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馬浮雲記 (三一九)混沌材

作者 ︰ 曲甲

鼓樓街是一條南北走向的大街,位于皇城西面不遠,與昭武街以及西安門外大街相交,因其上有一個鼓樓而得名。鼓樓建于昭武六年,紅牆黑頂,四角飛檐,分上下兩層。下層建成城闕樣式,牆高達三丈。上層建有兩層殿閣一座,名「觀京閣」。整座樓處于綠林環繞之中,晝夜為全城民眾擊鼓報時。

鼓樓街是條商業繁華的街道,兩側店鋪做的主要是文化生意,包括籍、筆墨紙硯、字畫、古玩與骨董。又以鼓樓為界,分為南北兩段,為鼓樓北街與鼓樓南街。

鼓樓南街與橫街保泰街相交,由路口東行十步便有一店鋪,樓高二層,面闊三間,青磚為牆,黑瓦覆頂,簡潔素雅,店門口懸匾之上寫著「斟寶閣」。

馬車由鼓樓南街轉入保泰街,到斟寶閣前止步,錢四將車廂側門拉開,阿圖與傅恆先後落車。

兩人剛踏落地面,便見到屈閑陪著一名略顯富態的中年人走了出來,中年人腋窩下還夾著一幅卷軸,不知是畫還是字。看到那個卷軸,阿圖就頓然想起他偽造名畫的本事,暗道︰「不知那副《遠嶺雪山圖》賣出去沒有?」

看到兩人,屈閑眼神一亮,隨即對著這邊做了個稍待的手勢,傅恆笑著點頭。

再與那名中年人寒暄兩句後,雙方拱手作別,屈閑便三步並兩步地快走下台階,將傅恆雙手一握,喜道︰「亙卿如何會前來京都?」

這個問題著實難以回答,傅恆面露尷尬色,苦笑道︰「唉。說來話長,慢慢再與東亭兄細說吧。」

東亭就是屈閑的字號,他今日穿了件湖藍色的長衫,頭上瓜皮小帽,上上下下一如既往地收拾得整整齊齊,手上還戴了個偌大的翡翠扳指,全身一派富貴之氣。

屈閑瞧他這模樣,也自然不去追問,側身將手一抬,道︰「亙卿、趙圖,咱們入內說話,請。」

走上三級台階,進入店內,一個白色的身影迎了上來,正是花澤雪。看到他們,花澤雪既高興,又驚訝,福身行禮。

傅恆以往在頓別時常去西洋屋,和她算是老熟人,異地相遇自然是別有一番親切感,笑眯眯地噓寒問暖了好幾句。阿圖以往和她開玩笑慣了,甚至還幾乎「及于亂」,但在傅恆面前不敢放肆,反而作出副正經八板的模樣。

趁他們說話的當口,抽空朝四下一瞧,但見堂中堆滿了各種古玩骨董,擺著屏風、落地瓷瓶與古雅家俬,牆上則掛滿了字畫與裝飾物,玲瑯滿目。店內一角,還站著名穿著黑衫的年輕人,估計就是名伙計。

屈閑等他們說完話,便將兩人請去里屋,並吩咐花澤雪上茶。

里屋靠內擺著張大台,上面堆著文房四寶和兩摞冊,靠門處放著一圈墨綠色的軟椅,軟椅前一個黑色茶幾。三人在軟椅落坐,花澤雪就送上了茶水,然後乖巧地掩門而出。

阿圖今日陪著傅恆來這里有兩個目的,其一自然是拜訪故友,其二就是請屈閑、阿砸與花澤雪周三去出席開府儀式,周六去喝喜酒。但因為他是要同時娶傅萱和傅櫻,加上個變了姓名的傅蓴,不好直接開口,否則屈閑當著傅恆的面問起新娘子是誰,那就尷尬了。因此阿圖在車上就跟傅恆講好了,說讓他單獨去和屈閑說。傅恆心領神會,應承了下來。

阿圖首先開口道︰「屈掌櫃,我與豐原令按著地址尋到此,本以為是掌櫃友人的店鋪,卻不想乃是掌櫃自己的。」

屈閑含笑道︰「此地原來正是友人的店鋪,可他近年多做大宗貨物,對于骨董已然興致不大,便干脆轉手給了我。」

「何種大宗貨物?」阿圖問。

「我國的絲綢、瓷器,美洲的棉花、蔗糖與煙草,南洋的煙草與香料之類的相互貿易。」屈閑道,又補充一句︰「我原來在頓別西洋屋的貨物多半也是他的貨源。」

接下來,被問到怎麼會前來京都時,阿圖便得意地將自己考中北見國頭名,然後又選上了京都大學的事給說了出來。屈閑听了很高興,說他學業精進,文武雙成,大大的把他夸贊了一頓。

最後,阿圖道︰「對了,昔日屈掌櫃說過可代售在下的骨董等藏品。」

屈閑道︰「固所願也。不過,在下代售的貨物得抽一成佣金。」

「這是自然,以後就拜托掌櫃了。」阿圖道,言罷站起身來說︰「在下去外面瞧瞧。屈掌櫃和豐原令好久不見,多聊聊。」

兩人笑而許之。阿圖來到大堂中,花澤雪走過來笑著說︰「猛將,真的來京都了。」

幾個月不見,這個花澤雪還是原來那副模樣,雪白的肌膚,愛穿一身白色撒花的深裙。不過她離開頓別前並未請他去喝紅酒,他最近也被一些煩心的事纏著,暫時無心去和她繼續點往日情懷,因此臉上帶笑,嘴里卻問道︰「阿砸呢?」

