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馬浮雲記 (三一七)御書房口角

作者 ︰ 曲甲

御房位于乾清門東側南廡,共五間,凡六歲以上的皇子、皇女與未開府的御弟、御妹于此讀。長樂雖然十六歲就早早地開了公主府,但尚未出閣,皇帝趙弘決定還是由自己來管著她,所以仍然是讓她來御房里讀。因此,具體就是趙弘的七歲的長子趙垕、六歲的長女趙毓,連同著長樂公主趙怡在此上課。

趙弘下朝後來到御房,先查驗了一下兩名子女的功課,考了他們各一段經文背誦後,又看了他們寫字,隨後就來到隔壁長樂的讀房中。

給長樂授課的宮廷博教正上完了一堂法學課程,見到皇帝前來,深揖後退出。長樂起身給皇兄道了個萬福後,見他微笑著將手虛壓,便坐回原位。

皇帝的兄弟姐妹中,趙栩與長樂都是每隔兩、三天就去趟慈寧宮,直王趙宸是每周去給太皇太後與母親太寧妃請次安,至于皇帝那里卻是不常去。

趙弘來到妹子桌前,見其上正攤開著一本律法案子摘選,再瞧瞧她的模樣,氣色似乎更勝往昔生病之前,心安的同時又納悶︰「難道心藥這麼有效?」口中問道︰「長樂最近如何?」

幸福石遺留的毒素在服藥的當天就解了,這幾天來長樂的心情大好,是睡得著,吃得香,聞言毫不猶豫地答道︰「謝皇兄關念,小妹很好。」

「看來,如意男又給朕立下一功。」趙弘笑道,走去博教的位置坐下,伸了個懶腰。

提到了趙圖,長樂便站起身來,走去趙弘案前道︰「皇兄,小妹有一事相詢。」

「說吧。」

長樂轉轉眼珠道︰「如果順意伯想娶側室,那麼可不可納為平妻?」

順意伯就是公孫休,長安長公主的趙栩的夫君。听到這個古怪的問題,趙弘的臉慢慢地黑了下來,沉聲道︰「你是在給那小子做說客?」

「倒底行不行嘛?」長樂避而不答,撒嬌道。

趙弘最疼這個一母所出的妹子,若是往日,所求大多應允,可此時卻是氣惱了︰「你到底想不想嫁給趙圖?」

「想。」長樂干干脆脆地回答,緊接著又來一句︰「但我可不介意他娶平妻。」

「胡鬧。他趙圖要娶平妻,朕說絕對不行!他若是娶妾,則是無妨,本朝不禁駙馬娶有側室。」

「他是皇兄封的男爵,朝廷的體制是可以娶兩名平妻。」

「哦。你這丫頭,倒替他爭論起來了。」趙弘又好氣又好笑,「平妻是何意思你懂不懂?就是平起平坐之意,你是我皇家的公主,何人配和你平齊平坐啊?」

那天夜晚在秦淮河散步時,如意男就跟她旁敲側擊過這些事,言下之意就是很不滿皇帝不給他娶平妻。還說他的老婆們都是艱難與共,患難同當而來的,若是連個平妻的名份都沒有,想著就要令人發飆。

長樂雖然不知道是個怎麼「艱難與共」與「患難同當」法,但卻知道若是如意男生氣了,後果很嚴重。所以這幾天一直都在查尋著有關的律例,甚至還跑去了趟內務院的宗人府,得出的結論是︰駙馬娶平妻于公主影響不大,就是些面子上的干礙而已。

打個比方來說,若趙圖娶的不是公主,而是娶了名普通女子為正妻,那這名正妻最聰明的做法就是阻止他娶平妻。這是因為平妻所生的子女被視為嫡子女,會在將來與正妻的子女爭家產,若有個世襲或世襲罔替的爵位,還要爭爵位的世襲權。但公主的最大財富是封國,封國的世子不僅是由公主指定,還要隨著公主姓,一國之主的地位比任何士族爵位都要金貴。假如趙圖娶了公主後又娶了平妻,最多也就是將自己的世襲爵位傳給平妻的子女而已,何況他現在擁有的男爵爵位還不是可世襲的。

想通了這些,長樂就不願意去拂了趙圖的意思,也不願下嫁後與那些先進門的妻妾們為敵,所以就主動地在皇兄面前給他做起了說客。于是堅持道︰「溥純和蘇湄與他相識在先,情投意合,又有嫁娶之約,是因為妹妹,才不能做正室。若是連個平妻的名份都沒有,那妹妹又豈能心安?」

趙弘緩緩地站起身來,決然道︰「這是她的命,和你無關。」

長樂朝著博教擱在案上的律法一指,言詞也逐漸激烈了起來︰「宋律中並無駙馬不得有平妻這條。」

「宋律中亦有皇權受命于天、皇室尊嚴凌駕萬民這條,何況朕隨時都可以罷了他的爵位。」趙弘反唇相譏。

「皇兄莫非不記得了。四十幾年前,朝陽公主還是只做了她夫君的平妻。」長樂拋出了殺手 。

趙弘冷笑一聲,反擊說︰「朝陽放棄了公主之尊,下嫁給魏公子,皇家已經管她不著。你還是趙家子孫,皇室還是管得著你的。」

四十余年前,魏公子,也就是當今的魏大公于京都求學時與朝陽公主相遇,但魏公子當時已娶了正妻。按皇室祖訓,公主不得用來與外邦和親,也不得下嫁諸侯或屬國,所以朝陽公主為嫁魏公子,毅然放棄了公主的稱號,隨他去了魏國。因又有祖訓,只要不違背宋律,公主可自由擇婿,旁人不得干涉。所以皇家不能干涉朝陽公主的抉擇,只得任其嫁了魏公子。此事不僅數十年來傳為美談,且于去年有了個最完美的結局,就是魏大公將國土一份為二,把尼八刺這一帶領土授予其與朝陽公主所生的魏紀立國,經過了趙弘在朝貢大典上的冊封,便名正言順地成為一國新諸侯,可謂皆大歡喜。

