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馬浮雲記 (二九六)賜新姓

作者 ︰ 曲甲

慈寧宮位于養心殿西側,正殿黃琉璃瓦重檐歇山頂,面闊七間,當中五間各開四扇雙交四菱花扇門。兩梢間為磚砌坎牆,各開四扇雙交四菱花扇窗。殿前出月台,正面出三階,左右各出一階,台上陳鎏金銅香爐四座。

阿圖隨著皇帝由永康左門進入慈寧宮,沿著廊廡來到東暖閣外,門口的太監通傳了一聲後,趙弘就帶他進了門。

慈寧宮是先帝妃子所居住的地方,算是個寡婦院,以太皇太後為尊,即便是皇帝的母妃還活著,也是只能屈居其下。阿圖听說這個老太婆很凶惡,別的暫且不說,起碼屈閑就是因為丁丑案被她嚇得跑去了北疆躲了好多年,因此案身沒家破的大有人在。見她要召見自己,心里暗暗猜疑,難道這老太婆听說自己發了財,也想勒索幾件「地攤貨」不成?

隨著皇帝進了門,按規矩也是不能抬頭的,數著前方地面的青磚塊數,讓目光停留在三塊之內。耳中听到皇帝微帶驚訝的話響起︰「皇後也來了?」隨即就有個不緩不急的女聲回應︰「臣妾見過皇上。」心道︰「今日內宮三巨頭聚首了。」

身旁的皇帝行了個深揖,口中請安,然後就有個慈和的聲音由堂上傳來︰「來,給皇上看座。」

接下來就輪到他了,稍稍抬頭瞅了眼兩人的位置,便恭恭敬敬地給兩人行了二拜六叩大禮,口中唱「千歲千歲千千歲」,然後祝她們兩人「聖體金安」。

「上騎都尉起身吧。」那個慈和的聲音又傳來,「來,給上騎都尉也看個座兒。」

听到自己居然也有座,阿圖覺得有些意外。旁邊的一名太監搬來個錦凳在他身邊放好,他謝了恩後就坐了下來。

「上騎都尉,抬起頭來讓哀家看看。」

阿圖抬起頭來,只見前面有扇大屏風,屏風上畫著青松和鳥雀什麼的,之前擺著張寶座。座椅又長又寬,鋪著軟墊,可坐可臥。寶座之上正坐一位面目慈祥的老太太,正半眯著眼楮在向他上上下下地打量。

听了她剛才的說話,此時又見了她的面目,阿圖只覺她很和善,一點都不象是傳說中那個人見人怕的老女人。

太皇太後年逾七十,半白半黑的頭發在腦後挽了一個又大又平的發髻,發髻的周圍繞著一串珠子,正中的一顆最大,顏色與其它的珠子不同,乃是火紅色的,因此就格外地顯眼。身上則穿了件茶青色的絲緞織袍,上面隱隱約約地繡有些花紋,並用珍珠點綴。脖子上掛了串佛珠,一百零八顆珠子俱是翡翠所制

再看皇帝身邊坐著的皇後胡獻容,二十五、六歲的年紀,白淨淨的臉蛋算得上花容月貌,穿一身褐羅綺錦緣袍,上面繡著些精美的紋樣,頭上、耳垂插戴了幾款簡單的首飾,頸上掛了一串珍珠,臉上帶著微笑。

看了他約麼半炷香的時間,太皇太後臉上浮現了笑容,「嗯,不錯。上騎都尉果然是一表人才。」又懶洋洋地問︰「哀家听說上騎都尉乃海外歸民,那原籍究竟是何處?」

阿圖臉上憋出股淒慘色來,拱手答道︰「請太皇太後恕罪。臣于歸國途中遭遇海難,落水之後便人事不知。醒來時,乃是臥于一處海灘,頭部受損,往日之事盡是遺忘,因此這原籍臣說不出來。」

有關這些他所編造的失憶故事,太皇太後早就听說了,不過是個開場白而已,也不在意他的回答,只是安慰一句︰「上騎都尉年少,有的是時日。至于祖籍,慢慢尋訪便是了,也不必哀傷。」

「多謝太皇太後垂憐。」

「哀家聞卿有‘一戰三百傷’的勇名,又有‘刺箭惡魔’的惡名,心下不解。卿可否為哀家解惑?」太皇太後語氣一轉,由適才的慵懶變得帶著些鋒利了。

「稟太皇太後。臣在頓別日升學堂讀,某日受到征召,便隨軍前赴庫頁島參與三之戰。臣是弓兵,此戰共射傷二百九十七人,因此便有人稱臣‘一戰三百傷’。又因臣此戰傷人太多,有人便以為臣性子凶殘,便給起了個‘刺箭惡魔’的惡名……」說到這里,阿圖離開了凳子,俯身于地,補上一句︰「請太皇太後明鑒。」

