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終于來了」,這心靈的邀約令我恍惚,令我無比的熟悉。
在龍翼,這個聲音不時出現在我的夢中,我既懷疑,又驚異,我之所以來青嵐,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想搞清楚是誰在呼喚我,目的何在?
我千想萬想,也沒想到會是他,會是疊伽。這打了我一個措手不及,攪亂了我全部的計劃。
「是你!是你一直在呼喚我,為什麼?」
我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我都覺得自己太沉不住氣了。
「孩子,你看看腳下的大地,能告訴我你的感覺嗎?」
我不明白疊伽的意思,但我願意回答。
「萬物繁衍生息,靈氣盎然,生機,一片生機的沃土。」
「孩子,可我卻看到了無盡的荒涼,無盡的衰敗,天地被黑暗覆蓋,江河被石粒填滿,鳥兒在逃離的途中墜落了,大山在無情的變遷中融化了,流水在岩漿的面前枯竭了,生機在絕望的嘶喊中湮滅了。」
呵呵,這老僧伽不會是個瘋子吧!青嵐無上的大佛陀是個瘋子,這將是青嵐大陸一個最具爆炸性的新聞哪!
「眾生有難,青嵐有難,龍翼有難,這顆水藍星也將有難,孩子,你如果有力挽狂瀾的能力,你會怎麼做?」
「我!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聖師說笑了。」
「孩子,請回答我?」
疊伽一點玩笑的味道都沒有,這讓我很驚訝。
「萬物生滅自有規律,人豈有回天之力!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救與不救沒有區別?」
「如果不是天災,而是**哪?」
「**!呵呵,青嵐、龍翼有你們這些佛陀級數的大神存在,何禍之有?」
疊伽的話讓我脊背生風,冷汗直冒啊!難道他窺透了我欲挑起神佛內斗的秘密,難道他暗指我流毒青嵐不成。
「孩子,再過千年,這里真的有可能化為一片焦土。」
「焦土?」我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看著疊伽。
「你來自龍翼,你應該清楚,那里的綠植大多枯敗無比,荒野之中連一朵野花都是稀罕物,龍翼凡人的壽命平均不過五十歲,天域大漠正逐年壯大,他正一點一點的蠶食著大陸,修真人的日子同樣不好過。而青嵐亦如此,幾百年來,吉嶺山脈大不如前,莫名枯萎的綠植成倍成倍的增加。這一切,皆是**使然。」
「我不明白,請聖師開示。」我顯得很鄭重。
「孩子,這顆星歷來靈氣充沛,修道、修佛、修魔雖途徑不同,但本質上殊途同歸,求的無非是虛空證果,與天地同在。然而實情卻大為不然,永恆不管對于誰來說都是一個不可能實現的夢想,包括虛空那頭的已經登頂的精神體。大夢未醒,一覺千年,最終承受苦難的是凡人界。這世間如果真有絕對的不公,那就是這個了。」
疊伽的話說的很隱晦,我是半懂不懂啊!有點亂。
「孩子,‘天道’,你熟悉嗎?」
我沒有言語,心中卻一片苦澀。「天道」,那是我夢開始的地方,也是我夢斷的地方,恥辱、仇恨、罹患、情殤,我這輩子就是忘了自己姓什麼,也絕不會忘記它。
「如果我沒有猜錯,那‘天道’就是萬惡之源。」
「萬惡之源?」
這老僧伽跟我一通沒頭沒尾的雲山霧罩,我徹底的懵了。天道院的驕傲,洪荒神器量天斗聚集的靈力場,「天道」,它怎麼會是萬惡之源,這簡直是個的玩笑。我是痛恨天道院,但那涉及的只是個人的恩怨和對強權體制的反抗,可要說天道院是邪魔的組合,我還是無法接受的。
