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馬浮雲記 (一八二)說往事

作者 ︰ 曲甲

她的家雖然小但布置得整整齊齊,收拾得干淨而有條理。牆上還掛著幾幅小畫,一副山水,一副花草,還有一幅她的炭筆自畫像。

「坐。」花澤雪指了指小圓桌前的椅子,「想喝點什麼?有茶,還有紅酒。」

听說還有酒,阿圖詫異道︰「難道你平時也喝酒?」

花澤雪在床邊坐下,點點頭說︰「晚上睡不著的時候喝上一小杯,就很快能入睡了。」

紅酒的確是有安眠的作用。阿圖邪邪地笑道︰「那就紅酒吧。不過我可警告你,酒能亂性的,你就不怕……」

「亂你的,還是亂我的?」她的雙眼眯成了一條縫,活月兌月兌的一副女壞蛋模樣。

听她的口氣似乎很能喝。對了,晚上在十千居她也喝了好幾杯紅酒,一點事都沒有,應該是個喝酒厲害的。阿圖轉了轉眼珠,用著調笑的口氣說︰「當然是亂我的。我一喝酒就亂,而且還瞎亂。」

「呸!」花澤雪斥罵道︰「誰不知道你就是一頭牛,幾壇都喝不倒。要不,我能請你喝酒。」

半滿紅酒,兩人一踫杯,阿圖道︰「生辰快樂。對了,你到底多大?」

听他又開始糾纏于年齡,花澤雪雖然照舊地橫了他一眼,但這次卻回答說︰「今天滿十九,你呢?」

「二十。」

「胡說,去年還听說你才十八。」

「可男的不是講虛歲嗎?」

「那是老黃歷,現在的人多半都不講虛歲了。」說完,花澤雪嘆了口氣︰「比我還小。」

阿圖不服了,反駁道︰「年齡都是虛的,還是得看閱歷,我還可說我一百七十歲呢。」

「那你在鄉治所登記身份的時候,為何不報你一百七十歲了?」

「怎麼沒有。前年小開帶我去鄉治所上戶籍,他們問我多大?我屈指一算說一百七十了,結果被他們罵了一通,然後就把後面減了個零,變成了十七。都怪我那時還不怎麼會說話,想分辨都無從說起。」

花澤雪不禁莞爾︰「你真好玩。」又問︰「說說你以前的事,就是來頓別之前的。」

這麼個夜晚,這麼個美少女想听他說說過往,阿圖直泛起股想聊天的**,「我打小就一直生活在船上,是姐姐把我養大的。」

花澤雪听說過他是沒有父母的,也听說過他是姐姐養大的,便問︰「你一直都住在船上,岸上有沒有家?」

「沒有。」阿圖搖頭。

「我們這里也有這樣過生活的,不過是叫做‘蝦民’。」花澤雪嘆息道。

蝦民是被陸上的人所輕視的一群人,他們在船上生活,以捕魚或打短工為生,被陸上人視為賤民而從不願與他們結交,更不願與之通婚。

她說出了「蝦民」這個詞,本來有點後悔,但見他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才放下心來,繼續問︰「那你姐姐呢?有沒有嫁人?是不是長得很漂亮?」

「是的。她可是天下最漂亮的姐姐,也沒有嫁人。」每每想到瑪麗,阿圖心中就會泛起一股依戀感。可瑪麗是個機器人,是嫁不了人的。但如果她是個真人呢?那該有多好!