太皇太後听了他的奏對後,不置可否,扭頭向趙弘問道︰「皇上怎麼看?」

「回祖母。孫兒以為,戰場之上,兩軍對陣,傷敵越多越顯英雄本色,這些世俗之言,實乃淺薄。」趙弘陪著笑臉,好聲好氣地回答。

天皇太後又目視皇後,皇後帶著一慣不變的笑容道︰「孫媳贊同皇上所言。」

「不錯。」太皇太後點了點頭,回過頭來對阿圖說︰「卿起身坐下說話,不要拘束了。」

阿圖謝了恩後,再次落座,心中納悶︰這個皇後的臉是不是紙糊的,怎麼一直都是這副表情。

太皇太後繼續道︰「卿是北見國大考第一,勇力蓋世,又做得出許多奧妙之物,哀家見了卿這般少年俊才,心下也是喜歡。既然卿文武雙全,不知日後是想從文亦是從武?」

大宋承平時久,一般的尺度都是認為文官的前途要好于武將。阿圖听她這麼問,懵然不知所對,只好暈暈乎乎地回答︰「稟太皇太後,臣還沒想過這個問題,只是想先去上學……」

他自覺這番話回答得實在不怎麼樣,不禁抬頭看了太皇太後一眼,想看看她表情。不過太皇太後似乎並無絲毫不滿,和顏悅色地說︰「卿不做那好高騖遠之想,甚好。」

再看看趙弘的表情,只見他面帶微笑,顯然是覺得自己回答得不錯,心下說︰「原來是來試探我的,就不知道如果說是想從文或者從武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兩名宮人在暖閣內的稍遠處搖晃著一扇升到半空中的暗綠色布幔,布幔厚重,起到扇子的作用,加快室內的氣息流通,坐在這里能微微感到有涼風拂過。

「卿既然海難之時已把往事給忘了,卻又如何記得自己的姓名?」太皇太後再次發問。

「稟太後,臣其實只記得自己依稀是叫‘阿圖’,其它就不記得了。」

趙弘插口問︰「卿不是還記得自己姓趙嗎?」

「回皇上,臣並不記得自己以前姓什麼?」

接著,阿圖就把第一天上課如何給自己取姓的事說了,惹得太皇太後與皇帝都大笑,而皇後只是將一直微笑著的臉擴圓了稍許而已。見了皇後的這副模樣,阿圖心道︰「怪不得皇帝那麼喜歡阿姐,雖然阿姐實在是不錯,但想來也是被這個大老婆給憋的。」

太皇太後笑問︰「那麼說,卿原本是無姓之人?」

「是!」阿圖點頭。

听他確認,太皇太後向著趙弘問道︰「皇帝,咱們是不是賞個賜姓給上騎都尉?」

長樂對這個趙圖情根深種,他走了半年,長樂就悶了半年,身子骨都悶出了病來。太醫說是心病,得心藥醫,看來只能便宜他了。可他姓趙,和皇家同姓,雖說同姓間並非不能嫁娶,但在風俗上總是有些障礙的。此時听到太皇太後說要賜姓給他,趙弘是一百個贊同,當即含笑道︰「孫也覺得該賞。」

「賜予何姓,皇帝可有月復議?」

「但憑祖母做主。」

「那好。今日哀家便賜新姓予上騎都尉,至于這賜姓嘛……」太皇太後緩緩地在阿圖臉上瞄了幾眼,用一種極其權威的語氣說︰「仍然是姓趙。」

「祖母,這個……」趙弘吃了一驚。

不料他話還沒說完,太皇太後就掃了他一眼,將他下面的話給堵了回去,「賜姓趙有何不好?我大宋姓氏何止過萬,可上騎都尉一挑就是趙姓,此乃天意,那些人喜歡嚼舌根就讓他們嚼去。」又向皇後問道︰「皇後,你說呢?」

皇後于錦凳上微微欠身道︰「上騎都尉獻上蒙元金冊,于國有大功。祖母賜國姓于他,彰顯皇家聖眷隆厚之意,孫媳以為妥當。」

趙弘听昏了,這小子說得清楚,明明是因為趙姓排在百家姓第一位,所以才順便挑了這個姓,可不是什麼天意。但如今太皇太後已開了金口,那就是萬萬不能收回的了,即便是長樂要下嫁,自己也不能再賜另一姓給他,一切都已成了定局。

听到這個「新」姓,阿圖只覺得莫名其妙,心說︰「我本來就姓趙,你還是賜姓趙,那怎算得是新姓,太皇太後是不是老糊涂了?」

他心里雖然覺得這老太婆有些老糊涂,但表面上還是得作出副受寵若驚的樣子,趕緊拜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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