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馬浮雲記 (十一)慶功宴

作者 ︰ 曲甲

酒宴開席,先奠亡靈。

輕騎二營都尉周洪的副手,副都尉張炯被亂槍射死,前三杯就祭奠了他與另外在中川大戰中陣亡的將士。祭奠完畢,眾人就開始正式吃喝了起來。

如今日這種慶功酒宴也算不得是什麼盛事,一來是不請外人,二來是蝦夷打仗是常事,三來是頓別軍自傅以來就甚少失利,北見國的幾打敗仗都和傅家沒什麼關系,因此這般的慶功宴就演變成了一次較為隆重的聚餐,大家吃吃喝喝,說說鬧鬧而已。

酒過三巡,傅兗就端起酒杯對著同桌的五位封臣說︰「此次中川大戰,幸諸位領家連同家兵用命,我軍乃得全勝。為此,傅兗先敬各位一杯。」

說罷,端起酒杯環敬五人後一口飲下。這五人見主家敬酒,個個都站起身來,口中說著「謝頓別介」之類的話,同飲一杯。

看著五人喝了酒,傅兗只把手一壓,示意他們坐下後繼續道︰「此次出兵,本冀望能立下殊功,得回我原拂故封,不想事與願違,」說道這里,長嘆一聲︰「兗知曉諸位望我傅氏增封已久。何故?主家興旺,臣亦有得。只怨傅兗無能,愧對各位了。」

領家之于附庸就好比附庸之于諸侯,領家依據主家為生,同時也是主家力量的一部份。如花澤家歷代擅長畜牧,傅家的馬場就多多依仗其力。佐藤家培養忍者有百年的歷史淵源,頓別的諜探與情報就交予其管領。尤其是,與普通的家臣相比,領家乃是一個家族都與主家同進退,而普通家臣只是個人行為。所以,對于每一個附庸來說,領家的忠誠乃是至關重要。

「頓別介哪里話!」同桌中某人一頓酒杯,正容亢色︰「此乃國府不公,與主上何干?再說,主上素以仁德待人,賞罰分明,我等只有敬服,又何來嗟怨?」

大家一看,說話之人乃是橫山勢。他三十幾歲的年紀,身材不高卻樣貌雄蠻,滿面橫肉,鐵茬亂須,活月兌月兌地一個小版的傅異。

當下,楊倉也正色直言道︰「我等隨著主家已數十年,歷經數代,不為一朝一夕之利,但求盡責盡心,主上無需過慮。」

楊倉五十來歲的年紀,身為大總管,管著本城的大小政務,渾身便是一股精明強干之氣。楊家最早追隨傅氏,位居諸領家之首,封地也是最大,有一百二十余戶。

等他說完了這番話,其余的三位領家花澤鶿、佐藤取與杜襲也紛紛其身表態,請傅兗不要為無法給臣下增封而憂慮。

當初傅家被減封原拂,這些封臣們都跟著減了封地的,既然主家無法增封,這些臣子也就增封不了。如今楊、佐藤、花澤、橫山、杜家的封地是五個村落,各自為一百二十戶,一百戶,八十戶,六十戶與五十戶上下,這些封地確實不大,每年所收的賦稅也是少得可憐。

傅氏的財力來源于自家的產業,而這些封臣們沒有產業,光靠這點賦稅根本就無法養家活口。若有戰事,這些封臣還要按著所擁有的民戶數出兵。如此次中川之戰,楊家就出了七十兵。

這五家中,花澤家因為替傅氏牧馬,可以從日升牧場的利益里取的一定比例的分紅;橫山家領地里有個煤礦,每年也有一兩千貫的收入;其余三家都是窮得叮當響。尤其是佐藤家,他家唯一的技藝就是培養忍者,除此以外,別無所長,若不是傅兗每年都撥給他一千貫的「養忍金」,恐怕連鍋都要揭不開了。

听了他們的話,傅兗雖然很高興,但總覺得心中慚愧。他是一個很講公平的人,既然無法給他們增封,那麼其它的補償就肯定是少不了的。

于是,他對著傅恆點了點頭。後者領命,邊搖著羽扇邊說︰「頓別介的意思是︰這次大戰,我頓別軍立得頭功且俘獲敵兵五百二十余人,為此國府賜下獎賞二萬五千貫。這筆賞金里,除去每名陣亡將士撫恤二百貫,剩下的一半用來犒勞將士,一半就按你等五家的出兵數目均分。這個章程,大家覺得如何?」

若是按照這樣的分法,就等于是領家們可以按每兵四十一貫來領取這筆賞金,楊家出兵最多,一下子就可以領到二千八百多貫,最少的杜家都可以幾乎領到一千二百貫,這相當于他們領地年賦的二倍有余。