「那你自己一個跑了出來,也不管她了?」

回想著離開螞蟻號的那最後一幕,阿圖黯然神傷,「我想帶她出來,可她堅持要留下。」

「為什麼?」

「因為……因為她還要留在家里照顧別人。」

「你還有其他的兄弟姐妹?」

阿圖端起酒杯喝酒,掩飾道︰「只是些……遠親而已。」不等她開口問有關遠親之事,主動問道︰「你為什麼不和父母住一起,要一個人搬出來住?」

听了他的問題,花澤雪猛然地喝了一大口酒,一咬唇道︰「我恨我爹,這輩子都不想再見他了。」

「為什麼?」阿圖眼楮都快鼓了出來,這還是第一次听人說憎恨自己父親的。

花澤雪眼露悲恨之色,咬牙切齒地說︰「還不是因為他是家里的庶子,沒有繼承到祖產,所以就一直把氣出在我娘、弟弟和我身上。從小他就打我,一直到我十五歲了,他還是打我。我終于忍受不了,就逃了出來。」

說到這里,她撩開左前額上的黑發,指著上面的一個疤痕道︰「那次,他差點把我給打死了。」

果然,那里有一個寸許的疤痕,就在腦門的旁邊,若是再歪上個稍許,或許就真把她給打死了。

竟然會有這樣的父親,阿圖想安慰幾句卻不知該怎麼說,听她又桀桀地笑了起來︰「你別看我外表光鮮,身上的疤可多著呢。他打人很有一套,盡打些別人看不著的地方。」

「那你逃出來之後呢?」

花澤雪將撩起又放下了的頭發抹順了,道︰「離家時我還才十六歲,若不是遇到了屈掌櫃,我就根本無處可去。屈掌櫃見我可憐就收留了我,讓我在他的店里做工。」

「你爹有沒有來找過你?」

「幾天後他就來了,說要領我回家。屈掌櫃也跟我說血濃于水的道理,勸我還是跟著他回去。」

「那你跟他回去了?」

「是。」花澤雪點頭,隨即再次憤然道︰「可不到三天,他又以我逃跑的理由開始打我了,這次都幾乎把我的肋骨給打斷了。」

阿圖不知不覺地朝著她的肋部看去,卻被她伸出五指在眼前一擋,罵道︰「這里的疤痕難道你還想看不成?」

阿圖本來深為她難過,但卻被她這句話說逗了,不禁呵呵地一笑,「于是你就又跑去了屈掌櫃那里。」

「是。」

「你爹後來再來找過你沒有?」

花澤雪冷笑道︰「來了。可他這次不是來領我回去的,而是誣陷說屈掌櫃看中了我的姿色,想收我入房,欲籍此向屈掌櫃敲詐一筆錢財。」

這種父親不但對兒女殘忍,且道德淪喪,幾可與禽獸比肩。象這樣的人,阿圖原也只在書上見過,現實中還是首次听聞,愕然半晌才問道︰「後來呢?」

「後來都鬧到了鄉治所去了。結果鄉治所的法判先派人查驗了我身上的傷痕,又取了街坊鄰居的人證,便斷定他是虐待,判他以後不得再糾纏著我,他這才沒了辦法。」

萬幸!她終于逃月兌了他父親的毒手。阿圖長噓了一口氣,舉杯道︰「如果敬你一杯,恭喜你能勇敢地從家里逃出來,不知好不好?」

「有何不可!多謝!」花澤雪舉杯,與他一踫,然後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

他們兩人之前的交往並不多,雖然阿圖常常都會去西洋屋,但和花澤雪之間也就是客人與伙計之間的普通來往。可是,少年人之間總是很容易就能彼此產生好感,若是男女或許還能擦起點火花。因為剛才說了許多隱藏在心里的私密話語,兩人就在不知不覺中感到親近了許多。

接下來就開始說一些輕松的話題。說著說著,花澤雪笑著問︰「告訴我,你買那些玩意究竟是送給哪個女人的?」

阿圖眼珠在眶中一陣狂轉,看得她眼花繚亂,「我有許多象花澤雪這樣的朋友,她們都要過生辰,這樣回答行不?」隨即站起身來說︰「太晚了,我走了。」

他站起身來,卻見她還坐在床邊巍然不動,假模假樣地罵聲︰「沒禮貌的小姑娘,客人要走都不送。」

也許是剛喝過一杯紅酒,花澤雪臉上泛起了醉人的桃紅色,站起身來緩緩走到他身前,卻忽然埋首在他胸前,低聲道︰「別走,再陪陪我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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