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族長醒了!」
一個身材矮小的「巫童」眼尖,瞧見了正在掙扎起身的「種騍馬」,呼喊著跑了過去。
豐爾轉頭看著一臉痛苦的族長,他的嘴角泛起了一種知命般蒼桑而釋然的微笑,他以為我答應了他的條件,全部罪責由他一人承擔。
我十分肯定「種騍馬」清楚剛才發生的一切,我那一腳是有講究的,靈力癱瘓了他的全身機能,但不影響意識。從他和豐爾對視的目光中,我明了他內心的矛盾和糾結,可他就是沉默不語,也沒有站出來承擔什麼,更默許了豐爾替塔芒族而死的事實,一個敢做不敢當的懦夫,看來「種騍馬」才是宿衛殺戮真正而直接的首惡。
「巫卜,你該上路了。」
我冷酷而高揚的聲音宛如一把利劍,深深扎在塔芒族全族的心坎上,我的一句話徹底點燃了他們的野蠻血性,萬余人群情激憤,彎刀出鞘,暴躁不已。
見此場景,一直沉默不語的布扎終于開口,有點冷的說道︰「北星,你想讓豐爾去死,就等同于要親手埋葬塔芒族,他們不會坐視代表族群希望的‘大巫卜’蒙難的,他們會拼盡最後一兵一卒,因為他們不知死,更不怕死。」
「呵呵,那又如何?」
我在步步緊逼塔芒族的同時,也在煎熬著布扎,我要知道這個大逍遙天神徒心靈的底線,忍耐的極限。
「如何?就是說你還要重演宿衛城那一幕,雙手血腥的泯滅萬千生靈,以一場無情的殺戮來懲罰另一場殺戮。」布扎急了。
「你說對了,以殺止殺,以血還血,這與你說的大自然弱肉強食的殘酷法則不謀而合。豐爾,你還在磨蹭什麼,等我動手,死的絕不是你一個人。」
我冷漠的回答完布扎的疑問,並高聲呵斥著那個正把自己的金冠傳給弟子的塔芒族「大巫卜」。
近一萬名塔芒族騎兵幾乎是連滾帶爬的翻身下馬,一瞬間就把豐爾和「種騍馬」圍了個水泄不通。他們銀亮的彎刀全部指向了我,寒光閃閃的刀鋒連成了一片,滴滴細雨淋打其上,雨沫四濺,氣氛空前的緊張,壓抑無比。
「混蛋,你們要造反不成?給我退後。」塔芒族的族長「種騍馬」發話了,他選擇了懦弱,他選擇了保命,他沒有一戰的勇氣和信念,血性盡失。
可結果哪?除我之外,天地神佛都不知道,哪里又輪到他來做主。
我身形一晃,凌空出現在刀鋒之上,瞬間以靈力烘干了衣服,並外放靈力成罩,周身頓時流光溢彩,亮如繁星,雨水隔體三尺飛濺,像極了聳立于無垠水幕中的光明之源。
一向敬畏神明,敬畏天地神秘的塔芒族人,他們最見不得的就是超越自然規律而存在的神者。
一時間噗噗聲不絕于耳,彎刀墜地,我在進一步的摧毀著他們好不容易鼓起的斗志和信心。
「大巫卜」豐爾憐憫的注視著自己的子民,他逐一撫模周邊眾人額頭上的大紅蒂卡,被撫者連忙跪倒,個個虔誠不已。
「北星老大,算了,咱們已經達成了任務。何必咄咄逼人,宿衛城流的血夠多了,不要再讓冤魂盈野,大地悲鳴了。」
雨中的布扎仿佛蒼老了許多,這麼一場血腥滔天的風雨足以讓他重新審視自己,是時候再下一劑猛藥了。
「大巫卜,此次你們在萊特平原設伏,核心目的是什麼?以誠意換誠意,你小心回話。」
豐爾完全明白眼前這個宛如來自異界的神魔話中的意思,他放了族長,表達了誠意,而自己如果不實話實說,那一死保全族群的條件成不成就難說了。
