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縴夫生涯
瞄了一眼面無表情的昊遠,昊空冷靜的說道︰「大師兄,我非常清楚你對神劍證道的感情,出了這種事誰都沒想到,誰都不願意看到。神劍的器靈沒了,我們對不起師父,可天道院如果傳承再出問題,我們就百死莫贖了。北星,那個天道院修史最恥辱的存在,那個命運多舛的孩子,已然成為左右天道院下一代傳承的關鍵。對于他,我認為還應該慎重。」
「我同意掌院的意見,北星那孩子外冷內熱,外柔內剛,秉性偏執,但絕非魔徒,他走到今天必然經歷了諸般生死磨難,必然有一番蕩氣回腸的經歷。他與天道院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我們這種時候,要做的是拉他一把,而不是再次把他拒之門外。」
昊空的一句「拒之門外」,令現場的幾位大佬神情各異,昊凡一臉的赫然,昊武若有所思,昊天則頻頻點頭。
「那掌院的意思是……。」昊遠古井無波的問道。
「大師兄,十幾二十年前從天道走出的這批弟子殊為不凡,拋開中毒的龍如風等五個世家大族的弟子,北星、芒鋒、天岩、童桐、靈心、海生、邪孩、巨震,他們個個充滿著傳奇,這其中以北星、芒鋒、天岩、童桐為最,但他們四個的關系恩怨糾葛,情天恨海,一言難以道盡。北星乃天道棄子,跌入藍海後,所有人都以為他必死無疑,然而正是這個天道院最恥辱的存在卻如彗星般崛起,創造了一個又一個神話,他已然成為龍翼大佬級數的至尊修者,遠超同濟。他從天道得到了什麼?他的修為,他的經歷,他的一切都是謎。我們要做的是看看能否化解這段恩怨,導之以正,還他一個天道弟子的名份,讓他情有歸處。屆時四大弟子並肩護佑天道正朔,則傳承無虞矣我們亦可無牽無掛的到虛空的那頭拜見師父,有所交待啊」
昊天掌院這一番話說的聲情並茂,他多麼希望得到大師兄的首肯,得到眾人的擁護;他多麼希望天道院的未來一片光明,一片祥和。
然而他千想萬想也沒有想到,一盆涼水兜頭潑下,讓他的良苦用心瞬間化為了泡影。
「嘿嘿,小四,你不用費心了,你嘴中的那個謎,那個神話,不久將化作塵埃,不復存在了。‘敢毀神劍證道者,必死’,這是我昊遠的誓言。」
鏗鏘有力,不容置疑的話語出口,大神昊遠消失在原地,唯留他的虛相,如水波般散開、消逝……。
空空蕩蕩的天道大殿內,昊天掌院的喉間一陣的苦澀,完了,全完了大師兄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被毀,他過不了這個坎兒,它選擇了殺戮,那個神奇的孩子必死無疑可天道院的下一代也會因此四分五裂,這個殘局將如何收拾啊
昊天真人突然想起了龍翼最神秘的批師幻尊的那半闕批語︰「烈陽獨,道心出,伏魔一線,天道昏暗。妖人現,魔神舞,眾生皆苦。」
難道真的天意不可違嗎?難道天道院真的浩劫難逃嗎?
大殿之外,暴雨驟降,一股陰霾,一抹晦澀,一種壓力,緩緩的彌漫在天道峰頂。
天道院,依舊無比的強大,依舊無比的驕傲,依舊在風雨中傲視蒼生,依舊在輝煌中睥睨大地……。
然而命運的齒輪已經滾滾向前,一切注定的,未注定的;一切存在的,或已消亡的,都無法遏制的發生了顛覆性的扭曲,命數輪回注定因果全部破碎如雨,一場大變,一場無法以傳承圈定的大變,即將來臨。
沒有人或神可以預知,沒有人或神可以幸免,秩序需要重建,法則需要重建,誰可以生存下來,誰就是未來的王者。
……
離開浮宮四個月了,我一直呆在口岸城,一直混跡于渡口最底層苦力的中間,跟著他們一起光著膀子拉縴,敞著胸膛扛包;跟著他們一起啃饃喝湯,粗口罵娘;跟著他們一起窩在倉庫听黃段子,站在道邊吹哨逗女人;跟著他們一起找監工理論,為了一個大子爭得面紅耳赤,擼胳膊往袖子大打出手;跟著他們一起大碗狂灌劣質酒,大口猛抽辣旱煙……。
我把自己是誰給忘了,徹底的給忘了。
高強度的體力勞動,我沒動用一絲一毫的靈力神識,一天天累得跟死豬似的,蒙頭便睡,誰敢沒到點就喊我,開口便罵,絕對的翻臉。