長樂被他反駁得體無完膚,一時小性子上來了,不顧一切的說︰「皇兄是說如果妹妹放棄了公主的稱號,趙圖就可以娶平妻了,是嗎?」

這個妹子實在是太沒出息了,為了一個臭小子竟然想著要不做公主了。趙弘震驚之下,不怒反笑︰「你失心瘋了?你以為趙圖是另一個魏公子?倘使你不是公主了,難道趙圖還會讓你做正妻?朕瞧著,也就是讓你做個妾而已。」

長樂被他連續的三個反問,加上最後這個結論氣得發抖,但隨即想到他說的也是很有道理,自己在趙圖的心中那是遠遠沒有其他人的份量重。想到這里,她忽然覺得很傷心,跑回原位坐下,往桌上一趴,哭了出來。

趙弘看她哭了,雖然胸中怒氣未平,但還是很懊悔自己剛才說的那些過份話。于是從袖子里掏出來塊手巾來,走過在她胳膊上一推︰「給你。」

「我不要!」長樂把他的手一打,「你為了不讓葉婕妤受委曲,還不是去了祖母那里跪了一夜。為何自己的事你想得通,別人的煩惱你就不能替他多想想。」

說完,她站起身來,繞過皇帝哥哥,邊哭邊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

或許是要等著阿圖的尾款用,錢絲商提前了一日就交了房。周五,阿圖付了尾款、中介費與契稅,大宅就正式歸給了他。于是周六這天,馬管家雇了十幾輛大車,搬了三次,終于將所有的東西都給搬完了,包括阿圖的那些寶貝箱子。

搬家可是件天大的麻煩事,擱誰那兒都不輕松,可有三個因素促成了這次喬遷的順利。其一是,阿圖將錢宅的所有家俬器具都買了下來,進新宅後,除了床與被褥用具之外基本上不急著添物什;其二是,錢絲商是個很有修養的人,雖然自己搬走了,可按約定都將東西給完好無損地留下。阿圖又順手接過了錢宅的僕佣,這些人為了在新主面前圖個好印象,將四處都是收拾得一塵不染;其三是,千葉派到京都來伺候傅萱讀的鄭忠與小清是兩個厲害的,把搬家的事安排得井井有條。要是由馬管家來主持,那恐怕就是瞎咋呼。

搬家的同時,店鋪也同時送來了定好的千工床與被褥用具。這種千工床听說可以在上面站上十幾人而不塌,端是經得起折騰。

前幾日,傅蓴就和傅恆,帶著鄭忠、小清來了錢宅,經過篩選,留下了二十七名僕佣,其中有奴民九人。新的下人中,資格最老的是原來的管家勞勤,五十來歲,在錢宅已干了二十來年。

既然傅萱要嫁給阿圖,傅恆又見家里人手不足,便替千葉作主讓鄭忠、小清和劉嫂進了趙府。馬管家是武師出身,哪里會管什麼家,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就主動請辭管家之職。不過他是葉夢竹帶來的,又曾是葉銳的師傅,阿圖不能怠慢他,仍然讓他做大管家,只是不管事,將管事權交給了鄭忠。但鄭忠又是從蝦夷新過來的,京都的地頭與人情均不熟,于是讓勞勤來協助。這樣就有了什麼都不管的大管家馬沛,管事的二管家鄭忠與三管家勞勤。

另外,船上也下來一批人搬進了新宅。那就是阿晃、阿茂、柴門紋、前田切、前手藏、圖輝、阿布、巴卡、真兒與恬兒姐妹。

阿晃、阿茂住進了宅內三院的客房,這兩人阿圖還沒想到要安排他們做啥,就暫且閑著,其他人則是住進了僕佣們居住的屬院。柴門紋原是傅萱的護衛,但京都的治安尚好,不需要她天天陪著傅萱上學、放學,她學過機關之術,阿圖就讓她負責為本宅設計一套防賊的機關消息;真兒與恬兒做了家里的婢女;阿布做了的花匠,巴卡干木工;前田切、前手藏和圖輝被阿圖用做了護院。

傅恆說他查過了黃歷,言下周三是吉日,如意男爵府的開府儀式最好定在這一日舉行。又說下周六乃是婚娶的吉日,既然搬了新居,周六也就順便把喜事辦了,自己還得趕回庫頁島去處理公務。

阿圖只得點頭,揭牌匾的時刻就定在周三的下午三點申時。娶傅蓴、蘇湄、傅萱與傅櫻過門的日子則就定在了周六,于是幾人紛紛向學校告假。喬遷乃是大事,學校也就酌情準了他們的周三請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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