「回稟神者,萊特設伏是基蘭一位大人物謀劃的,我們的酬勞是宿衛城的千里沃野,目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埋葬你身邊的那為神者。」
「你說是我?」布扎二目圓睜,指著自己,一臉的驚疑。
「是的,所有這一切,都是為了布扎神者。」
看著豐爾恭謹謙卑的神情,布扎心中如遭雷擊,他似乎抓住了什麼,百年影蹤全無的「鬼靈族」現身了,那個為首斗篷人施展的草青色異力,屬自然之力範疇,天下只有一家,還用說嗎!自己怎麼這麼笨啊!他們聯手給自己織就了一張彌天大網,要不是老大,自己絕對死幾個來回了。看來自己一定要防著點黑天族的梵尼護法使魅爾,他「鼎世戡亂」是真,他的宗門仇視大逍遙天,欲坑殺自己也是真。
想通諸多關節的布扎,他突然含情脈脈,用一種近乎變態的眼神望著我,讓我頓時脊背生風,頭皮發酥,渾身不自在,我憑空橫移一丈,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我這一動不要緊,可嚇壞了外圍的塔芒族人,在豐爾的一通「車 轆」話的安撫下,才恢復了平靜。
可布扎卻笑了,原來老大怕這個,呵呵,可找到他的軟肋了。
「豐爾,你所說的基蘭大人物,是誰?」
「布扎神者,這個我真的不知道,他們只拿著一張由基蘭國國主簽發的宿衛城土地讓渡詔諭,塔芒族只要協同來人完成任務,宿衛城就屬于我們了。」豐爾看了我一眼,小心謹慎的回答著布扎的問話。
「那個小伙子,你過來。」
我指著一直在「種騍馬」和豐爾之間跑來跑去的魁梧年輕人,他手中一直緊緊握著彎刀,是個性格堅韌的人。
「不可,你要干什麼?」豐爾和「種騍馬」齊聲喊道。
呵呵,這兩個人的反應過于激烈,看來我是選對人了。我倏忽而至,一把將他拖了出來。
「混蛋,放了我兒子。」「種騍馬」的話音未落,塔芒族人紛紛拾起彎刀,嘶喊著朝我與布扎掩殺過來。
一柄巨長的靈劍突兀的出現在我的手中,直指蒼穹,它迸發著萬丈光芒,立時就照亮了整個陰雨綿綿的天幕,璀璨無比。
「想死就來吧!」我高舉巨劍,朝塔芒族隊伍前方的草地狠狠的砸下。
轟的一聲,地動山搖,氣浪排空,泥水濺起幾丈高,百余個突前的塔芒族戰士被震飛,卷上了半空。
大地顫抖不止,草地遽然裂開一條十幾米深,七十幾米長的深溝,推出的黑土阻擋住了塔芒族戰士沖過來的道路,令他們個個灰頭土臉,驚駭不已。
虛空中的我,迅速調動靈力平復那一陣陣月兌力的眩感,可我的心中卻無比的欣喜,因為之前我想給這些野蠻人一個銘于五內的震撼的記憶,所以冒然的用盡了全部靈力來幻化巨劍。然而我發現這次不顧一切的後果與以往不同,我的身體似乎得到了金丹的認可,流淌在奇經八脈的靈力不再是獨立的循環,金丹也一改不到緊要關頭拒不出力的毛病,它一直在支持我,靈力回流源源不斷,盡管厚度並不見強,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感覺令我心潮澎湃,從此我北星是個真正的修真人了,金丹听話的感覺,真好!
