至邪至惡。他的為人低調的多,也善于保護自己,一直在有「斷神魂」惡名的迷圖深月復苦修,很少出世。千年前,孤雲的邪功遭遇瓶頸,便出山行道,以求突破。時值道魔對決,生靈涂炭,怨靈滿天,孤雲大喜過望,四處吞噬。卻歹命的遇到當時如日中天的天道院掌院觀照真人,二人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鏖戰三天三夜。風聞最終孤雲戰敗,從此銷聲匿跡,影去無蹤。
噬靈者,是個連魔門都恥與為伍的陰邪,永遠不見天日,那種孤寂,不是所有修者都可以忍受的。
昭德城,基蘭王國的屬地,座落在王都基蘭城東二百里,衡水河畔,北吉嶺山脈小吉嶺區域昭山腳下。
昭德城,是名揚青嵐的另一座佛光普照的聖城,是基蘭王國為表達敬慕,持巨資特意為大梵天神殿修造的城池,它倚昭山而建,拱衛著有幾千年歷史傳承的大昭德寺,彰顯了大梵天在青嵐大陸超然神聖的地位。
大昭德寺,它是大梵天神殿在加德谷地設立的唯一的朝拜場,供世人焚香祭祀,祈福還願。
顯而易見,它的影響力不如界山慈悲天神殿,最起碼在林布族如此。可那只是底層民眾的共識,而在修者和王國大族高層的眼中,大梵天神殿雖然不過問俗事,但絕對是滿天神佛中的老大。
僅僅一個大昭德寺就有青嵐「十二神僧」中的三位在此輪流坐鎮。號稱「止境」的內堂長老布里克大師,號稱「藏智禪者」的外堂長老貝殊大師,這兩位都是譽滿天下的主兒,而主持「虛相」紐舒大師,出身至貴,佛法直逼聖師的境界,不僅在「十二神僧」中排位第一,更是當世本初佛、聖師疊伽的五弟子。有此三人,大昭德寺威名赫赫,盡人皆知,也不足為怪。
再說大梵天神殿,聖師疊伽的四大弟子乃不出世的四大佛僧,個個功參造化,佛法無邊,還有一個神秘的梵尼靜庵超然世外。這些無敵的力量組合在一起,大梵天神殿在青嵐大陸即便是橫著走,誰又敢言語。
青嵐各王國大族的高層都深深明白這樣一個道理,大梵天神殿隨便派出一個人,就可以讓大陸各股勢力重新洗牌,不服的一定會有,可族人都不跟著造反,單憑一家幾人之力,與佛陀對抗,那不是扯蛋嗎!只是人家大梵天神殿超然,從不做干涉凡間的事而已。
所以高層們對大梵天神殿的巴結,已經達到了無所不用的地步。基蘭王國為大昭德寺建造城池,不是林布族貧民來的少嗎!不是香火不旺嗎!好,不用你們來祭拜,王公貴族們來,一年一次的敬奉,就足夠大昭德寺僧伽全年的用度,明給一樣啊!
隨著熙熙攘攘的人群,我緩緩步入了巍峨的昭德城城門,一塊塊赤紅色的丈二方石,把高聳的城牆烘托的肅穆而古樸,侵染了一種生命創造奇跡的厚重,寫滿了一種任歲月斑駁而風骨依然的蒼桑。
一條青石古道,蜿蜒至盡,承載了百年老城鬧市區的一切喧囂。
琳瑯滿目的店鋪比比皆是,各種叫賣、吆喝聲不絕于耳,一股質樸而濃情的市井之氣撲面而來,令我感到十分的親切,我隨性而行,很快就消失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
一間不起眼的窄門小店內,我正鼻尖微汗的吃著地道的爆肚,一盤肚仁,一盤肚蘑菇,三個餡餅,一大碗羊雜湯,呼呼嚕嚕的全部下肚,我感覺還沒吃飽,卻也不好意思再點,便抬眼打量起小店。
老板很厚道,祖輩是龍翼人,店內沒有過多的繁瑣裝飾,簡單質樸,最醒目的莫過于牆上的四幅板雕字符,分別寫著「入湯頃刻便微溫」,「佐料齊全酒一樽」,「唇齒留香未嚼爛」,「囫圇下咽果生吞」。
「貼切!」,也的確是美食,而且源自故土龍翼大陸的彤山城,讓異鄉人倍感溫暖,這是我踏上青嵐大陸吃的最酣暢淋灕的一頓,盡管只有半飽。
我掏出在界山用靈石兌換的梵銀,放在桌上,便要起身,卻被一聲大喝攔住。
「老板,六盤肚板,七個餡餅,三碗羊雜湯,要快,有事哪!」
呵!好家伙,這來了個大胃王啊!短發,黑臉,灰披肩,綁腿,羅漢鞋,一副干練的模樣,令人噴飯的是,他如此的瘦小枯干,這麼多東西,他能吃得下嗎!
更為關鍵的他是個高手,體內的神識浩大、精純,坦蕩無比,佛的力量昭然若揭,不比慈悲天神殿那個叫桑騰的師者覺僧差多少。而且我隱隱的感覺到他體內還有個我說不清楚的秘密。
「看什麼看,沒見過帥哥啊!再看,再看挖你的眼楮。」
這個黑瘦小子,話明明是對大家說的,因為所有食客都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就這麼一會兒工夫,他風卷殘雲的,桌上的食物沒剩下多少,可他眼楮卻盯著我說,分明感覺我也不太簡單,又吃不準,故意在挑釁。
可我卻發現他隱藏在眼中的笑意,他在捉弄人,還是個孩子,玩心頗重啊!
我不以為忤,一笑了之,起身走出店外。
人生有許多次邂逅,有些人會留下些許片段的記憶,有些人則轉瞬即忘,有些人會一見投緣成為朋友,有些人則彼此仇視成為對手……。
北星手持原本屬于瑪族人的「梵天神牌」,匯入了青嵐大陸主流最高端的一群年輕人之中,從而踏上了一條與孑然獨行完全不同的道路,正式的展開了他跌宕起伏,蕩氣回腸,宛如史詩一般的瑰麗人生。
lt;;g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