听了這個章程,五人都是大喜,口中連連致謝。謝完了傅兗,再謝傅,對著老爺子也大拍一頓馬屁。

說好了獎賞之事,人人是興高采烈,酒桌上的氣氛也就更濃了。再喝一陣,話也是越來越多,從天南海北到海闊天空,開始沒完沒了。

每每到了這種時刻,傅兗與傅恆只是微笑听著,也不怎麼開口。傅異喝了幾大碗後卻吹噓了起來,別看他五大三粗的模樣,那口才真是了得,一口唾沫能砸出好幾瓣水花,說到精彩之處,尤其是他催動鐵騎沖陣之時,沒去中川的人听得連眼珠字都要鼓出來了。

傅這個人最喜三件事,一是修道,二是面子,三是听人拍馬屁。今日傅兗出手大方,他覺得是掙了面子。眾人馬屁紛紛拍來,那更是爽得沁心。所以是心情大佳,酒也喝了好幾杯,捻著胡子樂呵呵地听著傅異猛吹,面上也帶著些得色。

「嘿嘿!只見那將,手持一根丈八長矛,對著老子迎面就戳。那個聲勢,那個威猛,那個狠辣……嗯……老子先喝口酒……咕咕咕……嗯……剛才說到那個狠辣。老子當時背上就驚出了一身汗,那個汗流得滂滂聲,嘩啦啦地把老子的褲子都……」

酒桌上,傅異正說得抑揚頓挫,忽听得身後傅蓴說了一句︰「爹,阿圖來了。」

轉頭一看,果然是傅蓴從女賓那桌跑來這台,正對著傅講話。再一看門口,見到小清帶著那小子正向著這邊走來,便停住話頭,笑著道一聲︰「這小子不錯。」

原來那日晚上傅異去找阿圖喝酒,幾輪強灌之下,這少年忽然發了狠,月兌了上衣,左手羊腿,右手酒碗就跟他干了起來。兩人各喝了一壇之後,阿圖終于撐不住了,酣然倒地。

傅異素有「酒猛」之稱,整個頓別就沒人比他能喝。阿圖雖喝不過他,但少年人能有這股狠勁,就是很得傅異這個好酒之人的心喜。

小清帶著阿圖穿過數桌宴席,所過之處大家都用著好奇的眼神打量著這麼個人,暗道︰「就這麼個少年人,難道就能輕松地打倒那麼些名將名角。」

「爹,這就是您要看的阿圖。」

傅蓴站在傅的椅後,趴在椅背之上湊近了老爹的耳朵說著話。說完這句,對著傅異笑道︰「三哥,什麼時候再把這小子灌一回?」

傅異將腰一挺,嘿然笑道︰「六妹,你可是不厚道。咱以大欺小這事干一次也就夠了,總不成老去欺負一個孩子吧,是不?」

這桌上,五位領家中的四位都曾經被傅異窮凶極惡地灌翻過,此時听到他這一番的高風亮節說詞,個個心頭暗想︰「你欺負老子的時候為什麼都從來都沒這麼想過?」

阿圖走到了桌前,听傅蓴一指傅說︰「這是我爹」,便立馬按小清在路上教他的招式,抱拳鞠躬說︰「見過傅老爺。」

傅站起身來,一對老眼仔細地上上下下地看了他一陣,喜笑顏開道︰「小兄弟樣貌奇特,好好!」

說罷,他就在身上一模,模了兩下卻沒模出什麼東西來,隨手除了腕上的一串玉珠遞給他說︰「這個給你,算是見面禮。」

他的話阿圖是基本上沒听懂,但見他神態可親,又給自己東西,便伸手接過珠子。低頭一瞧,但見這串珠子共十八顆,粒粒飽滿晶瑩,碧綠可愛,再次躬身說︰「謝謝。」

這副珠子在傅手上戴了十幾年,一向都是物不離身。傅蓴沒想到爹一個照面就把這串珠子給了這小子,心里不禁暗暗妒嫉,氣呼呼地說︰「你也不知走什麼運,得了大哥的大氅不說,爹還舍得把這串珠子給你。」

傅卻一擺手道︰「萬物都各自有主,這位小兄弟與爹的腕珠有緣,乃是當得的。」

阿圖也不清楚他們說什麼,只是張著嘴巴,眼珠在兩人臉上轉來轉去。

傅看了他這副表情,笑道︰「老夫與你一見投緣,以後你若有事,可以直接來尋老夫。」

「老夫」是什麼意思?「一見投緣」又是什麼意思?這幾個詞實在有些難于理解……

傅蓴看他面露呆傻模樣,又好氣又好笑,對著傅道︰「爹。他笨著呢,您說的話他多半听不懂。」接著就在阿圖肩上一推︰「走,去吃飯。」

這句「去吃飯」阿圖可是听懂了,便向傅拱了拱手,隨著傅蓴走出了宴廳。

傅蓴帶著阿圖走後,傅恆忽然問父親︰「爹,您適才說這少年樣貌奇特。您深研相術,不知這少年……」

傅听了,白眼一翻,橫眉冷目道︰「你一心沉迷于兵法縱橫之類的末學小技,于陰陽五行、四柱八卦、周易術數此類大道從來都是不屑一顧,如今你想得我評語,卻是休想。此乃天機,若想得知,自己讀書去。」

同桌之人听了這番言語,都是腦中一陣發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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