「孩子,那‘天道’正在日夜不停的攫取著龍翼大陸的靈氣和生機,等龍翼枯竭了,下一個就是青嵐,接著是極暗大陸,最後是這顆星。眾生的命運都將寂滅,再無輪回。」
「不可能,‘天道’是在聚靈不假,可它是循環往復的,它會把聚集的靈氣還給大地的。」
「孩子,那是欺蒙世人的說辭。五百年前,我在一次修持靜功的時候,魂游太虛,神遁無極,我發現了青嵐吉嶺山脈正日漸枯竭,驚訝之余,我的神識追隨著一股特殊的靈氣穿越山川、河流、雪域、大漠,歷千難萬阻,它卻在龍翼迷圖山脈天道峰附近消失的無影無蹤了。此後經年,我一直在尋找那股靈氣遠赴萬里去天道峰的理由,可我驚奇的發現,還有更多的靈氣聚集並消失在那里,而沒有什麼你說的循環往復。無奈之下,三百多年前,我借西拉瑪瑪族群佩家族篡權殺害老族長丹增巴桑大師而引發的‘修心’、‘修體’大爭論一事,走訪龍翼各大修真宗門,斡旋調合,實際上我的目的是‘天道’。在天道院盤桓了數日,我曾親眼目睹了‘天道’威儀,更加認定了心中疑惑。但我觀察昊天、昊凡等真人並不清楚個中詳情,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就將此事擱淺,總盼望他們自己能早日發現,早做處理。一百年前,我的修為已至頂峰,隨時可以虛空證果,涅盤飛升。一日,我以無上佛念洞穿虛空,寄去佛陀印記拜牒的時候,卻遭到拒絕。跟隨佛念回來的還有一股我的師父患苦悲智佛陀的佛諭,他告訴我一個驚天的秘密,我才知道我的懷疑沒有錯,‘天道’是萬惡之源,它的存在,會毀了這顆藍星。」
如听天書一般听完疊伽講述的故事,震驚之余,我整理思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天道’既是萬惡之源,那你為什麼不去毀了它,以你的級數天道院應該無法阻擋。」
「呵呵,孩子,如果像你想的那麼簡單就好了。且不說我去會引起道佛之戰,引起青嵐、龍翼兩塊大陸的民眾為維護傳承而起的生死對決,就說‘天道’,已經不是人可以損毀的,我力有不逮。」
這個狡猾的老僧伽,明明是一只縮頭烏龜,他會力有不逮!鬼扯。咦!他跟我說這些干什麼?難道他……。
「孩子,如果你有此能力,你會不會一肩……。」
「停!我北星只不過是一個流浪于天地之間,流浪于生死邊緣的局外人,獨行者。我沒有義務,也沒有責任擔負起匡扶天下,濟世救人的狗屁使命。我這一生,了結恩仇後,關山萬里,只想一人一心,躑躅獨活。」
疊伽看著我,我亦盯著他,二人的眼楮一樣的深邃,一樣的如星空般廣袤,一樣的神秘無極。
「孩子,你錯了,有一天,青嵐、龍翼都不存在了,你怎麼了結恩仇?有一天,你所保護和希望平安的人都往生了,你怎麼獨活?以你我的修為也許可以在那場浩劫中存活下來,但其他萬物生靈哪?當你眼前的天地一片廢墟,當你眼前的天地死氣沉沉,毫無生機,你又該何去何從哪?」
我知道疊伽在危言聳听,我知道他這不過是一種推演,一種可能的推演。但我的心同樣震驚,同樣悲哀。萬物隕歿,眾生罹患,天地沉淪,假如真的如此,僥幸活下來的人,也將沒有明天。
誰可以挽狂瀾于既倒?
誰可以挽大廈于將傾?
這個人,不會是我,絕對不會是我!
「好了,故事听完了。我想問問,你的弟子群佩堅贊為什麼普一見面,就要致我于死地?」
疊伽的人還處于一種哀傷的境界,他沒有走出來,他波瀾不驚的答道︰「群佩堅贊是瑪族族長群佩多吉的近祖,他也是鐵血梵天眾弟子的師父。」
這就對了,隆多吉是群佩多吉的玄孫,豈不也是群佩堅贊的後世,再加上鐵血梵天的因素,他想殺我,就不足為奇了。看來三百年前瑪族人的權力更迭,一定也少不了大梵天的暗中參與和支持,這幫子混蛋!
