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馬浮雲記 (二零六)戰三•擋住第一波

作者 ︰ 曲甲

黑色的頓別兵如海中的礁石,黃綠色的豐原兵象漲潮時的水線全方位地向著前者撲去。潮落時,一半的浪夕退了下來,另一半卻留在了礁石灘頭。

頓別軍奮起相迎,冷兵器相接,剎時間滿山響起金鐵的撞擊聲。

短兵相交,刀槍齊舉,血肉橫飛,干戈聲、槍擊聲、弓弦聲、吶喊聲、喝罵聲、慘叫聲、求救聲夾雜在一起,到處是 里啪啦地打斗,嘰哩呱啦地亂叫。

頓別軍勝在裝備好,人人都至少有件皮甲,訓練也足,個人技藝比那些豐原國的府兵強上不止一截,再加上幾人間的小配合也熟練,人數雖少倒也與對方斗了個旗鼓相當,或者還可說是略佔優勢。

七個布在崗上的營,由西南向東北數過去,都尉分別為楊度、杜襲、房岳、西門度、蘆明澤、酋木正、蔡進封。其中杜襲與與蘆明澤所領的步兵一、二營才是真正的精銳,楊度與蔡進封領的是來自原拂的新招步兵,其他三人的營都是由輕騎、親兵、輜重、奴兵等混合而成。

拋開四個步兵營不談,三個混編營都是雜兵陳于前,輕騎射手列于後。輕騎的專長是騎術與箭術,遠距離弓箭打擊厲害,可近身肉搏非其專長,面對面的較量中戰力要打個折扣,因此傅恆將這三個營放在了敵軍最難攻打的地方。

傅恆站在山崗的最高處,看著戰事面臨著僵局卻不為所動,手中的兩個預備營始終不肯拉上來。他身旁站著十來名傳令兵,身後是四名紅褂子的刀斧手,事先有言在先︰逃者斬首,求援者也斬首。還說︰「援兵上不上是我的事,你的事就是堅守到死為止。」

這一波攻擊中敵軍未盡全力,若是連這一輪攻勢都守不住,這場生死大戰也就只有認輸了。可家族所有冀望與前途都壓在了這里,失敗是斷不可接受的!

帶著鐵青的面孔,往日的儒雅與瀟灑已然換成了一副翻臉無情的肅殺。適才傅兗在身邊嘮叨了兩句,就被他從懷里掏出了一面小帥旗給趕去了後面的預備營那邊。

他抬眼看看陣地中接近東南角的那片緩坡處,還好,最令他擔心的那個弱點出乎意料地頑強,陣地的短板反而成為了最堅實的地方。直到目前,戰事仍然是朝著預想的線路發展著,只是有個缺憾,剛才因海戰勝利而引發全軍的歡呼聲已暴露了已方的兵力不足。對方若是稍微精明些,就可大致推算到這邊陣地上的人數,下一波的攻擊必是傾巢而出。

傅兗呆在陣後的預備營這邊,耳中听著前方殺聲震天卻沒有見到有傳令兵前來,心中難免局促,只在原地來回地走動。傅恆趕他走的理由听起來很充份︰「你素來心軟,看到你的愛將受損,或被人哭著懇求幾聲就會亂了方寸。還有,戰時的統帥需要冷靜,我不想有人在身旁聒噪。」

橫山勢是重騎與宗族那幫人所編成的預備步兵營的都尉,見他皺著眉頭走來走去,屁顛顛地跑上去想尋問,卻被他伸手一阻,沒好氣地說︰「別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海邊連續傳來了炮響,原來是春潮與秋雨號接近了海岸,各用船側的火炮對著陸上發射。但這里的海岸並非是港灣,淺水中有遍布的礁石,兩艦無法過于接近,只能在兩里開外放炮。兩艦的艏艉各裝四門八斤曲炮,射程有兩里多,堪堪能模到陸地的邊。至于直炮,那就更只是以壯聲勢而已。岸上的豐原軍原本是受了些驚恐,可細看炮彈的落點以及戰艦的距離,便只是稍微地向著陸地挪了挪位置就置之不理了。

就在此時,遠方的南邊道路上也傳來了密集的槍炮聲,想必是大泊軍業已出城並與豐原軍殿後的部隊交上了火。

開闊地那邊的炮戰已分出了勝負,調轉了炮口與移了位的豐原軍重炮齊發,將頓別軍的小火炮打得七零八落。無奈之下,傅恆已經下達了炮陣撤走的軍令,頓別軍的火炮退出戰場。

府兵打仗多是三板斧,全靠一股凶悍之氣。他們的訓練不足,體力難以支撐長時間的打斗,斗志只在順利時才能維持,一遇挫折便會很容易地沮喪起來。山崗上的戰斗進入相持,越到後來就越不利于豐原軍。