什麼他**的修煉,什麼他**的恩仇,什麼他**的天道命數,都給我滾一邊子去,水柔在我體內,她還活著,我北星這輩子知足了。
四個月,在凡間不算短了,我結識了一幫子性情耿直,古道熱腸又無遮無攔的熱血爺們,他們很照顧我這個貌似羸弱的小體格,工錢一樣領,重活累活他們卻不讓我干。
只可惜曾經幫助過哥哥的苦力大毛不在這兒了,想想也對,十幾二十年的,誰干苦力能干一輩子啊
「哎小磨嘰,又想啥哪縴老大喊人了。」
呵呵,我他**的又多了一個外號「小磨嘰」,也不知道是那個混蛋給我起的,總之一下子就傳開了,人人如此叫,氣得我直罵娘,可一點作用不起。
這個外號是有來歷的,剛到這里,有許多東西我都放不下,經常自言自語,大多數是說給水柔听的,盡管我知道她無法听到,可我就是控制不住。
那幫子混蛋以為我是個「神經」,人人對我敬而遠之,後來混熟了才知道不是,可「小磨嘰」的綽號卻摘不掉了。
放屁砸後腳跟,久而久之,我就認了。
呼哧帶喘的送走了一艘貨船,四十幾個黑臂赤背的大老爺們癱倒了一地,人人大汗淋灕。
「咳大伙都沒…沒事吧?熬過這個下午,明天咱們就享福了,有酒有肉,還帶著工錢休息三天,我馬六他**的八輩子也沒遇到過這種事,呵呵。」
「哎哎哎,這麼說是真的了,娘的,俺也听說了。」
眾人精神了,七嘴八舌的吵吵了起來。
這段時間真累壞了,听到這個消息,我也很興奮。
原來口岸城最大的世家大族,水運聯盟盟主瞿家,家主瞿白,結婚十年才傳出弄璋之喜,頓時沸騰了整個口岸城。風聞瞿家準備大宴賓朋,流水席要擺上一月有余。禿子跟著月亮走,這不,我們苦力也借光了,有酒有肉不說,還帶工錢休息三天,難怪眾人瘋狂。
風聞瞿家請來了極地山脈頗負盛名的法恩道觀觀主法恩大師親自開壇做法,為新生兒開運祈福,法事要做三日三夜,堪稱盛況空前。
這個瞿白我認識,天道外修弟子,我跟他還有一段同窗之誼,只不過貧富差距太大,基本沒有來往。這小子曾瘋狂的追求過靈心,後來被靈心打折了一只胳膊,才偃旗息鼓。
沒想到世事更迭,他做家主了,也當了父親了,我真替他高興。
次日,苦力兄弟們紛紛拿出了壓箱底的衣物,一個個穿戴的花里胡哨,光鮮靚麗無比,又他**的土的掉渣,令人噴飯哪
我穿了一件肥腿灰筒短褲,紅色的無袖搭衫,怎麼看怎麼像一個小丑,這還是縴老大七叔借給我的,人家一片心意,我不好拒絕,不過土是土點,穿上去的效果挺另類,我這輩子也沒試過,到也新鮮。
浩浩蕩蕩的九十幾人在縴老大七叔的帶領下,搖搖晃晃的來到了我們無比熟悉的渡口。
好家伙,一百幾十張桌子已經擺好了,幾個渡口的縴夫和扛包苦力匯聚到了一起,大一千人哪場面頓時鬧鬧哄哄,各種聲音迭起,有點失控。
那邊打起來了,這邊鬧起來了,圓桌翻了,飯盆掉在了地上,一個小媳婦被掐紫了,哭著跑離了現場,一個悍婦提著鐵勺子,滿世界削著佔她便宜的大老爺們。
這就是貧民,這就是生活,這就是一種苦也樂,窮也樂,真情真性的貧民生活。
是他們是他們用雙手締造了人類輝煌的史詩,是他們用脊梁撐起了龍翼的過去、現在和未來。
他們是匯成江河的滴水,他們是構建大廈的基石,他們是輝煌的源頭,他們是絢麗的……。
他們一點都不卑微,他們值得尊重。
「都他**的給我消停點,欠揍是不是?」
監工大把頭一嗓子喊出,現場一片肅靜,積威,這就是鞭子下積威所致啊
我對這個瞿家的狗腿子一點好印象也沒有,他也指使其他監工鞭打過我,可我不會與他一般見識。
再次返回龍翼後,我越來越覺得修真界與凡間的不同,越來越覺得所謂的修真鐵律並不是一無是處。
在修真人眼里,凡人太渺小了,與螻蟻無異,如果一個修真人在凡間大開殺戒,那他是無敵的,這是一種對生命極度不負責任的行為,此戒的確不可開,否則必將遺禍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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