「出去取貨了。」花澤雪答道。

再問阿砸什麼時候回來,回答卻是不清楚,或者很快,或者一、兩個鐘頭。漸漸地,花澤雪臉上的笑容僵了下來,生氣道︰「難道你就沒有話跟我說嗎?」

阿圖無奈,只得道︰「那好,尋個安靜的地方,有點話跟你說。」

于是,花澤雪和店里的那名黑衫伙計招呼了一聲,讓他看著鋪子,然後帶著阿圖穿過店堂來到後面的院子,沿著院中的樓梯上了二樓,再推開樓道中一扇小門走了進去。

入了這道門後,花澤雪將門一關,合身撲進他的懷中,口中喊道︰「想死我了!」

啊!這個舉動可是有違他的初衷,但仍然是將她擁住,繼而在她的嘴上重重地吻了下去。

喘息聲不斷地回蕩在狹小的空間里,仿佛天地都昏暈在經久的一吻中。終于,阿圖將她推開,急切道︰「不行,我有話說。」

花澤雪本是雙頰紅霞似火,一下子就愣在原地。半晌,才用雙掌在臉上揉揉,一指房間里的座椅道︰「坐吧。」

阿圖坐下,細看周圍,只見小小的一間房,兩邊開窗。其內有小床一張,衣櫃、桌、小飯桌各一,便和她原來在頓別所住的小屋近乎相似。

陽光透過白色的窗簾滲入房里,照在白色的雪白的床單上。那枚水晶雪花從白色蚊帳的撐桿頭上掛下來,在空中微微地懸擺,對著他的眼目反射輝光。

經過好一段沉默,阿圖出聲道︰「我要娶親了,請你去喝喜酒。」

雖然他一直沒承認,但花澤雪早就猜到了他跟蘇湄的事,聞言並不太吃驚,咬唇問︰「你要娶蘇先生了?」

阿圖點頭,稍稍猶豫後說︰「連同蘇先生,這次我一共娶四名娘子。」

「啊!」花澤雪是真正地吃驚了……

下午五時,阿圖獨自一人回到了府上。傅恆說他跟屈閑還有很多話要講,今夜要與其把酒言歡,抵足而眠,所以讓他先回去。

進了府門,鄭忠就遞上了禮物清單,稍稍一瞧,下午的所收的禮比上午還要多上許多。

阿圖興沖沖地走去花廳,拿著清單細看起來,卻見長公主、直王都送來了厚禮,此外就是錦衣衛的一班高官,連六院、六部、五寺等部門也有不少官員也都遣人前來送禮。

長公主的禮單是︰西洋參兩株、高麗參兩株、參須、參膏各一盒、名茶兩擔、筆墨紙硯文房四寶各數盒、西洋大座鐘一台、漢錦、蜀錦各十匹、上用寧綢、宮綢各十匹、金幣十枚。

直王的禮單是︰玉杯、犀杯、琉璃杯、夜光杯、皮杯、青銅爵各十對、美酒十壇、上等葡萄酒十桶、咖發、可可粉各一桶、煙草一箱、煙具兩套、說話八哥一只、駿馬兩匹。

錦衣衛指揮使戴禮也送來禮物,他的禮單是︰手賀聯一副、碧玉獅子一對、大珍珠十顆、鍍金自鳴鐘一座。三名同知嚴象、桂綱、羅文煥,三名指揮儉事牟寧、韓成效、陳 ,直隸鎮撫使溫敘都差人送來了禮單,每人都是二百貫錢。

清單上匯總了禮金總額,為五千七百貫,這還不包括實物。雖然阿圖並不在乎這點錢,但能收到賀禮總是讓人高興,因此便將禮單翻來覆去地看著,臉上樂開了花。」

這時,鄭忠又出現在門口︰「爵爺!」

「何事?」

「隔壁的唐公子送來賀禮!」鄭忠答道。

「不是說了嗎?禮物你收著就是了。」阿圖道。

「唐公子的賀禮甚是獨特,所以小人才帶了過來。」果然,鄭忠的手中捧著一個長長地盒子狀物什,外面還罩著個布套。

阿圖可不認識這位唐公子,不過人家是唐國公子,肯上門送禮倒是很給面子。于是讓鄭忠將物什放在案上,自己走過去打開布套一看,原來是個琴盒。揭開琴盒一看,乃是琴一張。

只見琴盒里躺著俱伶官式古琴。琴體長四尺余,肩寬六寸半,尾寬四寸七分,琴面兩側渾圓,當中呈扁弧形。琴面為桐木斫,琴身髹黑漆,露朱漆地。琴內有陰刻篆「劉安世造」,琴背龍池上方陰刻行「混沌材」三字。

阿圖素來不喜歡听人彈琴,也從來都懶得去追究個中學問,看了幾眼也沒瞧出啥名堂,把手一揮道︰「府上就蘇夫人會彈琴,給她送去。」

鄭忠領命,收好琴就給蘇湄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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