北星這幾年的際遇,歷盡了世道的艱辛,生死的磨難,堪稱是跌宕起伏,大喜大悲,至情至性。
他漠視強權、神佛的性格,他堅韌、執拗的心性,已經凸顯無余,他成熟的近乎冷酷,他篤定的近乎偏執,他冷靜的近乎無情。
可北星對于修真道法的研習畢竟是野路子出身,他約等于一個「修盲」,什麼孕丹、育嬰、出竅,什麼大道、大化、太虛,他一概不知,他懵懂的認為修真人的金丹和元嬰是靈力之源,可以無窮無盡的供給本體,不必擔心有耗盡的情況。而實際卻截然相反,所謂的金丹和元嬰是修真人討天之巧,通過不斷汲取天地之精華,自然之靈氣,境界抵達不同階段而順勢產生的標志性符號而已,它們僅僅是儲藏的器皿,本身毫無意義,關鍵在于修者修持的靈力厚度和心境的高低。它們根本不是源頭,用盡耗光自然也在情理之中。這也是修者之間爭斗輕易不見生死的根本原因,千年修行一朝毀,誰都不願意如此啊!
北星不能稱其為金丹的金丹,其另類程度超乎臆想,本來就不應該存在于這個世間。不過他有一點還是想對了,直到今天為止,他的金丹才真正的認可和肯定了他,願意與他生死與共了。
望著眼前這令人難以置信的一切,望著這絕對屬于神跡的一切,布扎和塔芒族人徹底的被征服了。
「巫卜」豐爾更加憂患族群的命運,反倒是布扎心里卻踏實了不少,以他對北星的了解,他知道老大如果真想焚毀塔芒族,根本不用廢話,做就是了。可老大又恐嚇,又緊逼,又立威的,一定是別有用意。看來塔芒族福大命大啊!應該可保無虞。
「神…神者,你能不能放過我兒子仲菲,我來替他。」種騍馬終于說出了一句很男人的話,盡管聲音有些顫抖。
「不,我來替他。」豐爾倒是很淡定,死志明顯。
「不用爭搶,你們本都該死,然而天心一線,渺不可測,人心無情,倒行逆施。別說我不教而誅,現在我就給你們一個希望,一個生存下來的希望。」我的話語充滿了一種不容置疑的霸道。
「請神者開示?」豐爾的眼中閃過一絲異彩。
「呵呵,希望和死亡一線相隔,機會要靠自己爭取,這就是我給你的開示。」
沒有容豐爾再言,我突然暴起一腳,又一次踢飛了塔芒族的族長「種騍馬」,首惡必除,他去了他該去的地方。
「父親啊!」魁梧的小伙子跑了過去,搖晃著已經魂游幽冥的「種騍馬」,可一切皆是徒勞。
「我要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了你為父親報仇。」種騍馬的兒子仲菲已經如瘋如魔,幾近崩潰。
我深深明白這種遭遇至親罹患的苦楚,那錐心刻骨的疼會讓他迅速的成長,仇恨是一把量天的尺子,心有多高,天地就有多高。
「好,我一定會給你一個公平報仇的機會。布扎,你曾說過‘佛心無類’,我要你馬上寫好一封薦信,讓仲菲拜入你的師門,大逍遙天神殿。二十年後,我會如約而至,屆時殺父之仇能不能報,就看你仲菲的本事了。」
我的一番話說懵了所有人,布扎是瞠目結舌,不明就里。然而姜畢竟是老的辣,一旁的豐爾卻有所了悟,渾身顫抖,激動不已。他知道,塔芒族不僅保住了,更有機會改變命運,躋身正朔。
「豐爾,你不要高興的太早,你的性命只是暫寄,二十年間,如果你們塔芒族敢跨越眼前的這道鴻溝,再入侵加德谷地,再妄殺一個貧民,即便你們請來滿天的神佛,對于我來說,滅爾之族,不可更改。」
望著眼前這個發鬢飛揚,目光深邃的神者,豐爾心中感慨萬千,血手佛心,他是個大苦行者;生殺予奪,他更是個大慈悲者啊!豐爾至誠的跪倒在地,畢恭畢敬的說道︰「神者放心,塔芒族一定恪守神者的教誨,不跨越鴻溝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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