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馬浮雲記 (八)那一鞭的風情

作者 ︰ 曲甲

明陽高升,野地上晨霧已散,打森林中傳來一陣火槍的槍響聲,隨即但听得鳥的哀鳴與翅膀撲騰聲,一群斑鳩、山雞之類的林鳥惶急急地逃竄而出。

這些鳥被人從林子里嚇了出來,卻不知林外早有一槍正在守候著它們。但見槍頭上的望山已經瞄準一只斑鳩,隨著扳機的扣動,撞錘落下,火槍發射,發出「砰」地一聲巨響。那只斑鳩雖被嚇得呱呱只叫,雙翅一陣亂拍之後,卻還是安然無恙地從獵手頭上飛了過去。

此擊無功。

「上彈。」獵手喊了一聲,隨手把槍遞給了身旁的一名侍衛。

侍衛接過火槍,從腰間的彈匣中取出一個紙質的彈殼,伸到嘴邊用牙咬開,將里面的一部分火藥倒進槍管,然後將剩下的火藥以及里面的彈丸也塞進槍管,用一根鐵通條捅到槍管的盡頭,這樣就完成了裝彈。

等他將裝填好的火槍遞給獵手,獵手舉起火槍再瞄之時,卻發現這些驚鳥們早已飛得遠了。

獵手失望地垂下了槍頭,只是望著手中的槍發呆。他是一名二十五、六歲的青年,面目頗為清朗,渾身帶著股書卷之氣,其名叫謝,乃是北見國國主謝虔的世孫,世子謝弁之嫡長子。這次北見國攻略中川城,國主便派了他做了此戰的監軍。

這桿火槍上,所有鐵制構件都被油脂涂抹得發亮,木質的槍托與槍柄上還瓖刻著一些好看的花紋,無論是鐵件還是木件的表面都光滑異常,毫無糙手之感。看得出來,這是柄做工精致的火槍。

槍是頓別介傅兗所贈送的,說這是大宋最新式的火槍,是日升商號從福建向朝廷的軍械廠訂購火槍時先得來的樣品,一共兩桿,特獻上一桿贈予世孫。他還說這種新式火槍采用撞錘引發燧石產生火花發射,比原來的火繩式火槍發射速度快了許多。雖說是最新的火槍,可朝廷五、六年前就開始裝備自己的軍隊了,只是最近才開始對諸侯開禁。

日升商號和大宋沿海的商家們都有生意來往,他們的消息要比國府還快,路子也比國府要廣,這使得謝暗暗有些妒忌。他得到此槍,心中興奮不已,昨日忙著處理完了各種政事,今日一早,他就迫不及待地出來試驗這新槍的威力。這桿新式火槍果然如同傅兗所說的有著種種優點,但只是因為撞錘撞擊的時候會引發槍身微微震動,用這槍進行瞄準射擊的難度就增大了,所以這也就是適才他沒打準斑鳩的主要原因。

就在他發愣的這陣,打遠處傳來了一陣馬蹄聲。抬眼一望,卻是一軍人馬開了過來,俱是黑衣黑甲。再向遠望,但見後面人馬連綿不絕,逶迤二里。

「頓別軍開拔回師了。」他心下明白,便將馬頭拔于路邊,讓開道路。

傅家自十七年前,年僅二十四歲的傅兗繼承家主以來,家業是蒸蒸日上。如今,傅家的日升商號遍布北見國,甚至將生意做到了北方的庫頁島上去了,日升牧場也在原拂、枝幸、雄武、紋別等地開有分號,還與大宋軍方簽訂了長期的供馬合約,財力算得上雄厚。

這次中川之戰,謝是見識到了有「北見國第一強兵」之稱的頓別鐵甲重騎,那破陣的聲威真是猛若雷霆,勢不可擋。與其相比,雖然北見國府也有重騎兵,但卻是要差得遠了。也正是因為如此,國府雖然時常使用頓別兵,但始終不是對傅家太過放心,附庸太強對主家並非一定有利。

頓別軍雖強,但人數卻少,總兵數不過是八百多,這是由于大宋的諸侯國都是仿效了隋唐的府兵制度,兵源與轄地民數以及耕地、牧地數量是密切相關的。原拂的人口有頓別的五成,地域卻是大過頓別,若是應允了傅家的請求將原拂歸還給他們,頓別軍的規模也因此可擴充許多。

國府的策略一向是即不希望附庸差勁,也不希望他們太強,最好是有些實力卻又不得不緊密依靠著國府。傅家的生意做得很大,頓別軍又太強,所以國府一直都在猶豫著是不是要將原拂還給他們。可照著傅家這十幾年來的功勞,也是該給他們增封了,所以在取天鹽城的問題上,謝就拒絕了傅兗出兵的請求,也不好讓他們把功勞立得太大。

就在他這番胡思亂想之際,頓別軍的前軍開到,人人精神抖擻,步伐有力,面上洋溢著一種勝利後的自信。

「不愧是虎狼之師。」謝暗中贊嘆一聲。

此次大戰,北見國一共調集了五處共八千人馬,其中傅家的頓別軍出兵雖然六百,卻俘獲對方數名大將與五百多名士兵,斬獲最大。尤其是傅異,他帶著鐵甲騎兵沖破敵中軍,陣斬高潛立下頭功。還有那個夜叉花蕊,據傅兗所報上的功勞簿上說,也擒獲了對方的一名校尉、兩名都尉,且說得敵方大名鼎鼎的神箭酋木歸降。