我的心霎時意興闌珊,對大梵天,對疊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討厭。
「聖師,青嵐大陸的妖獸界很苦,它們也是萬物生靈之一,它們也有善有惡,刀刀誅盡,劍劍誅絕,你們大梵天的鐵血梵天是不是太霸道了!能不能在那場浩劫來臨前,哪怕僅有千年,百年,一年,一天,一個時辰,讓它們可以自由的呼吸,讓它們擁有尊嚴,讓它們不必在惶恐中,不必在煎熬中,不必在恐懼中等待死亡。」
我的聲音同樣很傷感,不是命令,不是請求,而是一種有情的傾訴。
疊伽沒有感到意外,他平靜的看著我,眼中有輝芒閃過。
該說的說了,該見的見了,該做的做了,是到該離開的時候了。
「疊伽聖師,北星告辭了。」
「孩子,封印中的‘無極暗能’在你的身體里,是嗎?」
「無極暗能」,他指的是天魔,我悚然一驚,他在試探我,他想興師問罪,還是別有目的,我有些吃不準,索性假裝糊涂。
「什麼暗能,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孩子,那‘無極暗能’乃是涉及星空本源秘密的一種至貴至重的能量,非至極之人豈可降伏于它。你不用妄自菲薄,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奇跡。」
我是一個奇跡嗎?風雨經年,坎坷無數,但每一次都在最關鍵的時刻化險為夷,倒是有點離奇的苗頭。
一念剛起,一念又生,我馬上摒棄了那狗屁奇跡的想法,我北星是個被命運遺棄之人,是個不祥之人,除了滿心的仇恨,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活著。這樣的人如果是奇跡的話,那這無比苦澀,無比情殤的奇跡,不要也罷!
「疊伽聖師,要沒有別的囑咐,北星告退。」
「你要返回龍翼?」
「不錯,趁著青春好還鄉,我欠下的和別人欠我的,是該有個了斷了。」
我回身,目視東方,堅定無比的離開峰崖。
「孩子,請等一等,你的心遠沒有你的人冷漠,如果你承諾幫這億兆生靈,條件任你開。」
我的雙肩一顫,停住了腳步,皺著眉頭說道︰「疊伽,這就是一直呼喚我的原因,這就是你兩次傳下聖師法喻,化解我與三大神殿摩擦的原因,這就是你一直容忍我的原因,這就是你的陰謀。說,從什麼時候起,你知道我,呼喚我,並決定利用我。」
「五年前,你與星空交流那晚開始,你的人生就已經不同,你的命運也已不同。」
「呵呵,哈哈哈哈,是不同了,悲慘至極啊!」
一聲蒼涼的長嘯響起,在群山中滾滾不息。
梵尼靜庵,兩條人影倏忽的出現在竹林之上,赫然是梵妃雅和庵主淨靈。
「師父,北星出事了,他的嘯聲如此的悲涼,難不成他與聖師……,不行,我要去看看。」
「雅兒,站住,聖師他老人家是你說見就能見的嗎?現在這人世間誰都幫不了他,他只能靠自己。」
梵妃雅如中雷擊,她淚眼婆娑的望著師父淨靈,得到的卻是否定的搖頭。
「師父啊!」
「雅兒,當局者迷,關心則亂。聖師他老人家豈是妄動無名之人。北星那孩子一身是謎,功高蓋世,所修博雜,又清冷孤傲,目空一切,聖師會予以點化,適當的敲打,有益無害,你不要過于擔心。」
「不!師父,你不知道,他是個至苦之人,他的心已經破碎,如果遭受屈辱,他寧死都不會低頭的。」
淨靈大師看著自己心愛的徒兒,心中一陣的酸楚︰雅兒分明是愛了,無論如何,只要那孩子不是邪魔,只要他能過了聖師那一關,自己一定玉成此事,絕不能讓雅兒像自己一樣,雖青燈古佛常伴,卻心受牽絆之苦。
「雅兒,走吧!跟為師講講北星那孩子。師父保證,他一定會安然無恙。」
竹林上,身影翩然杳渺,只余風過竹葉的沙沙聲,間斷的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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