遠望著已方攻擊部隊無法佔據上風,豐原軍本陣所在的山崗上招揚起了大旗,山頭的信號兵打著旗幟傳來了最近的軍令。崗下即刻鳴響了金鑼,召喚攻擊部隊撤回。

本陣的信號傳來,已攻上了好幾處陣地的豐原軍迅速的撤去,潮水般地退下。借著對方向後的有利跑姿,阿圖再次連發十幾箭,就又在山腰山腳處留下了十幾名傷兵。

敵軍亂哄哄地退回本陣,在炮陣之後與新上來的兵一同整理隊列。

第一波攻擊結束,杜襲帶著兩名軍士四處查看。他今年三十四歲,身材高瘦,他們杜家是隨著傅前來頓別的那批老人,在頓別的資歷最老,也是最得傅家歷代家主的信任。

他沿著壕溝一處處地查看著,遇到傷兵則好言的撫慰兩句。來到阿圖這屯人的位置時,只看到了一名胳膊上中槍的傷兵,傷勢不重,死者更是無一人,這使得他格外的滿意。這里是敵軍攻擊最猛的地方,但卻是最能讓他能放心得下的,由始至終都沒有一名敵兵能沖到近身處。不過這批敵軍雖然退了,但下一批只會更猛,擋不擋得住,只有天知道。

一陣山風吹來,山下傳來了一片片的申吟聲。舉目一望,到處是遺棄的兵刃,斜插的箭支,遍染的紅血浸濕了泥土,一些傷兵橫七豎八地四下歪倒,哀聲不斷。他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就里,想必是那名猛將不太願意射人的要害,因此他這片山下的傷兵就特別地多。

杜襲本待想說他應該更狠一些,不要顧及對方的生死,但話到臨頭還是改了主意,能射傷這麼多人已是喜出望外了,再說些責備的話便有畫蛇添足的嫌疑。于是就沒口子地把他夸了一頓,直至他臉上樂開了花才帶著人離開。

杜襲剛走,比比洛夫就開吃了起來,吧唧吧唧之聲再起,不過這次吃的是 。他的吃相勾起了所有人的食欲,阿圖、阿晃與木吉也逐一從袋中模出塊干糧吃將起來。吃幾口,就著牛角形的皮水壺喝口水,倒也不難下咽。

「怎麼樣?」阿圖向著他的兵連同著木吉問道。

「來了就打。」比比洛夫簡短地回答,又得意地補充一句︰「我剛才射中了四個人。」很不錯,因為這個戰績得跟替他上彈的阿晃對分,只能算一半。因此,他只要再射中六人,或者獨力殺傷三人,未來的新娘子就可以永得自由了。

「反正我沒受傷。」阿晃嘿嘿地笑著,「等會他們再來,我還是呆在你後面的溝里。」也很不錯,他知道在合適的時間和地點,做出正確無比的選擇。

「我們這里或許能守住,敵兵打這里上不來,可咱們側面就難說。」木吉憂心重重地說。這就更不錯了,這種揣測很有預見力,下一波攻來只怕就是會如此。

「等一下。」

話未落音,阿圖就跳出壕溝輕煙一般的向山下溜去,轉眼又跑了回來,手上拎著三面穿了孔的藤盾。站在溝前把盾往地面一扔,語重心長地說︰「兄弟,等會用這玩意把自己護住,不要被人弄傷了。」

還沒等這三人出聲,壕溝中其他的兵受到了啟發,一哄而下地去搶盾。很快,十來面藤盾就被搬了回來。

見自己想出了這麼個人人都要效仿的好主意,阿圖志得意滿了起來,叉著腰四下看看,忽然神兮兮地怪叫一聲,然後彎腰取弓,起身搭箭一射,正中山腰處一名傷兵的左腿。因為他發現這名傷兵居然把插在右腿上的箭給拔了出來,還偷偷地扔到了地上,這一箭就是十貫錢。

「阿晃、比比洛夫,你們下去宣傳一下我軍的俘虜新規。」

「什麼俘虜新規,我怎麼沒听說過?」阿晃一愣。

「嗯。原來是沒有,不過現在有了。」

「那是什麼?」

「那就是不許拔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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