除了傅兗之外,傅異與傅恆都來拜見過他了,但那個夜叉花蕊卻是從來未曾謀過面。

「真的是如同傳說中的花蕊夫人嗎?」年青的心總是會不經意地就泛起一片遐想,涌上一股好奇。

一陣馬蹄聲響起,打遠方小跑過來一隊女騎,謝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楮,或許這里面就有那個夜叉花蕊也說不定。

「……」,這隊女騎慢慢地跑近,她們的身影逐也漸的清晰起來。

女騎最前是一名騎著棗紅馬的紅衣銀甲女子,二十出頭的樣子,正在和旁邊一黃騎上的紅衣紅甲女子說著什麼。兩人似乎說到了好笑之處,那名女子不禁笑低了頭,待她抬起頭來望向這邊之時,陽光斜射在她的面龐之上,雙頰之間露出兩個淺淺的笑靨,猶如百合綻放……

看到這里,他的心猶如小鹿亂撞,「砰砰砰」地幾乎要跳到了心口之外,頭中又象有萬千只蜜蜂一起嗡叫,搗得腦子仿佛漿糊一般混亂。

「我要死了。」這是他目前唯一的意識。

傅蓴慢慢收斂了笑容,因為前方的路邊正有一個呆子在盯著她死看,這個呆子的身上還穿著套裝飾華貴卻防御薄弱的鎧甲。

防御薄弱的主要緣故是因為要求輕便,所以鎧甲的鐵片要打得極薄,從側面看跟一張紙的厚度差不多。正因如此,所以戰場之上長矛一捅就破,甚至月兌下來時還要求輕放,因為或許一不小心之下,那鐵片就弄彎弄折了,其防御效果可能還比不上一件老棉襖。雖然無用,但很多世家子弟都是身單力薄之人,又喜歡擺派頭顯威風,所以就花了大價錢去買這種沒用的裝飾性華鎧。

如此看來,這個人不但是個呆子,還應該是個紈褲子弟。

兩馬交錯,只听得「啪」的一聲鞭響,謝金盔之上的紅纓被她一記長鞭削落于地。隨即棗紅馬跑了開去,留下一串玉缶般清亮的笑聲。

「大膽!」謝身旁侍衛們大怒,拔刀打馬欲追。

「退下!」謝醒過神來,厲聲喝道。

「是。」侍衛們紛紛勒馬退後。

謝喝退手下,再次望向遠處那女子消失的地方,心中暗贊︰「那一鞭打得好帥!」

※※※

經過五日一百九十里路的行軍,中途經過了與中川之間相距一百一十里的松音城,第六日,也就是八月十日的下午三時,頓別軍回到了昇陽城。

頓別,乃是大宋和州省蝦夷島北部地區的一個鄉鎮,範圍一千六百方里,有一千五百八十戶,人口八千余。

蝦夷之地,大山連綿,山民不少。這些山民大多是本地土著愛努人,本以漁獵與山林采集為生,後因外來人大量涌入而不得不退居山林。在向移民習得農耕之法後,于山間的平地之處也從事耕作。

蝦夷拓殖初期,移民與山民關系不佳。山民因恨土地被佔,時不時就會化身山賊,下得山來或偷或掠,令人防不勝防,雙方時常沖突,移民便立營寨與之對恃。後來山民與移民之間關系逐漸改善,大多人又從山中來到平原之上與移民同事農牧,互通嫁娶。雖然山賊的威脅已基本不在,但此後諸侯之間又開始了互相攻伐,戰事不斷,營寨便擴建為城堡,逐步升級。

昇陽城便是這種背景之下的產物。傅家原本姓謝,乃是北見國宗室。八十多年之前,宗室謝為帥滅根室國並取下十勝平原,立下不世戰功,被國主封于頓別。諸侯國仿大宋皇室慣例,宗室若是受封為附庸,必得更姓,因此謝更姓為傅,這便是頓別傅家的由來。

頓別的地形是東面臨海,由東往西依次是平原、丘陵與群山。丘陵一帶牧草生長旺盛,是附近大大小小數十家牧場的放牧區。平原上則是廣布麥田與牧草田,幾道河川打西面群山流來且在平原上縱橫交錯,最終向東匯入大海。

此地東北離海不遠有一湖,名為野芷。每逢春夏,數百種鳥類從南方飛來,落腳于這片湖區,乃蝦夷北部的一處名勝。野芷湖方圓百多方里,由兩片湖水組成,相互間由狹窄的水道連接,西南則流出條小河與海相通

昇陽城規模不大,介乎城與堡之間,地處野芷湖西北,與湖相距約四里。城廓東西長二百五十步,南北寬二百二十步,周長二點八里,其地基建于一塊稍稍突起的高地之上,與平地有兩丈的落差。這一帶河道眾多,利用了這個特點,建城之時只是挖了幾道寬寬的深壕就將幾條小河相互聯通起來,形成了城堡的天然護城河。

城堡四角凸出,中央內凹,四面各建一門,正門開于南面。

城牆體由土垣築基,土垣上砌石為牆。土垣高二丈,底厚四丈,頂厚二丈;立牆高五尺,牆上多開射孔;立牆內側設有走道,走道上建有炮台,十六門火炮被安置于城牆上各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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